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巳時的赤烏江水渾濁得像摻了陶土,江面上漂浮著破碎的船板與斷成半截的農(nóng)具,幾具穿粗布衣裳的尸體仰面漂著,血水順著水流漫開,將原本就暗沉的江水染得愈發(fā)猩紅。 濛城鄰村的大船像幾頭黑黢黢的水牛,歪歪扭扭地堵在江面中央,甲板上站滿了扛鋤頭、握柴刀的壯漢,袖口卷得高低不齊,露出曬得黝黑的胳膊,眼神里滿是兇光。 赤烏鎮(zhèn)這邊,自家打漁的木船和歪脖子獨木舟稀稀拉拉漂在水面,船上的人多是大爺大媽和年輕媳婦,手里攥著釘耙、削尖的竹竿,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手心里全是汗。 江風卷著水汽吹過來,帶著股鐵銹般的血腥味,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卻還是死死盯著對面的大船。 “咚!” 不知是誰先敲了下船板,像是發(fā)起進攻的信號。巳時三刻,鄰村的大船率先動了手,竹箭 “嗖嗖” 地從甲板上射出,密集得像掠過江面的鳥群。 王二嬸家的漁船首當其沖,一支竹箭穿透船身,在船板上砸出個窟窿,江水 “咕嘟咕嘟” 往里冒。 她男人正彎腰堵窟窿,另一支箭擦著他的胳膊飛過,帶出一道血痕,他疼得慘叫一聲,血滴落在曬了一半的漁網(wǎng)上,染紅了一片網(wǎng)眼。 更遠處,三艘裝著柴火的筏子被鄰村的 “投石機”—— 其實是幾根綁在樹干上的粗木彈弓 —— 砸中,彈弓射出的石頭砸在筏子上,木板碎得四處飛濺,掉進水里的人來不及呼救,只能抱著漂在水面的葫蘆瓢胡亂撲騰,嘴里喊著 “救命”。 岸邊的土坡上,武丁和婦好并肩站著,目光死死盯著江面上的混戰(zhàn),牙齒咬得咯咯響。 婦好手里握著把自家磨得锃亮的戰(zhàn)刀,刀刃映著江面的光,指節(jié)白得像凍僵的蘿卜,連手背都繃起了青筋; 武丁攥著根平時打狼用的棗木棍,木棍上還留著狼咬過的痕跡,他額頭上的青筋跳得像江里亂蹦的魚,唾沫星子隨著話語飛濺: “這幫砍腦殼的!前幾天搶了咱村的水井還不夠,今天非要把咱逼死在江里才甘心!” 婦好剛要應聲,卻見武丁突然瞇起了眼,原本緊繃的臉慢慢舒展開,嘴角甚至咧開個弧度,像撿到金元寶似的。 他趕緊扭頭,湊到婦好耳邊,聲音壓得賊低,生怕被江對面的人聽見: “你看他們的船,吃水太深,在江中心還行,一進淺水區(qū)就跟老黃牛陷泥里似的!要是能把他們引到村東頭的淺灘,保準讓他們動彈不得!” 婦好先是愣了下,順著武丁的目光看向鄰村的大船 —— 那些船身確實笨重,轉(zhuǎn)彎時格外遲緩。 她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像點了燈,使勁點頭,頭上的藍布頭巾都晃歪了,差點從發(fā)髻上掉下來。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 她猛地直起身,扯開嗓子朝江邊喊,聲音穿透江風,清清楚楚傳到每一艘赤烏鎮(zhèn)的船上, “都聽著!別硬拼!邊打邊退,把他們引去村東頭的淺灘!家里的小子們,再把西頭曬谷場的破犁頭全搬上船,有用!” 江面上的赤烏鎮(zhèn)人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紛紛掉轉(zhuǎn)船頭,一邊用竹竿、釘耙擋著飛來的竹箭,一邊慢慢往淺灘方向退。 未時的太陽往西邊挪了挪,陽光沒那么刺眼了,卻依舊悶熱。 赤烏鎮(zhèn)的船退得越來越快,槳葉在江面上打得水花亂濺,船尾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水痕。 濛城鄰村的壯漢們在大船上咋呼個不停,聲音粗啞得像破鑼:“別讓他們跑了!追上了把船砸了,讓他們沒地方打漁!” 可他們的船剛往淺灘開了沒多遠,船底就傳來 “咯吱咯吱” 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刮著船板。 船身開始劇烈搖晃,晃得人站都站不穩(wěn),像篩糠似的。有人低頭往船邊看,才發(fā)現(xiàn)江底的石頭已經(jīng)快碰到船底了。 “媽的,怎么回事?” 一個光膀子的壯漢站在船頭,手里舉著把柴刀,朝著撤退的赤烏鎮(zhèn)人罵,“赤烏鎮(zhèn)的慫包!有本事別跑,跟老子正面打一場!” 他的話音剛落,船身又是一晃,他差點摔進水里,趕緊抓住船幫才穩(wěn)住。 江面上,李四家的小子光著腳蹲在船尾劃槳,腳底板被船板磨得通紅。 他的胳膊上劃了道長長的口子,血順著胳膊往下滴,滴在江水里,瞬間被沖散,可他連擦都顧不上擦,只一個勁地往淺灘深處劃。 他娘坐在船頭,一邊用竹竿擋著竹箭,一邊哭嚎: “慢點劃!慢點劃!別把咱家的船槳弄斷了!這可是咱家吃飯的家伙!” 可船上的人誰也沒放慢速度,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淺灘深處,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慌亂,反而透著股狠勁 —— 他們知道,只要把鄰村的船引進淺灘,這場仗就贏了一半。 與此同時,赤烏江上流的岸邊,婦好帶著一伙年輕漢子正忙著捆木頭。 這些木頭都是從后山砍來的歪脖子樹,粗細不一,卻都結實得很。幾個人一組,用粗草繩把木頭捆成大捆,捆得像端午的粽子似的,緊實得不會散。 “都快點!別磨蹭!” 婦好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手里還攥著根用來指揮的木棍, “等會兒鄰村的船進了淺灘,咱們就把木頭推下去!” “好嘞!” 漢子們應著聲,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很快,幾大捆木頭就捆好了,整齊地排在岸邊。婦好往后退了兩步,揮了揮手:“推!” 漢子們一起用力,木頭 “撲通撲通” 地滾進江里,濺起巨大的水花,順著水流往下漂,像下餃子似的,很快就連成了一串。 木頭撞在江里的石頭上,發(fā)出 “咚咚” 的悶響,有人站在岸邊,扯著嗓子喊: “左邊那捆歪了!拿竹竿子撥正點!別讓它卡在石頭縫里!” 很快,捆好的木頭就在江里排成了隊,像一堵會動的木墻,順著水流往淺灘方向漂去。 陽光照在木頭上,濕淋淋的木頭表面亮得反光,遠遠看去,就像一條黑色的長龍,正朝著淺灘口游去。 王大爺拄著拐杖站在岸邊,手里還拿著個煙袋鍋子,時不時抽一口,眼睛卻一直盯著江里的木頭,時不時拿煙袋鍋子指點: “那邊那棵歪的,拿竹竿子撥正!對,再往左點!” 幾個年輕媳婦蹲在水邊,手里拽著草繩的一頭,使勁往旁邊拉,裙擺都浸在水里了,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想著把木頭擺得更整齊些。 申時的太陽開始西斜,金色的陽光灑在江面上,卻照不進淺灘里的混亂。 濛城鄰村的船果然被困在了淺灘里,船底 “咔嚓咔嚓” 地刮著江底的沙子和石頭,不管船上的人怎么用力劃槳,船都紋絲不動,反而因為掙扎,船底被刮得更厲害,好幾艘船的船板都裂開了小縫。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