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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長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知道衛(wèi)所十分渙散，但總不該到這個程度，一點戰(zhàn)斗力都沒有。另外他心中的厚黑，也還沒到老丁這個程度。想著對岸海寧的人也是人，也有妻兒老小，他當(dāng)即咬牙道：“有罪我認(rèn)了，責(zé)任都記我頭上，只求稟告千戶，速速出船。”

    老丁再次搖頭：“這點你放心，就算你當(dāng)面跟千戶說了，他也會說跟我一樣的話，斷然不可能出海。而且我先前說的明白，出海也來不及了。”

    “那就沒辦法了？”楊長帆憤然起身，他以為自己是個麻木的人，但跟老丁比還差著幾個數(shù)量級，真到如此關(guān)頭，腦袋尖都是發(fā)麻的。

    “讓海寧的人去想辦法吧，咱們這兒沒辦法。”

    “丁大人啊！”楊長帆有些憤怒地指著外面，“倘若反過來，海寧的人明明知道倭寇正往咱們?yōu)r海來，也無作無為，等咱們成為倭寇的刀下鬼，豈不是做鬼也要纏他們！”

    老丁面無表情道：“楊公子你想多了，倭寇真來，當(dāng)兵的逃得比誰都快。你跟千戶有交情，八成能得到消息先跑。”

    楊長帆倒抽了一口涼氣。

    老丁已經(jīng)是來這里后自己見過最好的人了，心態(tài)尚且如此……這一切，真是爛到了骨髓里。

    楊長帆絕望地雙臂捂著腦袋兩側(cè)：“老丁，我理解你，可我過不去。”

    老丁默然一嘆。

    楊長帆瞪著眼睛喃喃自語：“這件事我過不去。我今后每晚做夢，都會看見海寧人的眼睛，一雙雙眼睛，大的小的，老的幼的，有還未成家的小子，有還未嫁人的閨女，有懷抱嬰兒的母親，有眼睛還不會睜開的孩子……”

    “楊公子……”老丁聽得身體微微發(fā)顫，他仿佛也跟著楊長帆的話，想到了那一雙雙眼睛。

    “丁大人……我不是好人，但也不是那樣的人。”楊長帆茫然抬頭，“我知道每天都會死人，南倭北虜殺了我們多少人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但我不能接受在眼皮底下發(fā)生這些事，我不能接受我明明可以做點什么，卻沉默不言。”

    “別說了楊公子……”老丁避過楊長帆的目光，不敢看他。

    “丁大人，幫幫我。”楊長帆起身握住了老丁的手，“我知道你也不是那樣的人，想想那些眼睛，他還不知道家庭的滋味，她還沒睜眼看過這個世界……”

    老丁眼眶有些發(fā)酸，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他更加無法理解楊長帆是哪里來的具有魔性的說服力，但這真的有用，老丁真的覺得自己也不是那樣的人。

    老丁顫顫看著自己的雙手。

    “丁大人！”

    “夠了！”老丁五官都擰巴到了一起，痛苦且快速地取出紙筆，三兩下寫了張便條，塞給楊長帆：“后廄有馬……”

    “去哪里？”

    “縣里，不……紹興府。”老丁虛弱地小聲道，“所里沒人擔(dān)得起這事，跟千戶說他也會裝不知道，在這里怎么說都沒人敢知道。你速速趕往紹興府，興許會有人重視，快馬加鞭傳信去海寧，還有那么半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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