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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小殊,你看我-《長生從負(fù)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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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殺的深秋之夜,青霜族女君熙琉經(jīng)歷了此生最為艱難的時刻。

    難產(chǎn),為了求生,她不得不付出大半神力,境界從神君巔峰直落至仙君。

    背叛,恩愛多年的丈夫全是虛情假意,趁她難產(chǎn)奪她權(quán)力,為此殺滅青霜大半族人,她的至親無一幸免。

    絕望,費盡心力生下的孩子是個修行廢柴,天生缺了一竅。

    熙琉把那討人厭的孩子扔在屋角地上,三天三夜不給他任何吃喝,希望他自覺地死掉最好,以免她親自動手,落下個殺害親子的惡名。

    但那孩子就是不肯死,他小貓似地發(fā)出弱弱的哼唧聲,還能在她查看情況的時候,趁機(jī)揪住她的裙角不放。

    侍官不忍,勸道:“女君,始終是仙胎,再怎么不濟(jì),也比尋常修士強(qiáng)上許多。您瞧,這么小就能抓住裙角求生,很難得。您如今幾乎失去所有,他是唯一的機(jī)會。”

    熙琉看著那孩子懵懂無辜的眼睛,沉思半晌,冷笑出聲:“說得對,好歹也是藏庸的種,當(dāng)今仙帝的嫡長子,總能占得太子之位!我不能便宜那些賤人!”

    她會盡力把他養(yǎng)成對付藏庸的刀。

    那孩子長得清秀斯文,笑得柔軟可愛,他會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和吃食雙手奉到熙琉面前,甜甜地說:“都給母后,獨蘇最喜歡母后。”

    熙琉有時候也會很愛他,因為他著實討人喜歡,可一想到他的生父是惡毒虛偽的藏庸,她就忍不住地恨。

    她用力把他給的寶貝扔到地上,摔碎踩爛它們,再逼著他把他養(yǎng)的小兔、小狗、小貓之類的活物捏死切碎。

    他若不肯,她便使勁搧他的臉,把他關(guān)在黑屋子里,把他倒掛在風(fēng)雨臺邊緣,說要將他扔到山海界去摔成肉醬。

    若還是不肯,就把他丟到妖獸的籠子里去,讓妖獸咬他、銜住他的頭,直到他崩潰大哭、失禁、乃至?xí)炟省?

    可那孩子始終不肯怪她恨她,每次被虐待之后都會哭著爬到她身邊,死死抓住她的裙角哀求:“母后別不要獨蘇,獨蘇不能沒有母后,獨蘇愛母后。”

    每當(dāng)此刻,熙琉就會很后悔,她會溫柔地哄他待他好,但過不了兩天,她又開始嫌棄憎惡他,因為他的父親是藏庸。

    誰會愛滅族仇人的兒子呢?即便那孩子是她生的。

    她經(jīng)常想,如果沒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她就不會難產(chǎn),也就不會失去神力,就能保護(hù)至親與族人不受傷害,就能始終保持榮光,不會被欺辱。

    這孩子是她的恥辱,時時刻刻提醒她的失敗與仇恨。

    她沒辦法全心全意對他好。

    獨蘇漸漸長大,開始懂事,有一天,熙琉在虐待完他之后,突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厭煩與痛恨。

    也就是那一天,仙帝藏庸有了聰明伶俐的庶子棠莨,這孩子修行天賦極高,母族同樣高貴,遠(yuǎn)比獨蘇更為耀眼受寵。

    熙琉憤恨之余,決定換一種方式對待獨蘇,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逼迫他修煉,把所有可以獲得力量的東西盡數(shù)往他體內(nèi)塞,即便可能留下隱患、會爆體、會消亡。

    事實證明,獨蘇的修煉天賦實在太差,用盡天材地寶也沒什么用,她索性把他全身所有經(jīng)脈骨肉打斷重塑。

    “母后饒命,母后饒命,兒子再也不敢惹您生氣啦……我會好好修煉,不睡覺、不吃飯、不玩樂、不讀書、不作詩……”

    獨蘇哭嚎著,血淚橫流,他痛到想要打滾,卻連動一動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毫無尊嚴(yán)地癱在地上,一聲一聲地嘶吼。

    “我要的是能干出色的兒子,不是廢物。不眠不休地修煉又有什么用?不成功,便去死。”

    熙琉把獨蘇丟在那里自生自滅,徑自跑去煉制駐顏寶丹紫媚紅。

    輸人不輸陣,她在其他方面輸給了扶荔仙妃,萬不能再輸美貌。

    獨蘇喊到嗓子出血,也就不再喊了。

    他想,活著是為什么呢?

    尤其是仙族,漫長的壽命和強(qiáng)韌的身體,可能都只是為了方便更能經(jīng)受折磨,以便去還前生的債。

    他可能就是欠了父母的債,不得不用這一生來償還。

    疼痛太過難忍,獨蘇只能回憶自己學(xué)過的那些文章詩篇,逐字逐句地背誦,再琢磨著寫出新的篇章。

    因為在娘胎里中了不知名的毒,先天有損,但凡涉及到學(xué)習(xí),他就顯得十分笨拙,修行如此,習(xí)文也如此。

    他絞盡腦汁也作不出一首好詩,雖然連他自己也看不上,但在冥思苦想那些字詞時,身體的疼痛卻可以得到極大緩解。

    他自得其樂,念著念著,流下淚來。

    他又冷又痛又累又餓,若是哪里有間屋子可以庇護(hù)他,有個人可以愛他護(hù)他就好了。

    筅北跑進(jìn)來,同情地道:“殿下,您再忍忍,我已設(shè)法稟告陛下,他很快就能來救您。”

    “你趕緊逃吧。”獨蘇勾唇冷笑。

    所有的愛和關(guān)心都是假的,他的母親熙琉是明處的刀子,父親藏庸是暗處的針。

    表面上,藏庸很寵他,什么好的、稀罕的都要賜給他一份,也常時召喚侍者詢問他的起居飲食,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實際,既了如指掌,便該知道他隨時被虐待被折磨;若真的愛他重視他,早就出手相救,哪里需要別人報信求救?

    反倒是筅北比較危險,但凡近身伺候并對他有所同情的侍者,統(tǒng)統(tǒng)沒有好下場——不是熙琉干的,而是藏庸不能容忍他這個“太子”擁有絲毫屬于自己的人脈。

    也就是筅北這種初來乍到的傻子,才會相信仙帝真的疼愛“太子”。

    筅北嚇白了臉,迅速逃走,卻又回頭小聲道:“殿下,我不會丟下您的,我躲遠(yuǎn)些是為了能夠更長久地伺候您。”

    獨蘇無動于衷。

    他憎恨自己的父母和所有這一切。

    仙帝果然來了,卻沒有進(jìn)來探望或解救自己“心愛”的嫡長子,而是站在門口,云淡風(fēng)輕地和熙琉說話。

    “仙后,你就算有氣,也要有個分寸。紫媚紅雖能駐顏,始終來得邪惡不正,容易引起流言攻擊,于你不利,當(dāng)好自為之。”

    熙琉反唇相譏:“我就剩下這么一點喜好,你也要來管?邪惡不正?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我所用的丹藥中下毒,讓我多次流產(chǎn),又在保胎藥中做手腳,害我難產(chǎn)失去神力、讓獨蘇生來愚笨……”

    “你瘋了,嫉妒果真令人失智!這種瘋話也能說出來,念在多年夫妻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仙帝嘆息著打斷熙琉的話,迅速消失。

    從始至終,這位父親沒問過一句“獨蘇怎樣了”,更未推門看過一眼自己的兒子。

    獨蘇癱在地上,無聲慘笑。

    不被期待,被所有嫌棄,他決定去死。

    他想盡所有辦法自戕,卻總被阻止。

    熙琉撲上去撕扯他,涕淚橫流,狀若瘋癲:“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死!你的身上掛著青霜族大半族人的性命!掛著我半生修為!沒還清債務(wù),你怎么配去死!”

    仙帝親切地握著他的手語重心長:“你可不能死啊,你若死了,各大世家會有很多難聽話,會影響仙庭穩(wěn)定,你得好好活著才是孝順。”

    這對難得一致的夫妻,在此刻異常配合,來回輪戰(zhàn)不許他死,要他答應(yīng)不許自盡。

    等到他忍受不住認(rèn)了命,他們又將他從頭管到腳。

    “怎么穿這個顏色,難看死了,換成白色,統(tǒng)統(tǒng)換成白色!以后不許穿其他顏色!”

    “食譜之外的都不許吃……什么,多吃了一枚果子?吐出來!吐不出來就灌藥,摳,給我摳!”

    時光如水,可磨滅山川意志,又如利刃,刀刀削人。

    獨蘇變成了溫潤如玉的少年太子,待人接物可親可愛,對父母言聽計從,乖巧懂事。

    獨蘇變成了陰暗暴虐的怪物,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以虐待小妖弱者為樂,變態(tài)猙獰。

    他想要反抗一切束縛,想要毀滅一切不如意。

    他不知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么,他不知對錯,視蒼生如草芥。

    他想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獄,只恨自己力量不足。

    是的,哪怕嘗遍蒼梧境內(nèi)所有危毒之物,全身所有經(jīng)脈骨肉都被打斷重塑,仙庭太子獨蘇始終是個修煉廢柴,修為難以寸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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