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非他不嫁 非嫁不可-《鳯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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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撲到門上,用手捶打著門,發狂的喊:“開門!開門!開門!我要出去!讓我出去!”
門外寂然無聲,我下死力地撞著門,又捶又打,門外的岑寂更引發我的狂怒,我抓住門閂一陣亂搖,像發了瘋一樣撲向房門,捶打著門,狂喊著:“放我出去!父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我拼命的拉門打門,那門卻紋絲不動。
整座皇宮里的人,仿佛根本沒有人聽到我凄厲的嘶喊聲。
我快要急瘋了,猛地一下撲在門上,用力撞門,一下一下,撞得渾身疼痛,那門仍然打不開。
門外岑寂依舊,我哭了一陣,看看毫無結果,這次父皇不會被我的眼淚所動搖,那兩扇門也不會因我流淚而自然開啟。
我停止了哭,慢慢的走到書桌旁邊,被郁積的怒氣幾乎使我窒息,抓起了桌上的一個硯臺,對著房門砸過去。
“砰”然的一聲巨響,帶給我一種報復性的愉快。
于是,書桌上任何的東西,都變成了拋擲的武器,書、筆、墨、水盂、……全向門上飛去,一陣唏哩嘩啦的響聲,在室內突擊回響。
等到書桌上的東西都砸完了,我又朝著梳妝臺走去,將上面的粉盒、胭脂、首飾全砸在地,還覺得不解恨,走到圓桌前,將所有的茶杯都往門上砸去。
寢宮所有能摔、能砸的東西都被我弄得個稀巴爛,我才筋疲力竭的垂下手來,倒進椅子里,渾身酸痛而乏力,用手支著額,劇烈的喘息著,四肢都在顫抖。
室內一經消失了那拋擲的喧鬧聲,就立即顯得可怕的空曠和寂寞起來,好像全世世只剩下我這一個人。
屋子里暗沉沉的,沒有點燈,冷冰冰的空氣和濃成一團的暮色膠凍在一起。
我緩緩走到窗邊,把前額抵在窗格上,窗格濕漉漉的都是水。外面在下雨,夜風凌厲的刮了過來,一陣雨點跟著風掃在我冰冷的面頰上,涼絲絲的。
我抹掉臉上的雨水,感到頭昏腦脹,渾身像是全浸在冷水中,從骨髓中冷出來,冷得牙齒打顫,如今脫逃既不可能,慕容文謙的樣子好像已成為夢中的影子。
白晝,黑夜,日子悄悄的消逝。
我躺在床上,拒絕吃飯,拒絕換衣,拒絕一切,若有人將飯菜送進來,每次我都會立即將它砸在地上,兩日過去了,我仍然未進食。
淚水一旦涌出眼眶,便停不下來,一滴一滴的落下,泛濫不絕一般。
我昏昏沉沉的躺著,淚珠從眼角向下流,滾落在枕頭上。
到了傍晚時分,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門鎖被開啟的聲音,想必是送晚膳的宮女,我也難得起身,這幾日天天這樣鬧騰,自己也沒有了力氣。
床前站著一個人影,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說道:“朕知道你心里有氣,可是,朕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朕關心你,愛護你,才寧愿讓你恨朕,將來有一天,你會了解朕為什么要這樣做的!”
一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我就一肚子的氣,將腦袋全部蒙進了被褥中:“你走!我不聽!我不聽你說的!我恨你!”
父皇愣了一下,一只手撩開床幔,把我硬生生從被褥里拖了出來,看著我面容慘淡,臉色憔悴,眼睛是水汪汪的,嘴唇干燥發裂。
他一臉憐惜的表情,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燒得燙手,頓時大吃一驚。
幾分驚惶,立即轉向福祿:“傳御醫來,為公主診治!”
“用不著費事,”我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
“嫣兒,你不要這樣……”他轉回頭,俯身看著我:“你已經兩日不吃不喝了,父皇看了好心疼,為了那樣的人,值得嗎?”
“值得!”我慘然一笑,堅決地說道:“今生今世我只愛他一個,若是失去了他,離開了他,我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
“嫣兒!”父皇看著我,面無表情,只有眉心微蹙,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你真的比若云還要倔強,他有什么值得你去愛?”
一說到母后,我和他的神色都黯淡了一些,看我一直沉默著,他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別和父皇賭氣了,身子要緊,先……”
“請了御醫來,我也不看,你不是希望我死嗎?”
“胡說!”父皇驟然龍顏大怒:“你這孩子!燒壞腦子了嗎?”
“父皇什么時候要你死了?”
“你是沒要我死!但你讓我生不如死!”我瞪了他一眼:“你把我關起來,和囚犯有何區別,讓我過這樣的日子,我寧愿立刻死去!”
他一動不動的站著,面罩寒霜,好像一尊冰雕一樣立在床榻前。
“哼,”我在枕頭上冷笑了一聲,什么話都不說。
“起來洗把臉,吃點東西,等下讓太醫給你看看。”
“不——”我一下子轉回了身,剛才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怒火,可是這一刻真的壓制不住了:“蕭彧!我告訴你!你不是我的父皇!你是亂臣賊子!”
“放肆!”他發出一聲絕望的低吼,一拳打在我床框上。
“轟”的一聲,床框竟被他打出裂縫,而一點鮮血也濺到了我的臉頰上。
“皇上息怒!”周圍的太監和宮女們見龍顏大怒,紛紛跪了下來。
看著眼前這個暴怒中漸漸平靜下來的男人,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我說錯了嗎,如果父皇在世,他一定不會這樣對我!”
父皇在我的面前,靜靜地看著我,靜得好像之前那些暴戾,都只是一場夢。
“嫣兒,你太讓朕失望!”他隱忍著內心的痛楚低聲道:“朕的女兒,居然為了一個男子,和朕這樣對立,還要死要活的,朕……”
突然間他的情緒十分激動,并不止是憤怒,有更多的沉痛和擔憂。
“你別管我!”我冷冷的說:“讓我死!”
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瞅了我好一會兒,咬著牙說道:“好!不管你,讓你死!朕寧愿你死,也不想看著你以后,生不如死!!”
我一愣,他已經拂袖而去,屋子里只剩下福祿一個人。
“祿公公,你告訴我,父皇把慕容文謙怎么了?”
“哎!”他淡淡一嘆:“皇上將他打入天牢了,但是他居然沒有抗旨,侍衛都沒有押他,他跟著侍衛自己走進天牢的。”
“啊——”我驚呼了一聲:“父皇有沒有下旨斬他,有沒有對他用刑?”
“沒有,沒有。”福祿急忙拍了拍我的手:“公主放心,皇上現在氣頭上,等過段時日,氣消了,自然會放了他的。”
“不會。父皇不會放他的……”
慕容文謙一定是礙于父皇的面子,才這樣做的。
以他的武功逃出這皇宮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卻沒有這樣做,當時侍衛將我押走,他也沒有阻攔,其實他仍然沒有放棄,一切都順著父皇,但愿父皇能成全我們。
我還在沉思中,太醫已經來了,我執意不看,臉向著床里,動也不動。
福祿和我拉拉扯扯了半天,說盡了好話,才勉強的拖過我的手來,讓太醫把脈。太醫開了一付藥方忙著出去抓藥,福祿也跟著出去,立即,又是銅鎖鎖上的那一聲“咔嚓”的響聲。
過來很久,福祿顫巍巍的捧了一碗藥過來,低聲下氣的喊:“公主,吃藥了!”我哼也不哼一聲,裝著睡沉了聽不見。
福祿把藥碗放到床邊的凳子上,伸手來推我,攀著我的肩膀,好言好語的說:“公主,生了病是自己的事呀,來吃藥!有什么氣也不必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看你,平日就是嬌嫩嫩的,怎么再禁得起生病呢?”
“你不要管我,我不喝!”
福祿輕嘆了一聲:“來,趕快吃藥,看在老奴的面子上,從小你每次吃藥都是老奴喂的,來,我扶你起來吃!”
“不要!”我一把推開他的手,仍然面向里躺著。
“公主!你不吃藥,就算出了氣嗎?”
“你不吃藥,皇上就會讓你嫁給他嗎?”
我潸然淚下,一頭倒進了他懷中,抓緊了他的衣襟,默默的流淚:“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他,我已經是他的人,不能離開他啊……不能……”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公主!”福祿聲音里似乎還帶著一絲哭腔:“你是老奴一手帶大的,老奴怎么可能看著你受苦,等皇上的氣消了,事情才有轉機啊。”
我看著他,說不出話,又倒在了床上,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福祿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向門口走去,一面嘟嘟囔囔的說:“老的那么強,小的又那么倔,這該如何是好?”
這一夜,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我睡得很沉,可是仍然有煩亂的夢,我似乎在夢里看到了很多人,也見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我看到潺潺的河水激蕩起雪白的浪花,明明是那么美,但我卻感覺那里面好像有一只黑色的怪獸,隨時都會將我吞噬掉一般,我甚至看到那里面伸出了一只手……
“啊――!”
我大叫著從夢中驚醒過來,整個人顫抖得好像風雨中的葉子。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福祿在外面聽到了我的叫聲,急忙跑了進來,看著我氣喘吁吁驚恐無措的樣子,坐到床沿握著我冰涼的手:“乖孩子,你怎么了?做什么噩夢了嗎?”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這熟悉的面龐和他溫暖的手指多少給了我一些安慰,我勉強地搖了搖頭:“沒事。”
福祿似乎也能明白,并沒有多問,只安安靜靜地握著我的手坐著,等到將我冰涼的指尖也捂暖了,他才說道:“你別想多了,皇上還是疼愛你的,只是現在他在氣頭上,等過些日子就好了,你先把身子養好,乖乖吃飯,吃藥,好嗎?”
我垂下了頭,愣了片刻,其實他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我就這樣死了,父皇更不會放過慕容文謙,我和他只能做一對地下鴛鴦了。
“嗯。”我看了他一眼:“你說的對,我要活著,快給我拿些飯菜來,我好餓。”
“好好!”福祿聽后,一陣狂喜,跑出了屋子。
幾日后,我的身子已經痊愈,但仍然被軟禁在夜明宮,每日只有福祿來探視我,給我送飯,送藥,破口婆心的勸我。
這幾日閑來沒事,我又在繡架上繡起了花,打發時間。
突然看見寢宮的門被哐啷一聲打開了,我抬頭,看著父皇的臉。
他一臉肅穆的走了進來,深不可測的眼里依然一副威嚴的神情,當他那雙精光內斂的眼睛朝著我一看,立刻有一種靈魂都被刺穿的感覺。
我驀地感到一陣心慌,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會發生。
父皇揮了揮手,周圍的人都立刻退下了,只剩下他和福祿在屋子里。
我探頭看了福祿一眼,他垂了垂眼簾,輕輕搖了搖頭。
“怎么,你見了父皇也不理了?”
我垂下了頭,咬著下唇,默然無語。
父皇一邊靠近我,一邊說道:“嫣兒,你也老大不小了,這樣胡鬧下去不是辦法,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不要怪父皇?”
我突然抬頭看著他:“你到底想干嘛?”
片刻后,他才慢條斯理的說道:“父皇已為你選好駙馬,公孫銘為人謙和謹慎,有勇有謀,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你,所以――”
“父皇!”我大聲的打斷了他的話。站直了身子,看著他那不怒而威的表情,堅決的說道:“兒臣,不嫁!”
整個屋子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后,一瞬間便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我的呼吸聲和一聲比一聲更響的心跳,我什么都聽不見。
站在正前方的我的父皇,不知用什么樣的目光看著我,可我感覺,那目光好像兩把利劍,要將我刺穿。
“嫣兒。”過了不知多久,耳邊響起了父皇不溫不火的聲音,依舊是冷漠的,但卻好像在壓抑著什么:“朕不會再由著你任性了,你與慕容文謙糾纏不清,再這樣下去,你將永遠回不了頭,朕不愿看著你以后痛苦一生,你明白我的苦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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