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暫時還沒想好究竟是去先看魏行貞還是先看紀然,也可能最后誰也不去看,總之,先出去轉轉。 直到馬車行至山間,他才意識到馮易殊當初的叮嚀有多么重要。 有好幾次他望著對側的山崖,心里稍稍估摸了一下距離——也不遠,大概就相距六七十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念頭驚出了一身冷汗。 六七十步,很遠很遠了。 幸好沒跳。 車行一日,轉眼已是傍晚,遠處有裊裊炊煙,他來到一處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落。 原本只想找個地方投宿一晚,沒想到當地的里正竟然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天箕宮當年的天師,當即敲鑼打鼓,喊了全村的人出來圍觀,幾百個人涌到祠堂來看熱鬧,圍著杜嘲風問東問西,從家宅風水到生辰八字,杜嘲風也不推辭,一一給出解答。 過了子時,最后一批人散去了,里正邀請杜嘲風去自家歇息,出門時,杜嘲風看見角落里有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兩手抓著衣服下擺,有些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杜嘲風走過去,“這位鄉里有事嗎?” 那男人臉上露出求助的神情,“天師,我……我也有事想問。” “什么事啊?” “得您來我家一趟才行。” 一旁里正不高興了,“什么事非得上你家里頭去?都這么晚了,天師也要休息啊!” 男人面露難色,“我家的大青牛,難產了……” 里正當即豎眉,怒道,“你把天師當什么人了!這種事也來求告?回去!” 杜嘲風拉著男人走到一旁,“有隱情?” 男人連連點頭。 于是杜嘲風回頭與里正交談了一番,不一會兒就獨自跟著男人往他的住所走去。 推開門,里頭也是一個小院,顯得有些破落,左手邊的牛圈里傳來母牛厚重的喘息,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聽見聲音,從屋子里跑了出來,喊了聲清脆的“爹!”,就抱住了男人的大腿。 “我家的老幺,”男人靦腆地向著杜嘲風笑了笑,而后看向女兒,“去給天師搬個凳子來。” 小女孩的眼睛圓咕隆咚的,望著杜嘲風看了一會兒,杜嘲風剛想蹲下和她打個招呼,她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杜嘲風看向牛圈,“是怎么回事啊,現在可以說了吧?” “這事兒實在是太蹊蹺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男人低聲道,“這大青牛本來是我們跟官府借來的,后來到了配種的時候,官差說他們不管,我們可以自行定奪,今后要是生出了小牛,也算我們家的。” “嗯。”杜嘲風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我們就去找了鄰村的種牛配種,后面的事情就越來越玄乎,”男人表情復雜,“先是我幺兒高燒不退,我母親守了好幾夜,又去請了城里的大夫,好容易才把人留住,結果接下來我母親又好端端地跌斷了腿,我老婆和我另兩個女兒在城里,前幾天托人給我們送信,說她們住的地方走了水,三個人差點沒了命,我自己前段時間也遇上過山賊,差點就——” 男人輕吁了一口氣,“我怕這事引來非議,前段時間專門去了天箕宮一趟,想求個庇護,結果那邊的道長聽了細情以后,說他們也沒法子,聽里正大人說,您老從前是天箕宮的天師,您能不能——” 男人說著就給杜嘲風跪了下來,杜嘲風“哎呦”一聲,將男人扶著。 “先別急啊,我看看,我先看看。” 屋子里,一盞燈晃晃悠悠地飄了出來——一個身型佝僂的老太太提著燈,在小女孩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老人向杜嘲風深深一拜,又講了些細情,然后男人拉開牛圈的木欄,與杜嘲風一同走了進去。 “還沒生啊。”杜嘲風看了一眼。 “左右就是今晚了。”男人說道,“我們之前商量著,可能就是這小牛有問題,想等它生下來先宰了——但又怕冒犯了什么不該冒犯的東西,可犯愁了。” “那就等著。”杜嘲風拖來凳子,“我陪你們一起等,好吧?” 小女孩端了杯水過來,“天師,喝茶。” 杜嘲風接過杯子,笑道,“真乖。” “乖有什么用,還不是賠錢貨。”一旁老人喃喃道,“老四的媳婦不爭氣,生了三個都是女兒,盡讓人看笑話。” 一旁的男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杜嘲風低頭喝水,權當沒有聽見。 過了一會兒,杜嘲風感覺氣氛有些壓抑,又道,“剛才你說你夫人和另外兩個女兒都在城里,是在洛陽嗎?” “對。”男人點了點頭。 “她們在洛陽做什么?” “在洛陽書院——” 男人話還沒有講完,一旁的老人突然厲聲呵斥了他一聲,男人哆嗦了一下,不說話了。 杜嘲風看了看他們,“我……是提了什么不該提的事嗎?” “沒有沒有,”老人誠惶誠恐地回答,她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不敢隱瞞天師,家里兩個孩子在洛陽書院讀書,她們的娘跟著做陪讀,已經兩年了。” “哦……”杜嘲風眨眨眼睛,“好事啊,這為什么不能說?” “哪有女孩子出去拋頭露面的道理,還是去書院這種地方,這要是回來被旁人知道了,以后不好說媒,讀了書的心氣都高,吃不得苦,也沒人敢要。”老人低聲道,“還請天師體諒,萬一有人和您閑談,您千萬別說漏了。” 杜嘲風皺起眉,繼續低頭喝茶。 一旁的小姑娘突然抬頭,“姐姐什么時候回來呀?” “后天。”男人答道。 杜嘲風一怔,“……是不讀書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