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是東水的鎖兒嗎?我是虎子啊,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呢?”人群行進的速度快了起來,兩隊人終于聚到了一起。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啊,聽說你們早就回到家了。 是啊,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突然就到了這山里,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啊,這是什么地方啊? 這就是咱們屯子河上游的那座山啊!我們這段日子一直在這里挖藥材換錢,誰知道雪下得這么大,根本出不去了! 那離家不遠了吧?我們趕緊回去吧。人們興奮起來 我們也找不著路了。有人沮喪地說:你們有吃的嗎? 沒有沒有沒有,你看那誰誰誰都餓死了!我記得我們都已經從山上看到村子了,但是睡了一覺醒來一看,怎么就已經到這里了?現在怎么辦呢? 既然都碰到了,那我們就一起等吧,等到雪停了,我們再一起找路出山吧。 只有這樣了,哎,鎖兒鎖兒,你怎么了,醒醒…… 別叫了,已經死了,要是雪怎么一直下下去,我們都會死的。 有人動手將山窩中死人的尸體丟到外面,活著的人都擠了進去;不斷的有人死去,不斷的有尸體被扔出來;又有人跑到尸體旁邊,伸手去剝那衣服鞋子;有人叫喊著過來阻止,但是更多的人跑了出來,開始剝取尸體身上的衣物;有的人剝著剝就委倒在地,剛剛還是剝奪者瞬間就變成了被剝奪對象,光溜溜的尸體躺在雪地上,好幾具尸體都睜著眼冷冷注視著這世界。 風吹的更猛了,雪花也更密了,一面巨大的篩子在天空搖晃,紛紛揚揚地透過天網墮下的不僅是血花,還有寒冷。有一個人走了出來,手里提著一把刀,他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尸體,又回頭看看山窩里的人,猶豫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全身在抖,而且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寒冷。有個聲音顫抖著問:“你,你,你要干什么?” 太餓了,真的,太餓了……!這也是肉啊!那人喃喃地說。 不行,虎子,你不能干這種事情。 老子不想死啊,老子還沒有活夠啊,不吃他你給老子吃的嗎? 沒有人說話了,而且又有幾個人走了出來,手里也提著刀斧鏟等工具,他們默默地聚到一個剛剛被扔出來的尸體身邊,再一次互相打量著。終于有人猛地一斧砍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另外幾個人也開始動手。從上望下去,只能看到他們的手臂瘋狂地揮舞著,已經冰冷的血液仍然可以飛濺,將雪地上染得鮮紅。最后那幾個人都抱著一大塊肢體走了回去,只留下了支離破碎的一具尸體。很快就有肉被烤熟的香氣傳了出來。又有幾個人走了出來,開始從那具尸體上斫肉。胳膊腿很快就變成了骨架。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砍別的尸體,骨架越來越多,山洞中有人喊道:那些剛死的人好砍,身體還沒有凍僵。 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象一群饑餓的野狗瘋狂地吞噬著同類的尸體,被分解的肢體零亂地散在地上,觸目驚心。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從容,甚至有人用雪仔細地擦拭著砍下來的肌肉;人們似乎已經陷入了顛狂中,有人一邊看著一邊狂笑,有的人雖然在哭但是下手卻毫不見慢,有個人提著刀走向一具尸體時,摔倒在地一動不動,緊跟著他的人已經一斧砍了下來,那人慘叫一聲:“我還沒死呢!”然而好象沒有人聽到,又有幾個人圍了過去,等到人散了的時候,那人已經被剮了許多肌肉,卻還沒有氣絕,手腳疼?得不停亂擺。 最慘不忍睹的事情開始了,一個被剝離了肌肉的尸體從山窩里拋了出來。他們已經懶得去外面砍尸體了,他們不停地打量著對方,看誰快要不行了就圍過去,被圍住的人知道他們心里想什么,嚇得連眼都不敢閉。惟恐一合眼,自己就做了別人裹腹之物。每個人都惶恐地看著其他的人,火慢慢地滅了,天也黑了。 王風低下頭不去看那悲慘的場面(他已經閉上眼了,無法再閉一次),他的心里已經明白了:前面那些人是逃荒回家的東水村人,后面來的是西水村在山里挖藥材的人。因為饑餓和寒冷,活著的人開始吃死人的尸體,接著西水村的人因為害怕東水村的幸存者將來說出去,可能等不及他們死去就殺而食之。人啊,有的時候貪婪攫取的本性和動物別無二致,毫無疑問,這里也是三十六個陣地之一。 王風伸手拍了拍許煥,許煥向他扭過頭來,王風摸出一張五更送魂符示意他自己要送亡靈了,許煥點了點頭。王風打燃了火機,將符紙湊了過去,風依然很大,火苗被吹得左搖右擺,始終舔不上符紙。許煥湊過來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背過身擋住了風,兩個人會意的一笑,溫暖的友情蕩漾在眼光中。王風將符紙點燃,火焰升騰起來的時候,王風吟道:“塵歸塵,土歸土,由何來,至何去!”他松開手,燃燒的符紙盤旋飛舞在空中,逐漸燃盡。王風和許煥同時睜開眼,不由大吃一驚。 兩個人還在原地,不過不是在林場中的空地,而是在剛才那被白雪覆蓋的山梁上。而且這次不是意識中的到達,而是真正地站立在土地上。雪下得很大,已經淹沒了兩人的腳,刺骨的冰寒象一把把利錐輕觸雙腳,痛癢交加,這可是真真切切的。王風急忙將所有的符紙都抽出來查看,臉色也苦了下來。許煥在一旁迷惘地說:“就這么一會兒沒睜眼,就下了這么大的一場雪?怎么這里好象剛才意識中的那個鬼地方啊?” “唉,剛才太著急,本應該燒送魂符的,卻燒了一張離魂符,現在我們不僅沒有將引來的亡靈送走,而且還真正地來到了他們中間。”王風無奈地一攤手說道。 “什么?”許煥大怒:“這里可是三十六陣之一,還是快走吧。等一會兒看守陣地的人來了,憑你我兩個人都白給。” 王風張嘴想說什么,目光卻投向了許煥的背后,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下來。許煥奇怪地想回頭望,卻猛然明白過來為什么王風會有那樣的表情了。 王風的背后慢慢升起一個身影,臉色發灰,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正向王風走了過來,一雙手舉了起來緩緩朝王風的脖子伸去,速度很慢很慢,手臂上的肌肉所剩無幾,已經凝固的血塊隨著他的動作紛紛落到地上,透過王風雙腿的縫隙,身后的那雙腿上仍然留著斧鑿后的痕跡。許煥向四周看了看,有幾具尸體正從地下爬起,還有幾具骸骨正從山坡下朝上移動。 糟糕,一定是在說話時,讓亡靈嗅到了生氣。王風的毛孔乍的大大張開,隨后又緊緊封閉,全身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許煥卻一步踏了過來,伸手緊緊拉住了他的手,低聲說道:“現在我們已經陷入了陣中,想要回去就必須離開這個陣。我喊一二三,咱倆個一起深呼吸,然后你閉上眼就和我跑,只要不出氣,亡靈就找不到咱們,你記住了沒有?” 王風哼了一聲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可是這回可沒有龔大偉給帶路了。這些東西雖然動作緩慢,但是因為在死前就知道自己死后的命運,怨氣遠比以前那些鬼大多了,一旦被他們抓住,可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許煥堅定地望著他說:“雖然我不會你的那些法術,但是我讀過關于這個陣的資料,大概了解一點逃跑的路線。反正你也沒有辦法,只好賭一賭了!你不想和他們一樣吧?” 王風扭頭看了看已經逼近的僵骨,長嘆一聲:“哥哥,我把命就交到你手里了,別忘了小時候誰欺負你,都是我第一個撲上去幫你的!”許煥不由得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就收斂了笑容說:“閉上眼,我要數數了!” 王風一橫心,閉上了眼,耳聽得許煥大聲數到:“一、二、三!”他猛地張口大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就感覺到許煥緊緊拽著他左沖右突,耳邊響起僵骨們憤怒的呼呼吼聲,從他們的嘴里吐出的氣流嘶嘶有聲,好象毒蛇吐信一般,舔在自己的臉上冰涼冰涼。有一只手摔在了他的臉上,生疼。有什么東西粘糊糊地沾在了鼻子下面,王風提鼻子一聞,一股尸臭的味道撲鼻而來,中人欲嘔。 許煥終于停了下來,喘息著說:“現在可以呼吸了!不過不要睜開眼睛,你拉著我的手千萬不要松開,不然萬一把我留在這里還好說,把你留在這里我可就罪過大了!” 王風立刻彎腰下去,干嘔了幾聲問:“現在怎么辦?是不是還沒有離開陣呢?” 許煥說:“陣已經離開了,但是我們人現在還在這里,如果不能回去的話,可就真的是孤魂野鬼了。你回念回魂咒嗎?” 王風搖搖頭,又想起了許煥看不見,就又補充道:“那是高級別法師才能學的東西,我這樣的陰陽愛好者是沒有足夠的法力駕馭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咒文。” 許煥哦了一聲,王風聽到他已經平緩的呼吸又急促起來,忍不住問:“是不是必須會念那個才能回去啊?” “對,這樣吧,王風,已經到這步了,如果回不去反正也是個死,還不如冒險一試呢?而且我感覺沈容和周楚楚她們那里出事了!我們得盡量快地趕回去!咒文我倒是知道,不過我更沒有法力,還是我告訴你,你試一試吧!”許煥說。 “靠,我以為我就夠不知天高地厚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狂妄。那你就告訴我吧,只要你不怕我死后,吸你的精魄。”王風閉著眼睛說。 許煥哼哼著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你且俯耳過來,待為師秘授于你。”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互相緊握了一下對方的手,王風將耳朵湊了過去,許煥急促地說了一些極其拗口的句子,王風一邊聽一邊皺眉。許煥又重復了幾遍說:“記住了沒有?” 王風沒有說話,嘴唇翕動著默默念誦,卡到中間的時候問:“佛度嗄??后面是什么來著?”許煥又給他念了一遍,王風點點頭說:“我開始念了啊,你抓緊我的手,我可不想睜開眼的時候,卻是拉了一副僵骨回去的。不過我更不想發現我死后就我孤零零一個人,呵呵。” 他開始大聲朗誦那咒文,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的土地開始震動,有東西從雪野上拔地而出,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腳,而且那雙手還繼續向上摸索著。王風更大聲地念出了咒文。 咒文念完了,什么也沒有發生。已經可以聽到身邊有空洞的腳步聲,以一種單調的節奏朝他們邁了過來,也不知道有多少。那雙手已經摸到了王風的大腿,王風使勁想擺脫它,但是那雙手卻越抓越近,一股股的臭氣由上至下傳來,王風不由皺緊了眉頭:“我知道我早晚會死,不過從來沒想到居然死在一個這么臭的人,不不,是鬼的手里!早知道這樣,當初應該好好修煉一下法力的。”許煥握著他的手也開始顫抖,聲音里也掩飾不住驚恐,或許他的處境也和王風一樣吧: “你再念一次,集中你所有的意念在咒文上面,據說意念可以增加法力的!”他緊緊抓住了王風的手,一種尖銳的痛感由王風的手背直傳肩膀和大腦。王風忍住疼痛,不去想抓著自己的僵尸,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咒文的每一個字上,緩緩的開始一字一字的念了出來。除了腿上的那雙手,還有許多手已經觸到了他們的身體。 咒文的最后一個字才剛剛念完,那些觸摸他們身體的手剎時就停止了,然后是充滿怨恨的嗚咽聲響起,似乎那些亡靈們不甘心就這樣放走獵物。許煥松開他的手說:“好了,可以睜開眼了,我們回來了!” 王風睜開眼睛,兩個人立在剛才請亡靈的地方一動不動,身上已經被冷汗浸濕,風吹過,全身都戰栗了起來。王風這才發現,自己和許煥的身邊都是高達一人的旋風在跳躍,這時正逐漸向下沉去,那旋風中間竟然是一張張的臉。最后那旋風都停止了,嘩啦啦散在地上變趁了一個個小土堆,那張臉卻還在土堆頂上凸現著。 王風低頭看自己的衣服,上面都是旋風夾帶著的塵土,他和許煥使勁抖著,惟恐這些塵土再變成什么鬼靈精怪。就在這時,從汽車的方向傳來周楚楚的一聲悶喊。 夜晚的風很大,王風和許煥走后,周楚楚就將車門緊緊閉上,車窗也搖了上來,打開了車里的空調,氣溫的升高暫時緩解了她緊張的情緒。看著車外王風和許煥漸遠漸去,走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周楚楚突然覺得他們的身影是那樣的沉重。她嘆了一口氣,眨眼間兩個人消失了。四周靜悄悄的,盡管暖風一股股在車里盤繞,周楚楚仍然打了一個寒戰。她打開了CD,悠揚的音樂飄了出來。 那是一張吉他彈奏曲,動聽的旋律加上琴師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使周楚楚的神經慢慢松弛了下來,她將座椅放低,躺了下去,看看后座上昏迷不醒的沈容,不由開始回響這兩天來的經歷。從碰到王風開始,連續幾天來他們都疲于奔命,根本沒有時間來進行思考,直到現在,才能夠系統地整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她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笑逐顏開,都說女孩子的心事是最難猜的,確實如此,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因為太疲憊的緣故,又或許是想通了什么,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頭一歪,在音樂聲中昏昏欲睡過去。恍惚間她到了一座古老的村寨,吊橋上一群人正在追趕一個乞丐,那乞丐臉上烏七麻黑的看不清年齡,套著無數件別人拋棄的衣物,手里抓著一根笛子,幾條血線順著嘴角朝下流,門牙也被打落了,正狼狽不堪地朝城外跑,一邊跑一邊喊:“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人群發出聲音更大的嘲笑,雨點般的石子和雜物在小丑的身后拋來。 天色突然一變,入夜了,村寨了望塔上的最后一絲燈火也熄滅了,整個村寨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只有偶而傳來的犬吠聲。就在這時,周楚楚看到一個身影慢慢的走了護城河邊,是那個乞丐,他滿含怨毒的眼神緊緊盯著高高的城堡,嘴里喃喃念著:“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你們一定會招報應的!”他將手中的笛子舉到唇邊,才吹了一個音,村寨的吊橋就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接下來的旋律明亮而輕快,讓人忍不住隨歌而舞,周楚楚似乎能看到一個音符跳躍著朝城堡里列隊而進,乞丐也在那里手舞足蹈起來,月亮禁不住誘惑,悄悄露出了半個臉。清冷的月光下,黑黢黢的村寨外,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在那里獨舞,這情景說不出的怪異,周楚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接著她看到一群天真無邪的兒童,只穿著兜肚就走了出來,眼睛全都閉著,一個人拉著另外一個人的手,排成整整齊齊的一行。當所有的兒童都走下了吊橋時,城中的燈光開始漸次亮起,有女人高亢的哭喊聲和男人惱怒的責罵聲刺破天空,有人群嗵嗵的腳步聲朝寨門口跑來。這時那乞丐停止了舞動,旋律也緊跟著變得遲緩起來,節奏也越來越慢,如此的單調和干澀,讓人忍不住想就地躺下去永遠不要醒來。孩子們全都停了下來,周楚楚也感到慵懶無比,她盡力告誡自己,不能睡過去不能睡過去,不要閉眼不要閉眼。腳步聲停止了,世界又恢復了寂靜。乞丐朝孩子們走去,走在了他們的前面,旋律終于又有了活力,剛才凝滯不動的孩子緊跟著小丑朝遠遠的山里走去,他們的影子在月光照射下拉得很長很長,就象一群驚嘆號。周楚楚心頭開始恢復了空明,她猛然想起了原來聽說的一個傳說。 有一座古老的歐洲城堡,有一天人們驅趕了一位遠方而來的馬戲演員,那小丑發誓要報復,到了晚上那小丑吹響了一支魔笛,將那些孩子全部從睡夢中喚醒,引到深山里。等到第二天人們在山里找到孩子時,那些孩子們都已經或多或少的缺少了肢體,而且已經全部沒有了記憶,也不覺得疼痛,竟然拿著自己的身體當做玩具,正在互相打鬧。傳說中那首曲子可以使人沉睡,并且不知疼痛。那不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迷魂術”嗎?可是我在夢里怎么還會受到這曲子的影響,難道我竟然不是睡著了,而是……?! 正在被迷魂???!!! 周楚楚一想到這里,就想盡力睜開眼睛,然而卻怎么也不行,那乞丐似乎也感到了什么,旋律再次單調下來,并且慢慢朝周楚楚走了過來,身后緊跟著一群面無表情的兒童。周楚楚更加緊張起來,她集中自己所有的意志對自己暗示:你能醒過來的你能醒過來的你一定能醒過來的。這種心理暗示所帶來的強大法力使她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了“醒”這件事情上,耳朵里慢慢聽不到乞丐的笛聲,也看不清乞丐的面孔。乞丐的眼光變得狠毒,笛聲也隨著凄厲了起來,后面那群孩子的臉開始扭曲,突然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朝周楚楚撲了過來。然而周楚楚已經不再注意這些,她的神智正在逐漸恢復清醒,她已經能夠抬起手指,能夠轉動身體,眼皮也不再沉重。乞丐失望地放下手中的笛子,猛地發出一陣狂笑。 周楚楚大喊一聲,醒了過來。王風和許煥聽到的就是這一聲厲吼。她猛地坐直身子,耳旁仿佛還回旋著乞丐邪惡的笑聲,很奇怪的感覺,那笑聲似乎在哪里聽過。周楚楚定了定心神,卻發現哪里是“仿佛”?那笑聲明明就是從CD中傳出來的,而且隨著音樂聲起伏不停,是的,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是現在聽來卻是那樣的陌生。周楚楚匆忙從袖中抽出一道符,一把就按在了前檔板的音箱上,那笑聲卻仍然在繼續,但卻不是那么清晰了,就好象一個人被別人捂著嘴笑一樣,尤其是貼上去的那張符紙,竟然還鼓起塌陷著,似乎下面真的有張嘴出氣一樣。周楚楚不敢遲疑,右手捏定護身訣,將“OPEN”鍵一按,隨即跳下車來到車尾,將剛剛退出來的CD拿起來看。 王風和許煥這時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看到周楚楚呆呆地站在車外,手里拿著一張CD在沉思什么。王風急急地問:“你怎么樣?剛才怎么了?” “沒事,剛才有人想用迷魂術迷失我的心智,被我破了。他就是用的這個施術的!”周楚楚將手中的CD遞給王風。王風伸手接了過來,許煥也湊過來看,那是一張很普通的CD,紫色的底上寫著兩個銀字,好象兩條游動的小蛇:魔笛! 許煥咂咂嘴說:“以樂攝魂,音聲相和,前后相隨。厲害厲害,我還以為這辦法早已在中國失傳了呢?” 王風和周楚楚疑惑地望著他,許煥解釋說:“這是最古老的引魂術的一種,開始是用來馴獸的,就好象印度的耍蛇人可以通過一支笛子來控制毒蛇的行動,在西方也有類似的傳說。后來就有人經過研究,可以控制人的心靈。雖然類似于催眠術,但是用起來卻比催眠術容易多了,不過從漢代開始就再也見不到記載了!” 周楚楚唔了一聲, 王風的臉卻變了, 許煥望著他好象也想起了什么,兩個人同時大喊了一聲:“沈容?”周楚楚連忙回頭看車里。車后座上空空如也,就在周楚楚拼力抵抗對方樂術的時候,沈容本就微弱的神智受到蠱惑,已經被人引走了。 三個人都楞在了那里,王風還不甘心,將車門打開,在車座上胡亂摸索著。周楚楚和許煥也手足無措地圍著汽車繞圈子,想找到一點線索。然而夜晚的狂風早已將地上所有的痕跡都吹散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沈容是朝哪個方向走去了。最后三個人都沮喪地停止了努力,絕望地倒在車里。沒想到剛從醫院里面跑出來,就又把人給丟了,現實為什么總是這樣殘酷,為什么命運總是這樣捉弄人?王風頹然倒在車座上,一句話也不說地看著永遠也看不到邊的天空。 看著王風無神的樣子,周楚楚不由內疚起來,她低下頭說:“都是我不好,你們讓我照顧沈容,可我卻把她給丟了。”說完她就開始抽泣。王風斜眼瞟了她一眼,走到她身邊嘆了一口氣說:“這不怪你,如果是我們兩個在這里,結果可能更失敗。”許煥也走過來安慰她說:“就是就是,要是我兩個在這里,那失蹤的就是三個人了。打起精神來,你好好回憶一下,看能不能想起點什么來?” 周楚楚抬起粉面,珠淚盈眼,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楚楚可憐。王風突然發現這性格堅強的女子也有讓人心動的一面,他將手放到周楚楚的肩膀上,卻不想周楚楚哇的大哭了起來,而且順勢撲到他的懷里,雙手緊緊摟住了他的后腰。這一下把王風弄得手足無措,兩只手都沒有地方放,就象剛才那些僵骨一樣朝前伸著,不敢落下。同時不停地向許煥使著眼色,許煥卻早已扭過臉去,假裝看不到這里。王風想推開周楚楚,卻沒有地方著手,臉早就紅了個一塌糊涂。全身也僵硬得象棵木頭,平時的伶牙利齒早就變成了笨嘴拙舌,只是一個勁的說:“好了,不哭了,你……唉……咱們……? 許煥扭回臉來,滿臉都是忍不住的笑,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好了,周小姐,哭也不解決問題,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剛才的事情,包括你那個夢,或許從那里我們可以知道沈容的去向。” 周楚楚這才止住悲聲,卻沒有離開王風的懷抱,將面上的眼淚在王風的衣服上胡亂擦拭了幾下,然后抬頭看王風。王風正用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看著她,周楚楚的臉驟然也紅了,她猛地推開王風說:“你老抱著人家干什么?”王風立即睜大了眼,張開嘴想說什么。許煥趕緊接過了話頭:“好好好,外面這么冷,咱們還是坐到車里談吧!” 周楚楚仔細回想著自己剛才所做的夢,并且詳細地敘述給王風和許煥,兩個人聽得驚心動魄,尤其是最后聽到那乞丐率領孩子們追過來的時候,正好外面風刮得樹葉嘩啦啦的響,三個人都噤口不言了,轉而陷入了沉思。王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問周楚楚:“你能分清剛才你在夢里那個村寨是什么時期的建筑嗎?比如說它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 周楚楚想了一下說:“絕對不是古代的,因為那些人穿著的衣服和我們現在差不多,只不過樣式和顏色比較單一,還有就是他們的發型很奇怪,后面頭發很長,但是前面卻光溜溜的。就好象美洲的許多印第安人那樣。不過他們可都是中國人。” “印第安人?”王風在腦子中想了一下她描述的發型,剛想說什么,許煥已經說了出來:“是不是挺象清朝的人被剪了辮子?” “對對對,豈止是象,讓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那就是剛剛剪了辮子的清朝人。”周楚楚叫了起來。 王風和許煥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問對方:“民國?”許煥挺直身子說:“周小姐,這樣看來剛才你并不是做夢!剛才那人利用CD施法時,目的是想將你和沈容魂魄攝走,這樣你們就只會聽他一個人的安排,而且即使你們的肉體消亡了,魂魄仍然要替他做事。但是他沒料到你體內的長樂符已解,雖然魂魄已經離體,但是還保留了一絲清明。我猜大約在民國時期,附近一定發生過一次兒童失蹤案件。而且那些兒童最后都變成了那人的工具供他驅使。所以當他再一次施法時,那些幽魂借此機會重復演示他們的死亡過程,卻讓你無意間看到了他上一次施法時的情景。所以如果你記得那些人是朝哪個方向走去的,我們趕緊追上去肯定可以找得到的。” 周楚楚又陷入了沉思,王風和許煥連大氣都不敢出,眼巴巴地望著她。周楚楚為難地說:“誰在夢里還記得方向啊?我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記得他們朝山里走去了,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影子?對了,月亮在他們左邊。”周楚楚猛然抬起了頭。 王風和許煥大喜,兩個人打開車門,一左一右跑到車后座,將周楚楚一把拉了出來:“還等什么?趕快發動汽車追啊!你不會連月亮在哪兒都不知道吧?” 第六章汽車發動了起來,明亮的光柱打在了車前的空地上,周楚楚將汽車調整了一下方向,朝著南面慢慢行駛,王風和許煥眼睛緊緊盯著外面的情況。里程表顯示他們已經行駛了將近十公里,然而什么發現也沒有。周楚楚一邊開車一邊注視著外面,嘴里問:“咱們這么找好象也不是個辦法啊?咱們走的是大路,萬一沈容不在路上走,那這怎么也找不著啊?” 許煥眼睛看著外面,嘴里也嗯嗯著表示贊同,王風心里也很著急,但是又不忍心讓他們更緊張,便開玩笑說:“早知道應該給沈容安一個定位器,這樣她走到哪里,我們都能知道,說不定她現在就在我們身邊的樹林里呢?” 許煥和周楚楚沒有搭碴,只是看了他一眼,臉上都是無奈,心中都明了王風的心情。許煥揮手拍了一下王風的腿,褲子口袋里的符紙刷啦啦直響,許煥一楞,猛然大叫一聲:“停車!” 車嘎的一聲停下了,王風和周楚楚都迷惑不解地望著激動的許煥,許煥緊緊盯著王風說:“你忘了,沈容住院后一直昏迷不醒,她的魂是咱們給寫的,那人現在就是攝著那個假魂走了,只要咱們能找到那個假魂,就能找到沈容了!” 王風恍然大悟,三個人都激動起來,興奮地相互看著,王風的笑容卻突然凝固了下來,半晌才說:“可是我不會追魂術啊!” 人的魂魄因為內在或外來因素的影響,有時會脫體而出或是封存在三丹田中,這時整個人都不醒人事,好象一個植物人一樣。如果是前一種情況,就需要招魂返體;如果是后一種情況,通常是寫一個假魂,先讓人能夠行走站立。還有一種辦法是借魂,也就是用法力捕獲游魂暫存體內,但是這種辦法很危險,因為無法確認游魂的情況,如果不慎借來惡靈又或是將來本魂歸來無法驅逐,對失魂人的身體影響非常大,經常有兩魂附體的情況出現。所以王風當時只給沈容寫了一個假魂,靈性極弱,將來本魂復蘇的時候,只要稍加努力就可將其排斥于人體外。因為假魂是法師自己寫的,高明的法師可以通過追魂術來感知它的存在,但是王風恰恰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師。 王風問周楚楚:“你法力比我高,你來試試怎么樣?”周楚楚搖搖頭:“如果是我寫的假魂,或許我還可以感應,可那假魂是你寫的,我還沒有這樣的法力!”三個人都沮喪起來,低著頭誰也不說一句話。周楚楚不停地看著王風,眼中滿是埋怨的神情。許煥也在一邊偷偷看著,最后說:“王風,記不記得剛才在陽山的陣里,你念出了你本來不能使用的回魂咒,我覺的你這次也應該試一試。你知道人的意志力有時候會大大的超過你想象。而且我想我們現在離沈容應該不遠,很容易感應到的。” 王風將頭仰在靠背上看著車頂,雙手抱上去說:“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我知道那是行不通的。我根本沒有那樣的法力,在陣中能念動回魂咒可能和當時的氣氛有關系,現在讓我再用追魂術,難道奇跡還會重現?” 周楚楚看著他忍不住爆發了:“既然你曾經用過你不能使用的法術,說明你對自己的法力認識還不夠,現在你再試一次又怎么樣?回魂咒比追魂術兇險多了,你都用了。難道你忍心看沈容也被那人控制,生不如死?王風,你這人怎么這樣啊,連試一試都這樣猶豫。你要是不試,那我來!就算是魂飛魄散我也認了!”說完她就開始在身上摸索符紙。 “不行!”許煥和王風同時阻止她。王風看了看她,周楚楚的眼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燒。王風嘆了一口氣:“好吧,我來。你不知道我現在還在疑惑,剛才在陣中我怎么竟然可以念動回魂咒?” 周楚楚轉怒為喜,許煥的臉色也舒展開來。王風將車窗搖下來,抽出一張符紙,匆匆在上面寫了一道追魂律,心中默默念里幾遍咒語,伸手取出打火機說:“如果真的有用,你就順著我指示的方向開,千萬不能開錯了!唉,我是真的不信我能用這法術!”他苦笑著看著許煥。 許煥伸手重重按上他的肩膀,眼光堅定地望著他說:“王風,你一定行的。雖然你法力不夠,但是憑你對沈容的感情再加上堅韌的意志,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到的!”周楚楚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轉頭開始發動汽車。王風將符紙點燃,火苗吞吐之間,王風的眼光也變得灼熱,他閉上眼睛聲音沉重地念道:“來既有形,去亦有蹤,上天入地,何去何從?” 符紙很快燒盡了,黑灰撒了王風一腿,周楚楚從后視鏡中緊張地看著他緊閉的雙眼,許煥也焦急地望著他,甚至忘了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王風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表情嚴肅,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全身都在用力。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看得出他在盡力用自己的靈力來追尋那道符跡。車里面很靜,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時間也許很長也許很短,因為誰也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王風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他眉頭一挑差一點睜開眼。周楚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王風睜開眼的話那就絕對沒戲了!但是王風隨即平靜了下來,只稍稍向左側了側頭,似乎看了誰一眼說:“左面!走吧。” 周楚楚緩緩轉動方向盤,車子向左邊調過頭去慢慢向前行進,車子已經離開了道路,進入了森林,周楚楚仔細聽著王風的指引,不斷避開對面阻攔的樹木。稍微轉右……、前進……、再轉右……、好了前行……、對就是這里,一直朝前……!王風肯定地說。汽車加大了馬力,在叢林里急速朝前走去,樹木越來越稀疏,而且有一點燈火在前方開始閃現。突然王風睜開眼,三個人同時都喊了出來:“沈容!!!” 這是林中的一片空地,周圍的樹已經被砍伐殆盡,只留下中間孤零零一座小屋,剛才他們看到那昏黃的光芒就是從小屋中傳出來的。前燈的光影中,一個呆滯的身影正慢慢慢慢朝前走著,完全沒有理會身后強烈的燈光。盡管看不到那身影的正面,但是三個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穿的衣服,那就是沈容,被人攝了魂的沈容,正一步步向那小屋走去。 周楚楚踩下了剎車,但還是慢了一步,王風早已跳了出去。周楚楚和許煥也跳下車,許煥的臉色蒼白,周楚楚不由得看了他幾眼。三個人急急朝沈容跑過去,剛跑了幾步,大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每個人都感覺到了怪異。沈容離他們并不是很遠,以他們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趕上了,但是幾分鐘都過去了,距離似乎一點也沒有縮短。王風已經使出了全力奔跑著,但是他越是跑心情就越是沉重。因為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離跑起來卻遠隔天涯,無論如何加速也追不上沈容,眼看著她已經快要到達小屋了,剛剛氣喘吁吁追上來的周楚楚和許煥相互看了一眼,周楚楚一臉駭然地說道:“縮地成寸術!?” “不錯,就是縮地成寸術!”許煥伸手拉住王風,三個人都停了下來。王風絕望的看著沈容清晰的背影,扭頭問許煥:“有沒有什么辦法破這法陣?不管有多兇險,我他媽的這次也拼了!”許煥同情地看著狀如瘋虎的王風,搖了搖頭:“縮地成寸術已經不是簡單的、可以通過學習來獲取的法術了!在道法中已經屬于仙技了,據說只有立地飛仙才可以使用的。沒想到今天竟然讓我們遇上了?看來這次我們的對手真的是夠強大啊!” “沈容,沈容,快回來,沈容!”王風掙脫開許煥,又跑了上去,嘴里還大聲喊著,但是一切都是徒勞,雖然他離許煥和周楚楚已經很遠,但是還是沒有能追到沈容。這時,沈容已經走到了小屋前,窗戶上有一個影子顯了出來。王風看著那個影子,突然就停了下來,于此同時,許煥聽見周楚楚充滿疑問地“咦”了一聲。 燈突然滅了,整個空間瞬間沒有了一絲光亮。在黑暗前的一瞬間,王風看到沈容仰頭倒在地上。隨后小屋的門開了,咯吱吱的門軸轉動聲在這漆黑中聽上去令人牙酸。有人走出門外,返身又咯吱吱的關上門。三個人立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冰冷。許煥試探著朝前走想找到王風,但是那黑暗是如此濃厚,仿佛一張黑幕將每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眼睛已經完全沒有了作用。許煥走了兩步就放棄了努力,他憑記憶又退了回來,他不想連周楚楚也找不到了。 有腳步聲踩在樹葉上沙沙作響,屋里的人在移動。王風豎起耳朵聽著,沙沙沙沙沙殺殺殺殺殺,腳步聲停止了,盡管大家都看不見,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屋里的那人已經停在了沈容的身邊。王風驟然攥緊了拳。無邊的黑暗和寂靜,時間仿佛停頓了下來,誰也不知道在沈容的身上發生了什么?王風忍不住又叫了起來:“沈容、沈容。” 火光亮起,光亮開始朝四周擴散,三個人又恢復了視覺。眼睛一齊朝火光來源處看去。 沈容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那人背對著王風他們蹲在沈容身邊,手里燃燒著一團火焰,那光亮就是從那里傳過來的。他披著一件兜頭的斗篷,加上背對著王風,誰也看不到他的臉。火焰還在繼續燃燒,那是一張靈符,已經快要燒到了那人的手指。那人卻仍然沉思著。三個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如果那是一張長生符的話,而且種到了沈容的身上,那以后只有大羅金仙才可以破除了。周楚楚掩口發出了一聲尖叫:“不要!!!” 那人的肩膀猛地一震,似乎被這聲尖叫嚇了一跳,然后他就毫不遲疑地將那團火焰塞入了沈容的嘴里。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王風完全絕望了,他伸開雙手殉難一般趴在了地上,清晰地聽到地下有人在嘶聲輕笑,有人在痛苦哀號,中間似乎還夾雜著沈容的呻吟聲。是的,那是沈容的呻吟聲,不過不是從地下的亡靈中傳上來的,而是躺在那里的沈容嘴里發出的。王風一旦確定這點就跳起身,朝剛才沈容那里看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那人已經離去了,晨曦透過樹木的縫隙飄了進來,剛才那包圍一切的黑暗已經蕩然無存了。沈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嘴里呻吟著,突然坐了起來,抑制不住地開始嘔吐。王風心里一動,拔腳朝沈容跑了過去,才走了兩步,他就驚喜地發現,這里已經不受縮地成寸術的影響。很快他就趕到了沈容的身邊。一把將沈容扶了起來。沈容仔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跑過來的周楚楚和許煥,再看看周圍的環境,疑惑地問:“王風,我怎么在這里啊?我記得我在學校的水房啊!” 周楚楚伸手按上沈容的寸脈,仔細號了一下點頭對王風說:“三丹田已經被打通了,她的真魂已經釋放了出來,你給她寫的假魂也被逼出來了。現在她完全清醒了!”王風激動地一把就將還在莫名其妙的沈容抱住。周楚楚和許煥識趣地站到了一邊,周楚楚看看地上沈容的嘔吐物,那里面還混合著符紙燃盡的黑灰。周楚楚輕輕對許煥說:“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人為什么要救沈容啊?” 許煥搖搖頭,經過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夜,他已經很累了,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轉身朝汽車走去。路過王風身邊時,朝他一笑說:“走吧,哥哥,家里有床有被子的,干嘛在這幕天席地啊?”周楚楚卻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回到家,三個人二話不說,倒頭就睡。因為不敢告訴沈容真相,怕她一驚之下再將魂給嚇回去,王風和許煥都言語含糊地解釋。沈容自然是不大樂意,隔一會就推醒一個問問題,有了新問題時就再推醒一個,把兩個人折磨得痛苦不堪。到了后來連做的惡夢都是被沈容推醒,經常一個翻身坐起,恐懼地大叫一聲:“別推我,求求你讓我睡覺吧!”還好她不敢怎么招惹周楚楚,以為她仍然要陷害王風,周楚楚也沒有精力解釋,一個人裹著毛毯睡個不亦樂乎。直到黃昏三個人才依次醒來,吃完沈容買回來的夜宵,這才有點清醒。圍坐到桌旁,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夜晚已經降臨了,沈容過去拉亮了燈。過來發現自己在周楚楚身邊坐,連忙站了起來,躲到王風的那面,王風苦笑了一下說:“我的沈大小姐,你怕什么呀?周楚楚現在是咱們的人了!你昏迷的那幾天,我們兩個大男人伸不上手,都是人家給你換洗的。瞧你現在人好了就忘了別人的恩情了?” “是嗎?”沈容半信半疑地問,突然又想起了問題:“我昏迷?我怎么會昏迷的?你告訴我,王風,你告訴我!”沈容猛烈地搖動著王風的胳膊。王風頭立刻就大了,他苦著臉看許煥,許煥在他說了那句話之后早就側過頭去看窗外的萬家燈火了,還是周楚楚過來解了圍,她笑了幾聲以后說:“好了,沈小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們還是來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整理一下思緒,再想一想以后怎么辦吧!”王風連忙點頭,同時向周楚楚投去感激的一瞥。 王風這時才詳細地將自己和許煥在林中的遭遇講了出來,周楚楚聽得花容失色,沈容越聽問題越多,看沒有人理她,賭氣跑到了旁邊開始看電視。三個人這才舒了一口氣。周楚楚疑惑地說:“這么說來陽山真的是一個陣地,那屋里的人很可能就是陽山主持人,不過他為什么要救沈容呢?還有那個人我好象在那里見過,而且就是近期才看到的,但是我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里見過呢?”周楚楚沉思著,王風的神情也沉重了起來,他說:“是啊,那個人真的很怪,我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對了,你回家拿回名片夾了嗎?”他問周楚楚。 “啊,我拿過來了,”周楚楚起身從自己行李里拿出一個厚厚的名片夾遞給王風,王風只看了一眼就呻吟了一聲:“大姐,你該不是讓我在這么多人里面猜那個建筑師是誰吧?龔大偉是生意場上的,這里面少說也有500 張名片,難道讓我一個個打電話去問!” 周楚楚哼了一聲說:“告訴你吧,這些還是我整理出來的呢,凡是我能肯定不是的,我都已經抽出來了,里面本來還有你的名片呢!一個一個打就怎么了?我看只有這個辦法了。” 王風住口不言,隨手將名片夾翻開看了看。龔大偉既然是做生意的,認識的人也是三教九流,那些花花綠綠的名片上寫著許多陌生的名字,安著的頭銜也是五花八門,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有些人的資料還比較詳細,電話手機地址電郵俱全,有的卻只寫著一個名字,留著一個隨時可以更換的手機號碼。王風匆匆翻了一遍,抬頭無奈地看了一下許煥和周楚楚說:“還真是沒有辦法,來吧,咱們一起打吧!反正就這樣多,從現在開始打,明天總能打完了吧!” 許煥眨巴著眼問:“這辦法行嗎?機會太渺茫了啊,萬一那人沒有給龔大偉名片,或者他的號碼變了,又或者他的名字改了,而且我不知道周小姐是根據什么標準挑選出來這些名片的,如果那人和你一樣,掛著大學教師的名頭,卻是個陰陽師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我們這樣做我總覺得象大海撈針!” 王風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周楚楚卻反駁道:“那也總比坐在這里等死的強,雖然我不知道那人為什么不干脆殺了我們,但是如果我們不趕快解決掉那個十殺陣,恐怕結果比我們死還要慘。”許煥看了看她笑了笑說:“好好好,周小姐言之有理,開工嘍。”三個人各分了一摞子名片,手機電話齊上陣就開始了。 “喂,你好,請問是XXX 先生嗎?……啊,你好你好,我是龔大偉的朋友,龔大偉您認識嗎?……對對對,就是那個龔大偉,哦他很好,我想問一下,是您幫他設計的那個酒廊嗎?……不是啊!唉,看來是龔大偉告錯我了,對不起啊,再見!” “喂,你好,請問你是XXX 女士嗎?……啊,她不在啊,那您知道她怎么聯系嗎?我有一點事情想請教她?……好的,我記一下,謝謝你,再見!” “喂,你好,請為是XXX 嗎?……哦打錯了,對不起了!他給我的就是這個電話,那您知道……喂,喂喂!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你所呼叫的手機已經欠費停機!您所呼叫的用戶已經被取消服務!” 整整一個晚上,房間里就充斥著這樣的聲音,凡是能打通的都否認自己曾經參與了建筑,而且也無法給出線索,打不通的一大半都無法聯系,只有少部分無人接聽和關機,無奈只能先記了下來等以后再打。沈容無聊地坐在一旁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出西鄉酒廊那晚倒塌的報道,有一個警察正在那里接受采訪,正在接受警察盤問的王風在屏幕上一閃而過,沈容興奮地大叫起來,王風卻無神地看著電視屏幕。許煥終于也完成了任務,疲倦地從地上站起(原來是盤腿坐在地上的,因為他沒有手機,只能抱著座機打),癱倒在沙發上。周楚楚卻還沒有打完,畢竟是女孩子,打電話的時候也不忘文明禮貌,不象王風和許煥,一聽不是想要的答案,直接就掛了,連再見謝謝都懶得多說。她卻彬彬有禮得很,每一個電話都要寒暄、問候、記錄、道謝、辭別。結果現在手頭還有一大堆名片。房間里面除了電視的聲音就是她甜美的語聲,許煥看著王風緩緩地問:“王風,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我也有一肚子問題不知道找誰問呢?你問吧!“王風的眼皮都耷拉下來。 “你還記不記得原來你給學生們講的那個故事,就是關于雙水屯的,我想知道是誰講給你的?”許煥輕輕地說。 “這個我還記得很清楚,”王風回憶了一下說:“幾個月以前我曾經到云貴采風,有一次在去思茅的火車上,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清矍的老年人,他知道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以后,而且還在這里教風水學,就給我講了這個故事。他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在道法方面的修行似乎很高,可惜后來就沒有他的消息了!”王風的心里一酸,想起了趙淳也曾經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可是自己那時居然敷衍了他,也許他魂飛魄散的時候,心中還有一絲遺憾吧? “他沒有說別的嗎?”許煥小心翼翼地問。 “哦,他講完這個故事后,發現我好象不是很往心里去,就嘆了一口氣說,如果對教書工作不是很愛好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在這里教書,而且他還提醒我說,如果將來碰到什么怪事,千萬記得想辦法找到他。我當時感覺很奇怪,問他會有什么事情?他卻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喃喃地說,你挺象的你挺象的,也許真的就是你,唉,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跑不開的。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事情該怎么發生還是要發生的!后來等我一覺醒來,他就不見了。只給我留了一張我現在都不認識的符紙。” “那符紙還在嗎?” “在,我一直都保存著。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我只見過他一面,但是我相信他說的話,幸而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并沒有碰到什么事。而且他只說有事情找他,卻沒有給我留下他的聯系方式,真是高人啊,做事誰也琢磨不透!”王風嘆氣說道。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許煥追問道。 “哦,他很高傲,說象他那樣的人隔一個朝代才會出現一個。正好他姓唐,所以他給自己取名叫做……” 與此同時,周楚楚又拿起了電話機。 “喂,你好,請問是唐元清先生家嗎?” 唐元清!?這三個字聽上去好象是兩個人同時說出來的! 王風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 他猛地撲到周楚楚身邊, 搶過她手中的名片,只看了一眼就叫道:“沒問題,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西鄉酒廊一定是他設計建筑的。” 電話中傳出持續不斷的嘟嘟聲,那條線路早已不復存在。周楚楚掛斷了電話,朝王風無奈地一聳肩:“現在知道是誰了,可是還是找不到這個人啊!”王風的眼中卻閃亮出光采,他看了周楚楚和許煥一眼,表情神秘的說:“一定可以找到的,我想他就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因為我見過他!!!” “什么?”兩個人都驚訝地跳了起來:“你見過他,那你怎么沒有和我們說過,你就在這里見過他么?” 王風點點頭,他的眼光移向電視前面的沈容:“昨天晚上,在陽山的森林里,當那小屋中出現那個人影時,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那個人和我認識,但是我當時心都放在了沈容身上,(沈容在旁邊哼了一聲,臉上卻泛起了幸福的紅暈)所以也沒有用心去想,剛才我們一說到他的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來,小屋中的那個人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有那樣的法力。只是很奇怪,他為什么會在那里出現,既然在那里布下了縮地成寸來阻擋我們,可是又怎么會救了沈容?難道他也跟這十殺陣有關?算了,不想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去電視臺登個尋人啟示去找他吧,還有我知道這人有一些古怪的嗜好,也許我們可以利用這些來找到他!” 王風越說越興奮,許煥的臉上卻有了一些憂慮,他站起身在房內來回踱著說:“王風,咱們也別高興得太早了,那唐元清是友是敵還不知道呢?尤其他在陽山的陣地出現,很可能他就是陽山的主持人,我們貿然去找他,那還不是引狼入室,開門揖盜?這事情要考慮好了再說。” 周楚楚也幫著腔:“是啊,我們也進那小屋看了,那就是原來剛剛種下樹木時,簡單搭建的一個木房,已經多少年沒有人在里面住過了。倒是有好多老鼠,把我嚇得!”她掩住口,似乎又想起了那些令她生厭的、滿地都是的、吱吱亂叫的耗子。 王風卻堅定地說道:“昨天晚上那一定是他,雖然小屋中沒有過人的痕跡,也許也是他用道法將痕跡消滅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對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如果他要是有的話,就不會救醒沈容了,再說了,他要是想加害咱們,憑咱們這九只腳根本不是個兒!” 周楚楚疑惑地說:“什么九只腳?”許煥不耐煩地說:“他意思說咱們都是三腳貓。不過王風,”許煥冷笑了幾聲說:“他之所以沒有加害咱們恐怕是另有原因吧?要不他沒事干跑到那荒郊野外干什么?總不會是專程去拯救咱們的?” “什么另有原因?”王風的語氣生硬地說到,空氣中的氣氛緊張起來,王風也感覺到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說:“總不見得是害怕我有強大的意志力?所以不敢過來取我的性命,怕我突然又使出我本不能使用的法術?”一聽這話,許煥的臉就變得煞白,狠狠瞪著王風,你你你個不停,卻說不出話來。 三個人爭吵了起來,王風堅決要求明天就開始找唐元清,許煥雖然沒有很站得住腳的理由,但是反對的態度也很執拗,周楚楚在旁邊打著圓場,沈容也無奈地來回勸著。最后大家都安靜下來,兩個好朋友互相對視著,誰也不說話。房屋里一片寂靜,只有電視機在喋喋不休地播放著晚間新聞。 許煥終于平靜下心情,看著從長大以后就沒有紅過臉的好朋友王風,主動伸出手去:“好了,王風,咱們也別爭了!我所以不讓你去找他是因為咱們不了解這個人,現在這情況你也知道,如果稍有閃失,咱們幾個就都挺在這兒了。從小咱倆就一起長大,你的脾氣我很了解,你決定的事情是誰也無法改變的,我呢,也無所謂。只是這兩個姑娘?”他握住王風伸過來的手,眼睛瞟了瞟周楚楚和沈容。 周楚楚立刻表了態:“我也無所謂,反正已經落到賊船上了,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了。我和你們一起干!”她把手放在兩個男子漢握緊的拳頭上,看著沈容。沈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看王風,遲疑地將手也放了上去:“唉,雖然我幫不上什么忙,不過如果你們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一個人也好過不到那里去。何況……”她看了看王風,鼓足勇氣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老鼠滿地走,王風都去了,我能不去嗎?”說完這番話,她的臉早紅透了半邊天。王風也一把將她摟到懷里,臉上都是無法形容的喜悅。 幾個人就這樣,手和手緊緊攥在一起,眼光中流露出同仇敵愾的神情,他們每個人的血液中都有友情在燃燒,信任在激蕩。不需要說話,話語在此時是多余的,只要互相看看對方的眼睛,一切盡在不言中了。王風眼中開始有淚花閃動,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說:“那好,明天我們就去找唐元清,我一定要搞清楚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一起點頭,每個人都斗志昂揚,忍不住又緊緊擁在了一起,下死勁地收縮著自己的臂膀,兩個女孩子都叫喚了起來,房間里一片歡樂的氣氛,就在這時,外面的天空閃過一道閃電,將房中照耀得明亮無比,狂風過處,沒有關閉的窗戶被吹得來回晃蕩。桌上輕巧的東西唏哩嘩啦都落到了地上。四個人分了開來,王風去關門,許煥去關窗戶,周楚楚收拾著地上被吹落的東西,沈容走到電視前面,晚間新聞正在緊急播報剛剛收到的消息,沈容只看了幾眼就大叫一聲:“快過來看!”三個人都圍到電視前面,隨著播音員一字一句機械地念著新聞稿,四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現在播送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今晚九點左右,我市城南陽山林場突發火災,本地武 “現在播送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今晚九點左右,我市城南陽山林場突發火災,本地武警官兵和消防隊員接警后火速趕往火災發生地,采取了緊急滅火措施。到記者報道時為止,已經初步控制了火情。陽山林場是我市林木業的主要基地之一,已經實現了機械化生產,所以沒有造成大的人員傷亡。火災原因正在調查中,不排除人為縱火的可能。在林場廢棄的木屋內發現了一具尸體,據林場派出所查證,死者名叫唐元清,抵達本市后曾神秘失蹤,火災發生時已經死亡,警方正在調查其死亡原因,并請有關知情人提供線索。本臺將繼續關注本次事件,同時提醒廣大市民,風干物燥,注意防火!” 畫面切換到唐元清的尸體上,無論是誰也看得出來他絕對不是被火燒死的,因為他的身上根本沒有一點點燒灼的痕跡,最令四個人驚訝的是,他居然真的穿著一件套頭斗篷,和他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畫面在唐元清的臉上掃了一下,做了一個清晰的特寫,他居然是笑著死去的。與此同時,周楚楚大叫一聲,把另外三個本來就全身發冷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們一起看向周楚楚,周楚楚的臉嚇得煞白,一只手顫抖著指針電視屏幕上那張詭異的笑臉。 “我想起來了,我認識他,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廊失蹤的客人!!!” 又是一個閃電劃過夜空,仿佛在四人人本已雪白的臉上再下了一層霜,樹葉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暴雨沖刷著大地,空氣驟然寒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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