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煙波微茫-《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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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煙波微茫
花曉霜坐在床邊,眼看兩人生死互搏,驚得忘了動彈。惶急間,忽聽背后傳來**,回頭看去,趙昺眼神呆滯,定定望著自己。心知方才針灸見效,但此刻搏斗正酣,不及多問,方要轉頭觀戰,忽聽趙昺叫道:“叔叔!”梁蕭激斗間聽得叫聲,心神一分,出掌頓緩,被云殊一輪快攻逼得喘不過氣來。
忽聽趙昺又叫:“云殊住手!”聲音尖銳凄厲。云殊一愣,又聽陳宜中叫道:“云殊,圣上命你住手,你又想抗旨不從?”云殊眉頭一皺,瞧了瞧梁蕭,又看了看趙昺,嘴里涌出一股苦澀,咬了咬牙,上前跪倒:“下臣云殊,叩見圣上。”
趙昺卻不理他,直直望著梁蕭,喃喃道:“叔叔……”嗓子一啞,淚水順著雙頰滑了下來。花曉霜看他神態,也覺心酸,將他輕輕攬入懷里。
云殊見趙昺要哭,忙道:“圣上,不要失了禮數……”話沒說完,趙昺大聲叫道:“你走開,你走開……”小手一揮,啪地打在云殊臉上。云殊無端挨了一記耳光,一愣神,忽見趙昺淚眼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他心中凄慘,正想說話,趙昺忽又雙手亂揮,尖聲叫道:“滾開,你害死了哥哥,又來害我……”云殊聽了這話,面肌微一抽搐,眼里閃過深深痛色。
梁蕭失聲道:“昺兒,你說昰兒死了?”臨安一別,趙昺經歷無數慘變,聽了這聲“昺兒”,胸中一熱,號啕大哭。他久病之身,這般竭斯底里,渾身好似抽空,指著云殊抽噎說:“哥哥死啦,哥哥被他害死啦……”梁蕭脫口問道:“他怎么害死你哥哥?”
趙昺抽泣一會兒,說道:“那天叔叔你走了,阿姨帶我們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就在那兒,我與哥哥遇上了這個……這個壞人!”說著一指云殊,“他非要哥哥做皇帝,哥哥說他不會做,他就嚇唬哥哥,哥哥嚇得直哭,最后……最后只好做了。后來,他帶著我們坐船去殺人,殺了好多好多人,流了好多血。哥哥嚇得不敢看,他就逼哥哥看,還說哥哥以后也要這樣殺人,哥哥害怕,天天都哭。那一天,好多人跑到船上,到處都在叫,船上都是血……”他想起當日殘酷情形,小臉扭曲,露出難言恐懼,兩手抓住花曉霜的衣袖,渾身簌簌顫抖。花曉霜憐意大生,撫著他的頭發,輕輕嘆了口氣。
趙昺說得語無倫次,梁蕭卻已猜中幾分,見他平靜下來,才問:“后來呢?”趙昺道:“再后來……許多人撲到哥哥面前,血啊,肉啊,都淋在他身上。到了晚上,哥哥再也說不來話,我叫喚他,他就只望著天上這么喊:啊——啊——啊——”他學著趙昰的嗓子尖聲叫喚,慘厲凄涼,仿佛晚鴉哀鳴。眾人聽得心口酸楚,云殊雙目一閉,長長吐了口氣。
梁蕭面色蒼白,半晌道:“再后來呢?”趙昺哭了一陣,又說:“再后來,哥哥就一直叫啊叫啊,叫了許久,忽地瞪著眼,張著嘴,再也不出聲了。我摸他的臉,冷冰冰的,我當他睡著啦,就去搖醒他,可是他們都說,哥哥死了,再也不會醒啦……”他說到這里,心頭無比難過,一口氣回不上來,軟綿綿昏了過去。花曉霜拔出銀針,在他“志堂”、“人中”處扎了兩針。過得片刻,趙昺睜開眼,定定望著天上,流淚道:“哥哥死了,再也不會醒了……”梁蕭怔了半晌,心中殺意盡消,雙拳緩緩松開。
趙昺忽地轉頭,盯著云殊恨聲說:“你不逼哥哥做皇帝,他就不會死。你逼了哥哥,又來逼我,我恨死你啦!”他又手指陳宜中,“他說你壞,我就點頭;他說不要你帶人打仗,我就說好;他在紙上寫好字,我就按手印。哼,你害死哥哥,只要對你不利,我就說不出的歡喜……”
陳宜中老臉一紅,連連咳嗽道:“圣上……這話怎么也拿來說……”云殊心頭一痛:“圣上竟為這個與我為難。唉,我竟全不知情。”一念未絕,忽聽遠處傳來一聲炮響,殺伐之聲大起。
云殊騰地站起,忽看一名軍士匆匆奔入,大叫:“云帥,韃子攻上來了!”云殊看了趙昺一眼,回復素日鎮定。又見一名軍士踉蹌奔入,叫道:“云帥,前軍著火啦!”云殊未及發話,卻聽梁蕭問道:“風向如何?”那人應道:“東北風。”云殊臉色一沉,冷笑道:“姓梁的,如今大宋完了,你可歡喜了?”陳宜中驚道:“你胡說什么,還不快去抵擋?”
云殊拍開眾人穴道,冷冷道:“元人順風火攻,擋不住的,你們各自逃生去吧。”他邁開大步,走向趙昺,梁蕭伸手一攔,皺眉道:“你帶他去哪兒?”云殊怒道:“讓開!”呼的一掌拍出,梁蕭翻掌接住,叫道:“鶯鶯,你與曉霜帶孩子先走。”云殊厲聲道:“眾軍聽令,死活不論,將這幾人拿下。”眾軍士原本莫名其妙,一得將令,紛紛掣刀撲上。柳鶯鶯大為氣惱,叫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么?”矮身出腿,掃翻數人。
花曉霜面色慘白,忙抱趙昺退到一旁,恰好身后一名軍士持刀劈來,她慌亂間不進卻退,反將身子送到刀下。花生從旁看見,一拳揮出,嗆啷連聲,鋼刀斷成數截,其勢不止,被“大金剛神力”裹著,似如勁矢疾箭,颼颼颼沒入甲板。軍士望著手中刀柄,如癡如呆,云殊更是心驚:“好和尚,深藏不露,這伙奸賊是有備而來。”心中一急,竟被梁蕭逼得連連后退。
花曉霜驚魂甫定,向花生道:“多、多謝!”花生抓著腦袋,呵呵直笑,忽見一名軍士挺槍刺來,側身讓過,反手在槍桿上一撥,不料這一下用力太甚,那人騰云駕霧似地拋了出去,“呼啦”一聲,將艙壁撞了一個窟窿。
花生啊喲叫道:“糟糕!”飛步搶出,較之那人去勢還快,本擬后發先至,將那軍士憑空抓回,怎料眼前一花,一個人抓著那名軍士,鉆進墻洞,與他撞個正著。
花生不及轉念,神力注入雙腿,迎面那人卻收勢不住,慌忙出掌,啪地擊中花生胸口。花生好似大樹生根,動也不動,那人卻向后一仰,一跤坐倒。花生見來人金發碧眼,從所未見,心頭驚奇,憨笑道:“金毛兒,對不住!俺來扶你。”他伸手便扶,那人打他一掌,手掌隱隱作痛,又驚又怒,叫道:“對不住你爹!”猛然發拳,搗中花生肩頭。
花生中拳,身子一晃,輕松卸去拳勁,奇道:“你干嗎打人?”那人見他挨了一擊,渾不在意,不覺頭皮發麻,右腿急起,踢向花生下陰。下陰至為薄弱,“大金剛神力”也難練及,花生無奈伸手一擋,那人小腿劇痛欲斷,厲叫道:“去你媽的!”手腕一翻,掣出一把彎刀,閃電劈出。花生一驚,向后躍出,忽聽梁蕭冷聲道:“哈里斯,你來得好!”胡人應聲色變,厲聲長嘯,嘯聲一出,艙外也升起兩聲長嘯,與之遙相呼應。
梁蕭一招迫開云殊,向哈里斯凌空撲到。哈里斯急舞彎刀向后退卻。梁蕭方要追擊,忽見云殊撲向花曉霜,忙于前奔之際又向后掠,一掌拍向云殊。云殊反掌相迎,二人掌力未交,忽聽一聲大響,艙頂破出一個大洞,阿灘從天而降,振臂一揮,金剛圈撞向梁蕭后腦。
梁蕭前后受敵,右掌微縮,卸開云殊掌勁,左掌如風,向后掠出。金剛圈受他掌力一激,快了一倍,變了方向,自他身邊繞過,咻地射向艙外。這時艙外銀光乍閃,一個人飄然而入,將金剛圈輕輕接在手中,縱聲笑道:“平章大人尚在人間,灑家真有不勝之喜!”
云殊見梁蕭掌力回縮,正欲進逼,忽見銀衫客露了這手,登時吃了一驚。想那金剛圈帶了阿灘一擲之力,再加上梁蕭的掌力,二力相疊,勁力何其驚人,換了自己,也只能躲開了事,又聽他說話,心中咯噔一響:“這也是梁蕭的幫手?”
忽聽梁蕭笑道:“有勞掛心,足下活著一天,梁某決不會先死!”賀陀羅笑道:“好說。”將金剛圈拋還給阿灘,目光忽又落到趙昺身上,拍手笑道:“這個就是大宋的娃娃皇帝么?好,果然生得精乖……”乖字出口,形影俱無。云殊瞧得一怔,忽聽梁蕭叫道:“小心!”叫聲未絕,勁風疾來,賀陀羅聲東擊西,嘴里說著趙昺,出手竟是直奔云殊。
“蛇魔”賀陀羅稱雄西方,威名遠及大秦、高盧。這番前來中土,除了了斷往日仇怨,更是雄心勃勃,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豈料先后受挫于九如與釋天風,嶗山為梁蕭氣勢所迫,不戰而逃,更是生平奇恥大辱。明歸本就與他不和,事后趁機設計,慫恿火真人、常寧在脫歡面前大說賀陀羅的壞話。賀陀羅顏面盡失,急于立功挽回面子,聽說此間交戰,便與哈里斯南來,一心活捉宋帝,揚名天下。阿灘經不住哈里斯利誘,也跟來分一杯羹。
待到元軍火攻,宋軍潰亂,三人趁機潛入宋營。賀陀羅早知梁蕭入營,此來已有防范,但見云殊宋將裝束,又與梁蕭斗得旗鼓相當,不由心想:“久聞宋人中有個云殊,料來就是此人。”他自忖與梁蕭動手,彼此熟悉,不易得手,云殊卻是初見,出其不意,不難一舉傷他。
“虛空動”天下一絕,賀陀羅晃身趕到云殊右側,使出“破壞神之蛇”,出拳無聲,內勁內蘊,好比草中毒蛇,冷不丁躥起咬人。云殊雖得梁蕭提醒,但事發倉猝,只得竭力向左躲閃。賀陀羅的雙臂隨之遞上,正要斃敵于拳下,忽覺身后勁風颯起,不用回頭,也知梁蕭到了。他只當二人交手,必是對頭,只須先傷云殊,再殺梁蕭,將這兩人各個擊破,不料梁蕭竟會出手救人,一時大為泄氣。他對梁蕭十分忌憚,足下不動,身子扭轉,落向云殊的雙拳,忽向梁蕭送出。
拳掌一交,梁蕭施展“轉陰易陽術”,剛勁變柔勁,陰勁變陽勁,變到半途,忽覺賀陀羅拳中的蛇勁如山洪暴發,不隨自己內勁變化,直直瀉入經脈,不由悶哼一聲,撤掌疾退。賀陀羅一代宗師,上次大意輕敵,吃了小虧,事后略加揣摩,想出克制“轉陰易陽術”的法子。梁蕭使出這路功夫,正投他的心意。賀陀羅以不變應萬變,一舉破了梁蕭的內勁,不容他退讓,哈哈一笑,雙臂暴長半尺,搭上梁蕭雙腕,左足立地,右腿漫不經心,呼地踢向梁蕭,雙手雙足自行其是,仿佛分屬不同主人。
云殊受賀陀羅暗算,心中驚怒,見他出腿之際,下盤露出破綻,當即身子一矮,一腿貼地掃去。不料賀陀羅腰身一扭,踢出之腿忽又掃回。云殊不防這一腿竟是虛招,但覺勁風撲面,慌忙擰身斜躥。梁蕭趁著賀陀羅分心,脫出他的手底。賀陀羅冷笑一聲,隨之搶上,揮袖出拳。梁蕭不敢與他較量內力,二人以快打快,瞬間拆了七八招之多。
云殊心中迷惑:“這二人不是一伙么,為何窩里斗起來了?”對于梁蕭出手相救,更覺琢磨不透,眼看賀陀羅出手凌厲,梁蕭漸落下風,頓生敵愾之心:“銀衫客武功奇高,姓梁的賊子如果敗了,我也孤掌難鳴。”他精通兵法,深知連弱抗強的道理,心念至此,縱身上前,與梁蕭夾擊強敵。賀陀羅力敵兩大高手,激發出渾身能耐,時隱時現,如龍如蛇,舉手投足均是出人意表。
柳鶯鶯也綽起一口單刀,與阿灘斗在一處。激斗片刻,柳鶯鶯見這喇嘛色迷迷地瞧著自己,心念一動,沖他微微一笑,笑生雙靨,仿佛奇花初綻、白水生暈,阿灘本是色中餓鬼,只瞧得兩眼發直。此刻生死相搏,豈容分心?迷亂之際,肩頭風起,柳鶯鶯一刀向他腦袋削來。阿灘躲閃不及,鋼刀掠肩而過,帶走半片耳朵,登時鮮血淋漓。
阿灘怒極忘形,用吐蕃話破口大罵,柳鶯鶯咯咯笑道:“臭禿驢,你用番話罵我,欺姑娘聽不懂嗎?哼,我給你計個數,你罵我一句,我便砍你一刀。看是你的嘴利,還是我的刀利?”阿灘一愣,心想:“自然是你的刀利,我罵你一百句,也抵不過你砍我一刀。”正欲發狠進擊,忽又見柳鶯鶯容光絕世,一笑一顰嬌媚可人,他眼花繚亂,一時迭遇險招。
賀陀羅三人翻滾不定,斗到百招上下。梁、云二人招式一變,云殊四方游走,使出“三才歸元掌”,梁蕭卻隨手展開“大逆誅心掌”。前者是天下第一等的審敵武功,后者卻是天下一等一的騙人功夫。二人使了數招,忍不住對望一眼,都覺驚訝不已。這兩路掌法看似水火不容,冥冥中卻有相生之道,一經合使,威力倍增。“大逆誅心掌”長于欺敵,敵手一旦心意大亂,露出破綻,“三才歸元掌”便趁虛而入,施以歸元一擊。這就好比戰場之上,一軍迷惑對手,一軍伺機破敵。此中奧妙,蕭千絕與公羊羽也是從未慮及。
賀陀羅初時還能應付,越斗越覺吃力。只覺梁蕭出手詼諧,不易捉摸,云殊一雙肉掌看似凝而不發,氣勢卻無所不在,不由心中凜然:“兩個兔崽子配合無間,大大不妙。”他雖然未必會輸,但生平穩健,決不行險。忽地躍開數丈,朗聲笑道:“平章大人,你想勾結宋人殺了灑家,獨占這個功勞嗎?”梁蕭知他意在挑撥,斜眼一瞥,云殊神色狐疑,心知他身處劣勢,心性不穩,聽了這話已生動搖。又聽賀陀羅笑道:“也罷,平章大人,你我聯手殺了此人,小娃娃皇帝算你的,這人的首級算我的如何?”
梁蕭狷介之性,心中雖怒,也不過冷冷一笑,不屑與他辯解。云殊見他神情,更信了八分,心想楚婉說他救過圣上,果真都是假話。那女子不知所謂,居然杜撰出這樣的荒誕言語。這兩人分明一丘之貉,可笑自己鬼迷心竅,只當這姓梁的惡賊要救圣上。他越想越怒,猛可想起,自己只顧打斗,居然忘了趙昺,回頭一望,艙中空空,哪兒還有小皇帝的人影。云殊大怒,瞪視梁蕭道:“好個聲東擊西!”
梁蕭知道趙昺被花曉霜趁亂帶走,心中卸下了一塊大石。賀陀羅兩眼一轉,忽地縱聲長笑,向艙外躍出。云殊知他要出艙捉人,一聲大喝,縱到半空,掌力遙遙擊出。賀陀羅閃身避過,忽覺腰間又有勁風掠來,他心中暗罵,伸手化解梁蕭一掌,眼角余光掃去,云殊正欲掠出艙外,不由怒哼一聲,借梁蕭掌力翻身撲上、拳腳齊施。
云殊轉身抵擋,二人在半空中換了一招,忽又見梁蕭逼近艙門,不由同聲喝道:“哪里去?”雙雙騰空撲出,梁蕭只覺身后氣勁如山,急使“大逆誅心掌”,化正為逆,身子一蜷,疾風般退回艙內,抬眼望去,那二人堵在門前,斗得無比激烈。
花曉霜抱著趙昺,眼看刀槍簇簇,混亂不堪,趙昺小小身子不住發抖,不由心想:“這么砍殺下去,怕會驚著他。”捂了趙昺雙眼,躬身從花生砸出的窟窿中鉆了出去。
花生與哈里斯糾纏正烈。哈里斯一把彎刀舞成團團銀光,將花生裹在里面,誰知小和尚也不抵擋,東一搖,西一擺,任憑刀鋒在他身前飄來蕩去,始終割不到他一片衣角。哈里斯暗呼邪門,欺他只守不攻,大喊大叫,放手狠劈。花生見他齜牙咧嘴,眼透兇光,心頭頗為害怕,忽見花曉霜出艙,忙叫:“等等!”使個“無拘泥相”,從哈里斯身邊掠了過去。
哈里斯見他說走便走,心中又驚又怕,心想小禿驢武功雖高,若不還手,也不足為懼。他大膽跟出,抬眼一望,遠處烈焰沖天,好似一條狂龍卷過無數宋軍船只。大宋軍民驚懼不已,斗志全無,紛紛驅船逃命,大船小艇自相沖撞,一時沉沒無算。
哈里斯殘忍好殺,見此慘狀,也覺微微一驚。他斜眼一瞅,花曉霜與花生并肩站在左近,瞠目發呆,不禁竊喜:“小東西沒見過世面,嚇呆了呢!”收了彎刀,悄悄縱上前去,突然施襲。右手并起食中二指,點向花生后心;左手似若雞爪,扣向花曉霜肩頭。
花曉霜被眼前戰爭驚呆,腦中一片空白,忽覺肩頭一痛,已被哈里斯扣住“肩井”穴,不由半身酥軟,雙手一松,趙昺落向甲板。哈里斯這手抓住花曉霜,那手也點中花生的“至陽”穴,但覺指尖一痛,如中銅墻鐵壁,忽聽花生啊喲一聲,叫道:“好痛!”
他中指之后,還能叫痛,哈里斯心下驚駭,急欲縮手。不料花生的“大金剛神力”練到“一合身相”的地步,隨機生發,勁在意先。花生盡管發呆,勁力早已周流全身,方才中指,立生反擊。“喀嚓”一聲,哈里斯兩根指頭齊齊折斷。
哈里斯痛哼一聲,抓著花曉霜縱身退后。花生轉身瞧見,圓眼一瞪,呼地一拳奔他左臂送來。哈里斯的手指被他震斷,心想挨了這拳,手臂豈不也要粉碎?他慌忙放開花曉霜,奮力后躍,花曉霜被他一帶,不由向后歪倒。花生匆忙收拳,將她扶住,忽覺頭頂風起,哈里斯揮了彎刀狠狠劈下。
花生拉起花曉霜,慌忙避開。哈里斯一刀逼開二人,伸手抓向趙昺。花曉霜叫道:“糟了!”花生應聲縱上,一拳送出,哈里斯只覺拳風撲面,口鼻皆為之閉,顧不得擒人,慌忙閃開。忽見花生俯身抱人,露出破綻,身子一扭,彎刀自下而上撩向他的面門。這一刀出手方位古怪,花生若不閃避,勢必被他割中雙目,只好無奈躍開。
一時間,二人繞著趙昺進退如風。花生武功雖高,囿于師命,不敢出手攻敵,只是東躲西閃,伺機搶人。哈里斯的斷指陣陣抽痛,對這小和尚十分忌憚,他為人滑溜,頗具父風,彎刀揮來揮去,可是并不強攻,只待花生出**人,才一陣亂刀將他逼退。趙昺夾在二人之間,只覺四周勁風颯颯,刀光亂閃,不覺又驚又怕,哇地大哭起來。
花曉霜心急如火,移步搶上。哈里斯一刀向她劈出,花生只怕花曉霜有失,揮拳將他逼退。哈里斯眼珠一轉,笑道:“小和尚動了凡心么?”花生奇道:“什么叫動凡心?”哈里斯心中大怒:“臭禿驢跟老子裝蒜?”口中呷呷笑道:“動凡心就是想妞兒!”忽地一刀劈向趙昺,花生正要阻攔,哈里斯刀鋒偏轉,又向花曉霜砍去。花生慌忙揮拳相救,哈里斯身子右轉,彎刀一橫,花生倉促之間,幾乎將手送到他的刀上。
哈里斯詭計得逞,東一刀,西一刀,只向花曉霜與趙昺招呼,花生左遮右攔,狼狽之極。哈里斯正覺得意,不料斜刺里沖出一人,將趙昺抱入懷里,貼地滾出。哈里斯一心對付花生與花曉霜,卻被旁人揀了便宜,怒不可遏,飛腿便踢,花生抬腿擋住。二腿一交,哈里斯如中鐵柱,咧著嘴向后跳開。
那人一定神,眼見花生敵住哈里斯,心頭一喜,背起趙昺發足狂奔。趙昺驚魂甫定,認清來人,喜道:“陸太傅,是你呀!”陸秀夫一言不發,匆匆奔近船尾,抬眼一望,忽地怔住,遙見陳宜中站在一艘船上,順風張帆,向南去得遠了。
陸秀夫與陳宜中約好,陳宜中守著船只,自己去救趙昺,誰知這老滑頭見勢不妙,自顧走了。陸秀夫只覺渾身如墜冰窟,回頭看去,火光燭天,元軍戰艦成群結隊地沖殺過來,他不覺兩眼一閉,仰天長嘆,澀聲道:“圣上,事已至此,下臣得罪了。”趙昺不明其意,忙道:“你別說話,快快跑……”話未說完,忽聽陸秀夫大叫一聲:“蒼天啊!”沖上兩步,跳了起來,趙昺只聽耳邊風響,身子已在半空,他不知出了何事,小嘴大張,卻叫不出一個字來。
哈里斯與花生糾纏數合,忽地聲東擊西,向右撲出,揮刀劈向花曉霜,花生不知是計,翻身攔在曉霜身前。哈里斯一刀引開花生,忽也向左狂奔。不出十步,見那老頭背著小皇帝遠遠站立,心頭一喜,正要上前,忽見陸秀夫縱身一跳,直向海中落去。
哈里斯千里南來,只為這個小孩,這么一來,豈不前功盡棄?他腦子一熱,丟開彎刀,魚躍而出,伸手向那二人抓去。可惜相距太遠,他這一躍用盡全力,仍是差了半尺。換作他人,勢必束手無策,哈里斯身負古瑜伽奇術,手足關節伸縮自在,一抓未中,大喝一聲:“疾!”手臂暴長一尺,扣住趙昺肩頭,硬生生將他拽了回來。陸秀夫背上一空,不及回望,人已墜入海里,他忿怒之極,雙手向天奮力亂抓,才一張嘴,咸苦的海水涌入口里,身不由主地沉了下去。
哈里斯抓住趙昺,狂喜不已,雙足一撐,欲要勾住船舷,怎料腳下一虛,沒有勾著,他心往下沉:“糟糕,我一念之差,被這小皇帝害死了……”念頭未絕,足踝被人抓住,他絕處逢生,向上一瞧,花生懸在半空,一手搭在船頭,不由喜極而呼:“小禿……咳,小師父,要抓牢些!”
花生見哈里斯去追陸秀夫,也與花曉霜一起趕來,正巧看見哈里斯跳出去捉趙昺。他救人心切,忘了不會水性,跟著躍出,將他抓住。到了這時,才覺不妙,望著碧澄澄的海水,想起柳鶯鶯先前說過的話,心頭好不害怕,顫聲叫道:“曉霜,完啦,俺要落水喂王八啦!”花曉霜趕上前來,見三人安然無恙,松了口氣。但不見了陸秀夫,知道必已落水,不由心中慘然,再看無數宋軍士卒在海中掙命,慘呼聲響徹云端,一時心如刀絞,不覺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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