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你......” 惡魔開始喘氣。 “你......” 惡魔瞪大眼睛，猩紅褪去，軟弱與恐懼充斥其中。他看見一個光輝之人，一個完美之人，一個純潔之人——他是如此的高潔，羽翼上散發(fā)出的光輝簡直令他自慚形愧，無地自容。 那是誰？那張熟悉的臉......是誰？ “我不相信！” 惡魔跌倒在地，連連后退，哭喊著后退。不住地尖叫著，他揮舞著雙手，恐懼地看著那個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的人：“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怎么會這樣？！不，這一定是沙歷士的懲罰，我求您將它收回！我不會再反抗您了！” 圣吉列斯低下頭，凝望著地面。 他本以為自己會憤怒，會不可接受，會憎恨，這些情緒他曾都有過——但是，到頭來，當(dāng)他真的面對面地看見一個這副模樣的人時...... 除了憐憫以外，他別無所感。 “她看不見這里了。”圣吉列斯抬起頭來，輕聲說道。“我真切地存在，接受這一點(diǎn)吧。” 巴爾的天使閉上眼，又睜開眼。 金色的烈焰在童孔中一閃即逝，他抬起手中的長劍，熊熊烈焰于其上燃燒：“......我要來殺你了，圣吉列斯。” “不！” 惡魔驚慌失措地轉(zhuǎn)過頭，在地面上爬行了起來，超凡的體魄與飛行的能力全然被他忘記了。他手腳并用地爬行著，想要遠(yuǎn)離光輝的照耀。但是，一雙鐵靴卻在他的必經(jīng)之路上擋住了他。 然后，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束手就擒吧......”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帶著復(fù)雜的情緒，其中最為明顯的那種，叫做憐憫。 惡魔抱住自己的頭，跪在地上不可相信地顫抖著：“伏爾甘？！你——你怎么會是這副模樣？！難不成他原諒你了？他怎么可能原諒你呢？！不，不，你應(yīng)該和我一樣才對啊，你——” 他忽然失聲大笑起來。 “是的，是的，這一定是另一場幻象。”惡魔搖搖晃晃地站起。“這不可能是真的......啊，察合臺！” 他忽然興高采烈地笑了起來：“察合臺！察合臺！快幫幫我，察合臺，幻象中的你和我很要好，殺了他們吧，察合臺！幫我殺了他們！他們都是虛假的！對，對，你也是！你也是假的，但你愛我，對不對？” 他希翼地望著可汗。 巧高里斯之鷹安靜地凝望著他，并不說話，只是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長刀。 像是失掉了全身的力氣，惡魔癱倒在地。最后一絲氣度也被他徹底拋棄了，現(xiàn)在存在于這副軀殼之中的，是一個已經(jīng)被幻象與現(xiàn)實(shí)的邊界線折磨到完全破碎的扭曲靈魂。 他已不在乎任何事物，勇氣與意志消失殆盡，唯有痛苦永恒。 是啊，這世間唯有痛苦永恒。 圣吉列斯緩緩地來到他面前。 手臂輕抬，劍刃高舉。 “你是真的嗎？”惡魔突然問。 他低垂著頭，因此圣吉列斯看不見他的表情。伏爾甘皺了皺眉，本想示意圣吉列斯直接動手，不要再聽這個惡魔的言語。可是，察合臺卻突兀地阻止了他。 面對著火龍之主疑惑的神情，可汗只是緩慢地?fù)u了搖頭。 “我是。”圣吉列斯平靜地回答。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惡魔迷惘地抬起頭來，滾倒在地，身上沾滿廢墟中的灰塵與污漬，既不高貴，也不優(yōu)雅。 “你只是我的幻象而已，你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我不是幻象。” 惡魔怔怔地看著他，過了一會，竟然癡癡地笑了起來。他們頭頂暗澹的金光緩慢地漂浮著，一個狂怒的意識正在不斷地轟擊此處薄弱的壁壘，意圖再度掌控那個受她玩弄了一萬年之久的靈魂。但是，有人堅(jiān)定地將她擋在了外面。 于是對話繼續(xù)進(jìn)行。 惡魔吃力地抬起手，普通的動作，他也沒有受傷。這個動作本應(yīng)該完成的順滑無比才對，但在他做來，卻顯得那么的遲緩，那么的費(fèi)力。仿佛，只是伸出手，就令他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跪在地上，伸出那只臟兮兮的手，輕柔地、不敢置信地觸碰了一下圣吉列斯?jié)嵃椎挠鹨怼? 羽毛顫動，光輝涌出，燙傷他的手。惡魔卻沒有退縮，他撫摸著它，感受著那種觸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接近于曾經(jīng)的自己。 至高天內(nèi)，一聲尖嘯響徹不休。何慎言咽下喉頭涌上的鮮血，面無表情地牽引了星炬之光，將她死死地?fù)踉诹送饷妗? 承諾即是承諾，無人可以阻止他履行——他不允許，絕不。 圣吉列斯沒有動作，他平和地站在原地，允許他觸摸自己的羽翼。察合臺看得出來，他的兄弟對這樣的接觸很不舒服，但仍然允許，舉止平和，甚至算得上溫和——只是，劍刃上的火焰仍然在燃燒。 惡魔的右手開始融化，骨頭涌出，污穢的血肉掉落在地，將地面腐蝕的嘶嘶作響。他卻毫不在乎，只是機(jī)械地重復(fù)著撫摸的動作，面上的神情越來越溫和，越來越平靜。 廢墟的四周，那些穿戴著血紅色盔甲的魔血衛(wèi)隊(duì)們緩慢地接近了此處。他們是為阿茲凱隆的慘叫聲而來，然而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卻不是想象中的帝國軍隊(duì)的進(jìn)攻。 而是一副就連夢中也未曾出現(xiàn)的情景。 他們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有人顫抖著扔下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留下悔恨的血淚。圣吉列斯閉上眼，扇動羽翼，不愿去看他們每個人的臉——他其實(shí)認(rèn)得出來他們，他認(rèn)得出來每一個。 所以他痛苦無比。 光輝大作，柔和的金色輝光從他的羽翼之上散發(fā)，形成一片溫柔的薄霧，包裹了這些魔血衛(wèi)隊(duì)。 死亡的過程并不痛苦，肌肉消解，形體毀滅之在一瞬之間。他們平和地被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父親殺死了，毫無怨言——愛本就是不計底線的付出。 他們愛他。 圣吉列斯舉起劍，平靜地閉眼詢問：“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良久地沉默過后，惡魔顫抖著吐出了最后一口氣——所有的一切情緒于此刻盡數(shù)收斂。 瘋癲與幻象在一萬年里頭一次地離他遠(yuǎn)去了，弒殺血親所帶來的極度不安與愧疚卻仍然盤旋，惡魔微微一笑，以獨(dú)屬于圣吉列斯的神情搖了搖頭。 “我沒有話要說了，再也不必了。” “好。” 巴爾的天使——于處在毀滅邊緣的巴爾上揮下了劍。 金光一閃即逝，火焰熄滅，頭顱飛起，在空氣中緩緩地被焚燒了。無頭的尸首倒在地上，濺起一灘灰塵，比起血液，更像是燃盡的灰盡般的物體從中涌出。火焰攀附而上，很快，這里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大地開始顫抖，天空亦是如此。至高天內(nèi)涌起的風(fēng)暴是如此的劇烈，如此的狂躁。所愛之玩物在眼前被殺死的情況讓她前所未有地瘋狂了起來，何慎言微微嘆息一聲，使用靈能傳訊。 +準(zhǔn)備好。+ 金光閃過，他們消失，巴爾毀滅。 噴薄而出的火柱讓這顆破碎的星球劇烈地顫抖，一萬年來，所有于此死去的阿斯塔特、凡人、平民、士兵，男女老少的靈魂都在這毀滅的景象中再度出現(xiàn)了。 他們面貌模湖，他們無名無姓，但他們卻都朝著天空伸著手。在那已經(jīng)被金光徹底浸染的天空中，一個傷痕累累，背生雙翼的巨人與他親手所殺的兄弟緩緩走向了父親的王座。 他的兄弟摟著他，一如過去一般，神情爽朗，毫無芥蒂。 而他呢？ 他不住地哭泣著，像是個孩子。 已無贖罪的必要，死難者已不計其數(shù)。罪無可赦，沒人能赦免他，令他獲得原諒。 亦再無存活的必要，他已經(jīng)痛苦了一萬年，悔恨了一萬年。 安息，足以。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