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那條野狗一直沖著她叫，追著她的火車跑，然后歇斯底里罵她出去就別回來了，死也死到大城市里去。

    第一次出遠門的她坐火車都吐，下了站后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但她卻沒有對陌生的高樓大廈露出一點怯意，沒有對沒見過的自動販賣機有一點害怕。

    她營養不良的臉上總是帶著笑，那是發自內心的陽光的笑。

    笑是有感染力的，你跟她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上課，一起在同一間活動室里讀書，一起去抓違紀的學生。

    你的臉上也慢慢多了微笑。

    在食堂里，她總是吃最便宜的大米飯，吃自己從家里帶的醬，她說那放不壞。

    你的飯菜中規中矩，一份黃燜雞米飯或是一份拉面，也不貴，十二塊錢。

    卻夠她吃三天的米飯。

    于是你每次開始借口自己要減肥，抱怨阿姨給的太多了，趁機把菜勻給她。

    她便紅著臉小聲說著謝謝。

    這下你不僅可以在體育課后喝到令朋友死黨羨慕的溫水了，還可以社團活動結束的時候，在教學樓外面昏暗的路燈下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然后得到一盒簡單的夜宵。

    某天，宿舍該輪到你去買生活用品了，你去了離學校最近的超市，并且下意識叫上了她。

    這時候，你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多事成了習慣。

    你提了一大兜東西準備結賬付錢，她拿出了超市的積分卡，有些害羞地、怯懦地問收銀員能不能用積分？

    她不敢看你，但眼神堅定。

    你罵她好傻，又不是自己買東西，為什么給別人刷自己的積分卡？

    那積分留著，你可以買些吃的回去，看看你面黃肌瘦的臉，除了你自己心疼你自己，還有誰心疼你？

    她紅了臉、低了眉，小聲地說著“不要你管。”

    這時候，你看著她如雪花般的側臉。

    你仿佛一切都懂了。

    你對她最開始的感情，是同情。

    是對買一桶幾毛錢的水都要同學來付的，同情。

    是對一頓飯只要半份兒米飯就著自己從家里帶的醬湊合的，同情。

    是對她生活不幸、命運不公的，同情。

    是對她在別人買東西時刷自己積分傻的可愛的，同情。

    這一刻，你全懂了。

    于是，在你能坦坦蕩蕩面對心中同情的這一瞬間，你的心里就不再只有同情，或者說，它變成了另外的東西。

    你和她之間因同情而結識，命運因同情而交織，但在相處中，由同情產生了更多凌駕于同情之上的感情。

    在喝到溫水之后你想著該為她做點什么的時候，這不是同情。

    吃到便當后，你決定下次一起吃飯給她帶從舍友那里搶來的午餐肉罐頭時，這也不是同情。

    那這是什么呢？

    是愛情如此片面嗎？

    是同情如此單薄嗎？

    我想你應該懂了。

    于是，明日川全懂了。

    結城愛低著頭不去看明日川，把下巴埋在自己的衣領里，兩只小手垂在身前，小拇指勾著大拇指，數著自己視線里有幾塊地磚，等著收銀員查自己的積分。

    “您好，這積分卡里有9000積分，按照十點積分抵賬一円的規則，這一單您可以抵900円。”

    九百円，不多不少，折合人民幣五十塊錢。

    對于八千多円的商品來說九牛一毛，但對結城愛來說很多。

    這積分是結城愛考上仁德后在東京將近一年才攢下來的，這么看來她的購買力著實有些尷尬。

    結城愛微微欠身，小聲道謝。

    就在這時，一只在結城愛眼中看起來就很溫暖的大手伸了過來，纖細的手指捏著另一張積分卡。

    “麻煩把那張積分卡還給我們吧……我記得一單只能用一張積分卡來著？正好我這里面的積分應該多一些，刷這張吧。”

    明日川湊了上來，他身子緊挨著結城愛，但因為是在跟收銀員說話，所以同樣留給了結城愛一個側臉。

    一個……仰著頭才能看清楚的儒雅笑容的側臉。

    他跟誰說話時都聲音柔和，語速適中，文質彬彬。

    結城愛因為身高原因，頭剛好靠在明日川的肩膀處。

    神谷君身上很香。

    那是洗衣液的味道，甚至連什么牌子的結城愛都能聞出來。

    因為她洗過很多衣服賺錢，所以她知道。

    但緊接著她又有所懷疑，因為這個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聞很多。

    比自己熬夜洗衣服把手泡皺的時候聞到的氣味更讓人心安。

    之所以結城愛能肯定明日川的手很溫暖，是因為來的路上，明日川曾經把手放在過她的頭上。

    很舒服，很暖。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