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螻蟻一樣死去-《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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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成為宦官的時候還并不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他的父母早亡,唯一的兄長也在十歲時病死了,他被伯父養到六歲,那個時候的他懵懵懂懂,只知道“死亡”卻不清楚這兩個究竟意味著什么,又直到伯父將他的名籍遞給官衙時,告訴他——福根啊,你看看我們家里,著實已經揭不開鍋,你那大哥的病,眼看也是治不好了,兩個弟弟跟你一樣都在餓肚子,你算有福氣的,伯伯替你謀了個進宮的差使,還是進宮當個官兒,以后就是吃皇家飯了,餓不著冷不著的,指不定來日還能享大富貴。
潘吉記得當時自己興高采烈。
挨餓的滋味太深刻太煎熬,能填飽肚子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而后的經遇潘吉這幾十年來都不想再回憶。
可他也常困在那個夢魘里,身體遭遇劇痛,被丟在一個硬板床上淌著冷汗打著冷顫,照顧他的老宦官倒并不陰陽怪氣,對他還滿懷著憐憫,那些瑣碎的念叨,直至如今還會像咒語一樣縈繞在他的耳邊。
很痛吧?你這孩子,痛也不見哭,能忍,倒是個要強的孩子,這也好,要知道這傷口雖痛,也就痛個十天半月的,要現在都覺忍受不住了,你以后可沒法活,就白挨了這一刀,枉做了一回人……我們這些人啊,得要強,至少才能受著鄙夷譏諷活下去,受得了痛,才能壓得住氣,先得當狗,才能重新做回個人啊。
你看我這樣,活了把歲數,到頭來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宮里的宦官卻不都落得我這結果,得往上走,哪怕先是匍匐著爬,也得往上頭爬,有多少得享富貴的宦官呢,穿綾羅吃山珍,娶妻納妾的都有,說不定爬到了官家的靴子前,那些朝堂上的官員都要沖你點頭哈腰著。
爬到皇帝的靴子前,潘吉牢記著這句話。
他努力的爬了,為了不白受那場痛苦,為了終有一日還能直立著行走。
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度是他唯一的指靠,當皇帝的狗,人前的人,潘吉沒有被灌輸過親親尊尊的禮法思想,他領受的是主貴仆賤的“教育”,皇帝是生殺予奪的主人,他們則終生是侍奉皇帝的仆婢。
仆婢對主人能有多忠誠?
當生死由主人定奪時,自然忠心不二,可忽然之間,可以定奪他生死的人就換了人。
潘吉想要活著,所以他順理成章的接受了易主,但直到今天,當他親眼目睹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也被人踐踏如螻蟻,他聳然心驚了,他忽然才意識到人活世上真真是生死難料,連皇帝的生死都可以任由他人予奪,更何況他這個本就卑賤如螻蟻的奴仆?湘王的弒君大計必然能夠成功,而他,卻依然還是生死未卜。
潘吉從未想過他的想法在今日會得到如此徹底的顛覆,而余生都將冷汗淋漓的活著,并非如履薄冰,過了幾十年后,當潘吉彌留之際,是如此叮囑他的義子——
“這人活在世上,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一時間有多風光得意,可都千萬不能作惡,正如那些謗害東平公的人,他們無一料到東平公雖沒有還手之力,趙氏一門被斬盡殺絕之后,還有一個與東平公并無血親關系的人,無論敵仇有多強大,經運籌帷幄多年,到底是把那些作惡的人一網打盡。
家破人亡尚不可怕,我可親眼目睹了厲帝的終場啊……晏王的指尖都不屑挨厲帝一下,厲帝卻經脈寸斷、臟腑俱裂而死,足足的在地上躺了三、五個時辰,才呻吟著咽下最后一口氣。而司馬太后……也是血盡而亡,她親眼看著厲帝咽氣,死的時候雙目大張。
誰能想到一國的皇帝和太后竟然是這樣的死法?一個是被親兒子刺死,一個弒母之后連個痛快了斷都沒得到,我不知人死后還有無魂知,若是有,厲帝母子二人便是死后怕也不得解脫。”
這是潘吉唯一一次將他目睹的情境說出。
而此年此日,潘吉替羿栩和司馬太后收了尸,顫顫兢兢的離開那間似乎充溢著血腥味的大殿,四顧,不見湘王,他才敢吊著膽子挨近清簫,卻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連他自己都不知隔了多久,終于等到心中平靜了些許,他問:“明日的宮宴……穆郎君,奴婢可真的還能保住性命?”
清簫這時,卻是坐在了大殿之前的漢白玉階上,他比潘吉要平靜多了,恢復真容的他,似乎連目光都更加清亮幾分。
“潘內臣,離開臨安離開衛國,你當然能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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