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琉璃塔 武舉比試-《鳯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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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只淡淡的一揮手,那大夫便又跟著人下去了。
這個時候,塔樓上的人幾乎都走了,雖然剛剛這里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驚天下之險,頃刻間,卻又安靜得只剩下風聲和人的呼吸。
我低頭看著蕭寂寒手臂上厚厚的繃帶,還透著一點粉紅色的血痕,面色沉了下來,今日的刺殺必定與他拖不了干系,刺殺失敗,他便用了苦肉計,簡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算他騙了父皇,騙了全天下,也騙不過我。
想到這里,我的心口又是一悸。
不知過了多久,下面慢慢變得有些人聲鼎沸了起來,皇帝還沒有下琉璃塔,群臣都有些擔心了起來,這時父皇轉過身,一句話也不說,便往樓下走去。
我這才回過神來,默默的跟了上去。
下了琉璃塔,才看到武場上所有的人幾乎都涌了過來。
而我跟在父皇的身后,一直低著頭,直到下了臺階,才輕輕的抬起頭,一抬頭,就看到了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得很遠,遠得幾乎已經快要湮沒在人海中,但意外的,卻是他剛毅的臉龐,竟然透著一些蒼白,只是在對上我的視線的時候,才有了一絲活氣。
明明隔得那么遠,我卻好像聽到了他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這時,呼延老將軍已經帶著人走了上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皇上!”
“罪臣保護不力,害皇上受驚,罪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父皇只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這一眼,并不嚴厲,甚至沒有過多的情緒,但那些人已經冷汗直流,連連磕頭。
琉璃塔的武試,是兵部主考,雖然皇帝帶了禁衛軍的護衛來,但這里的防護還是兵部在做,居然讓刺客混進了應試者的隊伍,還差一點得手,就算不誅九族,他們的人頭也不好保了。
“皇上,皇上恕罪!”
父皇仍然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
武場上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了起來,我站在他身后,看著父皇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父皇這才冷哼了一聲,看著一字一字的道:“武場科舉,原是為我朝選拔人才,將來領兵出征,為朕平定四海,戰服八方的將才!你們倒好,居然敢讓刺客混入應試者中,如果今天他們不為謀刺朕而來,是不是將來要讓朕將百萬雄兵付與奸佞之人,將天朝全國的安危置于爐火之上?”
“皇上,微臣,微臣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就是萬死也難消你們的罪孽!”
父皇的聲音越來越高,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如霹靂一般震耳欲聾,周圍的人全都嚇得變了臉色,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我在他身后,也聽得有些心驚。
雖然我一直知道,父皇是個好脾氣的人,但這樣大發雷霆卻還真的沒有見過,眼下見他這樣的震怒,周圍的大臣們全都大氣不敢喘一口,紛紛屏息立著。
“父皇,請息怒。”我上前一步,小心說道:“現在正是我西梁用人之際,何不讓他們待罪立功,呼延將軍已是三朝元老,這次的事,想必另有蹊蹺。”
“嫣兒,你……”
“俗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此事還應好好調查一番。”
父皇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蹙了下眉:“嫣兒,言之有理,朕恕你們的罪!”
“多謝皇上恕罪!臣等定會待罪立功!”
片刻后,父皇的面色淡了下來,眼中透著一點笑意,說道:“這一次朕能夠逃過刺客的狙殺,倒是有賴兩個人護駕有功,應論功行賞。”
“來人,傳他們上前。”
聽命的人立刻下去,不一會兒,就看到公孫銘和那個男子被人領著走了上來。
公孫銘我再熟悉不過,旁邊那男子這還是第一次近看,黝黑的皮膚上,圓圓大虎眼,帶著懾人的煞氣,身子壯碩得更牛一樣,比公孫銘都還高出半個頭,回想起剛剛在琉璃塔上,他也真的有幾分本事,尤其一招擊殺那個刺客,出手凌厲不說,能有這樣一招致命的狠戾,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這位來應試的是……”父皇也看著他,淡淡問道。
呼延鐸一聽,透出了幾分喜色,急忙跪地道:“回皇上,此人呼延慶,今年十八歲,正是老臣的親孫兒,護駕是他的本分,不望皇上行賞。”
我微微一怔,方才明白過來,剛剛呼延鐸為何那般緊張地看著他,之前一直深藏不露,這一次武試他倒真的是一鳴驚人。
父皇定睛地看了呼延慶一眼,也露出一絲喜色:“我西梁真是人才濟濟,呼延家不愧是將門之后,后繼有人了,你這孫兒,不減你當年的英姿啊。”
“皇上謬贊了!”
父皇看著他們,笑道:“很好,你二人今日在琉璃塔上,真是耀武揚威,一個威猛無懼如下山猛虎,一個彪悍果敢如初生牛犢,我朝有這樣的虎將,何愁四海不平,八方不定?”
周圍的群臣一聽他這話,頓時齊聲喝道:“愿皇上平定四海,戰服八方!”
這時,人群中有人小聲的道:“那……到底誰是武狀元啊?”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齊齊看向這兩個人。
我的心里也咯噔了一聲。
今天是武狀元的比試,可剛剛卻有刺客出來行刺,將最后一場比試完全攪亂了,公孫銘和呼延慶,到底誰才是今天的武狀元?
我的心也微微的揪緊了,抬起頭來看向了父皇——或許別的人不明白,但我太清楚,今年的科舉對于他們而言意味著什么,尤其今天的這一場武試,大家都有些謹慎地看著皇帝,沒有一個人亂說話。
我的心情也有些緊張,睜大眼睛看著父皇——
他,會選誰?
面對周圍那么多人的目光,父皇仍舊很平靜的微笑著,眼睛里沒有絲毫漣漪,仿佛凝著冰霜的鏡湖。
父皇看了看公孫銘和呼延慶,說道:“你二人都是武藝超群,能到得第三關,也的確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也都有護駕之功,倒是讓朕為難了。”
“皇上……”
就在這時,蕭寂寒捂著自己的傷口,上前一步:“父皇,不管怎么樣,這個武狀元還是要選得公平才好。”
“這是自然。科舉選拔人才,本就是要公平的。”
“是啊,皇上所言甚是。”
周圍的人都點頭稱是,但也沒有一個開口真的說出解決的方法來,父皇突然說道:“第三場比武開始時,朕曾經說過,誰摘得琉璃塔上的金牌,誰就是今日的武狀元。”
說到這里,眾人才好像恍然大悟過來,皇帝之前的確是這樣說過,只是因為刺客出現攪亂了局面,幾乎所有的人都忘了那塊金牌的意義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父皇,他的眼睛微微的瞇了一下,我也看不清里面透出的,到底是喜還是怒的光。
沉默了許久之后,父皇朝周圍的人看了看,然后,走到呼延慶的身邊:“呼延慶,剛剛拿下金牌的人,是你吧?”
別的人也許沒看到,但剛剛我就在琉璃閣上,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當那個刺客射出鐵釘要襲擊父皇的時候,是呼延慶摘下金牌打在刺客的肩上,才讓那根鐵釘偏了方向,讓父皇有機會逃生!
呼延慶的臉上立刻透出了喜色,急忙一撩前襟跪了下來:“回皇上,正是草民。”
周圍的人一聽,都變了臉色,自然有不少暗暗竊喜的,公孫銘一聽到他這話,臉上的表卻很坦然。
“若朕沒記錯,剛剛你不僅是拿下了金牌,而且還是用金牌打倒了刺客,救下朕。”
“是皇上洪福齊天,草民不敢居功。”
呼延慶說得恭敬,但到底年輕,跪下的時候臉上也已經迫不及待的流露出了得色,還轉頭看了公孫銘一眼。
呼延鐸見此情景,略一沉思,便上前恭敬的道:“皇上,老臣蒙皇上重用,今日卻讓刺客混入琉璃塔,實在罪無可恕,剛剛慶兒護駕也是功過相抵,皇上切不要……”
“老將軍何出此言,令孫如此好武藝,又護駕有功,朕自然是要重賞的。”
父皇轉回了身子,看著琉璃塔,大聲道:“呼延慶,公孫銘武藝高強,護駕有功,現在朕就敕封你們,為西梁國左右將軍,即日上任!”
周圍的人一聽,全都大吃一驚,連我按耐不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父皇居然就對他們兩人都委以這樣的重任!
他倆一聽,急忙跪了下來:“謝皇上隆恩!”
父皇轉過身,淡淡一笑:“兩位愛卿可要好好為朕效力,將來,你們可應該大有作為才是啊。”
“微臣明白,謝皇上厚愛!”
“哈哈哈……哈哈哈……”父皇仰頭大笑:“今日比武的武狀元是——呼延慶,從今日起,你便是禁衛軍的統領!”
呼延慶喜不自勝,重重的磕下頭:“微臣謝皇上!”
父皇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轉身便朝武場大門走去。
我一時間站在原地,腳步有些邁不出去的虛浮,正抬起頭來,看著人群中沉默無語的公孫銘,心又咯噔了一下,真是可惜啊!
一時間,我和他,相顧無言,只有一種惋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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