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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維斯點點頭，說：“泰瑞拉……她的情況怎么樣？”

    “這個問題很奇怪，你明明知道答案。”克拉拉面無表情地說，“她死了。”

    正如克拉拉所說，李維斯也認為自己的提問很愚蠢，可他仍不死心，死死盯著克拉拉的眼睛：“你有辦法令她復(fù)活嗎？”

    克拉拉沉默了一會兒，左眼中的虛無星海緩緩閃爍起來。

    “我不明白。”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復(fù)活的準確定義是什么？”

    李維斯一怔，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復(fù)雜。

    “我是作為扭曲現(xiàn)實的圣物而被創(chuàng)造，因此，我的權(quán)柄覆蓋領(lǐng)域很廣。”克拉拉說，“但無論是哪一個領(lǐng)域，我都比不上其它圣物。”

    “我明白。”李維斯咬了咬嘴唇，說，“無論用哪一種方式，只要能令她的意識保留下來，那就算是活著。”

    他頓了頓，又問：“你做得到嗎？”

    克拉拉身上的黑紗如同霧氣一般輕輕飄舞，她沉默片刻，回答說：“我只是一件工具，你才是使用者。”

    話音剛落，李維斯感到周圍的白光閃爍了一下，身上忽然出現(xiàn)了古怪的重力，腳下的地面消失不見——

    他的頭腳調(diào)轉(zhuǎn)，不受控制地向著下方墜落而去。

    “如果要救回女王的話，你需要在她的靈魂墜入地獄之前找到她。”

    克拉拉缺乏感情的聲音在李維斯耳邊響起。

    “但即便你找到她，也只不過是抓住了一縷死靈，你要怎么做呢？”

    李維斯抬起腦袋，朝著下方望去：

    無盡的白光充斥于周遭的背景中，數(shù)之不盡的人影像雨點一樣落下，在視線的盡頭，一座黑色的深淵張開大口，深淵底部隱隱透出暗紅色的火光。

    空中的人群就像下餃子一般，接連墜落于深淵中，連一絲回聲都沒有激起，他們消失在漆黑的洞口，仿佛未曾出現(xiàn)過。

    自由落體狀態(tài)下，李維斯環(huán)顧四周，視野所及全是面目各異、神色漠然的下墜靈魂。

    “為什么有這么多靈魂？”他咬著牙問。

    “有些靈魂來自靈龕，有些靈魂來自姬陵中死去的外來者，他們在現(xiàn)實中消散后，會前往一切靈魂的歸屬地。”克拉拉在他耳邊回答說，“此處已經(jīng)快要脫離我的身體范圍，空間呈現(xiàn)的形態(tài)類似于意識環(huán)境，我也沒辦法找到她。”

    一切靈魂的歸屬地……那顯然就是地獄。

    靈龕中貯存著數(shù)以萬計的靈魂，他要怎樣做才能在萬千人海中找到泰瑞拉？

    等等，如果歐爾諾絲能夠?qū)⑼鈦碚邭⑺溃缓笾匦聞?chuàng)造出來，它必然掌握了一種阻止靈魂進入地獄的方法。

    “歐爾諾絲是怎樣做的？”眼看著距離深淵越來越近，李維斯沖著空氣大聲問。

    克拉拉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我明白了。”

    李維斯下墜的身體忽然止住，他摔倒在一片濕潤的環(huán)境中，卻沒有疼痛感。等到他爬起來，看見腳下倒映著自己的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面鏡湖之上，湖水很淺，甚至不能沒過腳踝。

    他抬起頭來，鏡湖無限延伸向遠處，在視線的極致籠罩著一片朦朧的白色薄霧，看不見盡頭。

    “這是哪里？”李維斯問。

    “此處是女王的精神世界，不過是以我的能力展現(xiàn)，所以表現(xiàn)形式不同于其它意識環(huán)境。”

    “但她不在這里。”

    “因為她死去已有一段時間。”克拉拉解釋說，“通常，歐爾諾絲殺死敵人后，會在他們的靈魂離去意識環(huán)境之前令他們的肉身復(fù)活……這個時間只有數(shù)秒鐘。”

    李維斯皺起眉頭，也就是說，如果他一開始就借助夾縫之冠來到這里，就能及時挽留住泰瑞拉的靈魂，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這樣做了。

    此時，泰瑞拉的靈魂說不定已經(jīng)抵達了地獄深淵。

    “你提起歐爾諾絲的時候提醒了我，李維斯。”克拉拉的聲音忽然傳來，“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能夠救她。”

    “怎么做？”李維斯快速問。

    “看看你的腳下。”

    李維斯低下頭，發(fā)覺水面上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倒影，克拉拉的蒼白色頭發(fā)緩緩飄動，正從鏡湖另一側(cè)望著他。

    “如果這樣做，我會消耗掉剩余的力量，姬陵無法得到修復(fù)。”克拉拉平靜地說，“但我愿意幫助你，李維斯。”

    他與她雙腳相對，如同位于鏡面的兩側(cè)的實體與虛影，互相凝視著彼此。

    “執(zhí)掌我的權(quán)柄吧，去創(chuàng)造你想要的現(xiàn)實……至少在姬陵之中，我的力量能實現(xiàn)你的一切愿望。”

    克拉拉閉上眼睛，身體飄浮起來，沉入鏡湖下的白色迷霧之中。

    “謝謝你給了我名字。”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李維斯忽然感到靈魂中生出一抹奧妙的光采，幾種超出五感范疇的全新感知形式出現(xiàn)在他的意識中。

    李維斯望著逐漸消失的克拉拉，沉思片刻。

    克拉拉說是歐爾諾絲提醒了她……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歐爾諾絲的身軀是一具金屬殼子而不是本體，只要李維斯為泰瑞拉創(chuàng)造一具軀殼，同樣可以將她的靈魂保存下來。

    至于如何召回她的靈魂……雖然克拉拉沒有明說，但在執(zhí)掌夾縫之冠的能力后，李維斯有了一個嘗試的思路。

    他站在空空蕩蕩的鏡湖中間，周身繚繞著無盡的白色迷霧。

    他伸出手，探入迷霧里，指尖如同深入未知而神秘的命運之中。

    夾縫之冠的權(quán)柄，超出了尋常的認知，甚至就連這件圣物本身也難以駕馭自己的全部力量，無中生有的偉力實在是過于驚人，比秩序還要繁冗，比混沌還要混亂。

    過去的每一秒，未來的每一刻，每一個人命運中的每一件事……這些雜亂無章的信息涌入李維斯的腦海，為了保護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畫面，飛速過濾掉數(shù)不清的垃圾信息。

    “你在哪里，泰瑞拉？”

    短短數(shù)秒內(nèi)，李維斯感覺自己像是經(jīng)歷了一萬年的時間，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變得模糊且閃爍不定，這意味著他的靈魂形態(tài)已經(jīng)瀕臨毀滅。

    靈魂如果消散，是比肉體死去更徹底的死亡。

    黑暗逐漸占據(jù)了他的視野，下一刻，他也許就會失去意識，在精神層面上徹底消亡。

    忽然——

    一只手握住他伸出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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