第二百八十九章 劍南〈十四〉-《天寶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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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三件嘛就是改節度使為護軍使之事,這是陛下自登基后推動的第一件大政,自然也就最為關注。如今其余八鎮都已開始推行,走的快的已經改制完畢,縱然慢些的也已將軍政與民政分開,眼瞅著主管民政的觀察使馬上就要派下去。十鎮里如今就只剩兩鎮,一是隴西,一是劍南。早在今年平叛結束后,隴西哥舒大帥就已上表朝廷,請改節度使為護軍使,結果博得龍顏大悅,他哥舒翰的繪相就是由陛下親自送往凌煙閣上懸掛的,這是多大的榮耀?至于劍南,陛下自思登基未久,又顧慮著太后,所以未明發詔旨,但這鮮于仲通卻不能體察圣意,居然也扛著不動,為此圣上對他多有微詞。如今太后蒙薨,劍南改制之事已是如箭在弦,對你而言,與其等陛下下詔,不妨先上折自請改制,如此一來必定博得圣上歡喜,有這么個底子在,隨后那一仗再打的漂亮些,這劍南節度使的正位就是板上釘釘,再也不會生出意外之變了!”。
節度使改護軍使早已推行,田承嗣豈能不知,他更知道這改制雖是陛下的圣意,但肇始者卻是起自眼前這位監軍使大人,自己要是不同意,不說見罪于圣上,首先要得罪的就是唐離。
對于眼下的田承嗣來說,能坐穩劍南道正位就是他最大的期盼,而能否坐穩此位,皇上隔的太遠不說,他第一個要緊靠的就是唐離,若沒有他的支持,不說以后,就是眼下連“暫代”都代不了。
似田承嗣這等老狐貍,只聞弦歌已知雅意,遑論唐離還解說的如此細致,是以一等唐離話說完,他甚至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徑直笑著道:“大人處處為末將打算,末將還能不知好歹?末將因就尋思著請大人再受受累,此次上京時一并將末將奏請朝廷改制的折子帶回長安,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好!”,見田承嗣如此識趣兒,原本心情郁郁的唐離也有些高興起來,“就憑你這份奏章,就已先得了四分圣眷。至于其他六分,就要看你的武功了!既是如此,我便再停些時候,等你奏章出來后再走”。
聞言,田承嗣一愣,“怎么,大人這就要走?”。
“是,要走!除了鮮于仲通,京里可還有個楊相公!”,說到這個話題,唐離剛剛露出的笑意隨即轉冷,“對了,昨日傳信時讓你今日先封鎖大營,此事辦的怎么樣?”。
“末將帶兵來帥帳時就現在各處營門口都放了人!就算攔不住的也派人跟上去了。大人放心,您大難不死的事兒從這個大營里傳不出去!”。
“如此就好!”,唐離冷冷一笑,“禮尚往來,楊相既給了我這么大個驚喜,于情于理我都要還他一個回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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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劍南前往帝京長安的官道上,正有十余騎士護衛著一駕軒車向北疾行,這些騎士皆是一身縞素,但頭上卻束著一條表明“急腳遞”身份的紅色錦帶。懷揣加蓋劍南節度使印鑒的六百里加急令箭,頭束錦帶,這一行人穿州過縣無所阻擋,沿途城門監不說檢查軒車,就是一句探問也沒有。
車馬轔轔,軒車內的唐離隨著車駕輕輕晃動身子,瞇眼看著對面身帶重枷的鮮于仲通,“鮮于大人出身商賈,在官場素以善計算而知名,未慮得而先慮失,當日在躍虎臺上時,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會做出這樣膽大妄為的事來?若說你的目的是在太后,但太后是你劍南在朝中的根本,鮮于大人就算再笨,也斷然做不出自斷根本的事兒來。但若說目標在我,無論我怎么想,也沒想出曾做過什么事值得你甘愿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也要置我于死地。這還是后來遇著柳無涯才明白其中原委。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楊相這一手可真夠狠的!”。
這才幾天功夫不見,如今身戴重枷的鮮于仲通早沒了當日身為節度使的樣子,甚至說他簡直是沒了人形兒,頭發蓬亂,雙眼滿布血絲,身上那身官衣早已臟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因為連續打擊下掙扎太猛,以至于他固定在枷鎖中的脖子上都被磨的血糊糊一片,若不是唐離看的緊,只怕不等到長安,鮮于仲通就先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見他只是一臉木然,唐離也不急,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接著道:“這前后之事柳無涯都已說的清楚,只是讓我不明白的是,楊相都已滅了你的血食,鮮于大人為何還對他百般維護?莫非你二人的友情竟深厚到了連這等血仇也能放下的地步?又或者你還心存僥幸,等著楊相來救你?”。
見鮮于仲通猶自不為所動,唐離邊輕搖手指,邊自言自語道:“不對,謀弒太后這是必死之罪,楊相為撇清自己,不僅不會救你,只怕殺你之心比我還急,這一節你不會想不到”,沉吟片刻之后,唐離的目光復又轉向鮮于仲通,語帶探問道:“既如如此大仇,又明知必死,還如此維護楊相,那你圖的到底是什么?”。
見唐離如此,鮮于仲通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天來的第一絲笑意。
“你想保住楊國忠來與我斗,無論我倆誰斗敗了,對你來說都是報仇?”,這揣測剛一出口,唐離隨即做了自我否定,“不對,你死也死了,我與楊國忠怎么斗法你也看不到,對于鮮于大人這樣愛算計的人來說,當然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
也不指望鮮于仲通會回答,唐離自在軒車上自問自答,試圖找出其中原因所在。
感覺到自己思路出了錯,唐離沉思片刻后又開始看著鮮于仲通喃喃自語的從頭梳理,“你已是必死,鮮于麟又是個廢人……”,剛從劍南道出來,加之思慮過于專注,唐離口誤之下,竟將鮮于琪的名字錯念成鮮于麟,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口誤,卻讓一直是滿臉譏誚笑意的鮮于仲通眼角處猛的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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