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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杳冥冥兮以東行-《華音流韶之紫詔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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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水光悄無聲息地從她們身邊流過。

    相思霍然站起來,一揮手,一道寒光透空而出,釘在了一團氤氳的水氣上。

    她美麗的眸子中已充滿血色,一字字道:“妖孽,我要殺了你!”

    淡淡的血絲從那團水汽中滲出,水氣漸漸消散,還原為一團萎縮的人影,駭然正是日曜。

    日曜兩張臉龐看去幾乎一樣灰敗,在一團水暈中掙扎。她身體極為孱弱,若不是借了炎天令的神力,那有殺人的資本?

    剛才她一擊不中,誤傷吉娜,全身勁氣立即宣泄,只得久久伏在水面上,動彈不得,正指望趁相思不備,找個水遁之術溜走,不料卻被發現了。

    相思咬著牙,一字字重復道:“我要殺了你!”

    日曜見她盛怒之下,要為吉娜報仇,不由嚇得心膽距裂!扯著嗓子高喊道:“救我,救我!”

    相思蓮花般溫婉的面容也變得冷如冰霜,她舉起袖,一道道緋紅的珠光便在她指尖亮起。

    那些,都是足以殺人的光。

    日曜惶然四顧,聲音更加尖利:“孟天成,你還不出來!”

    相思盛怒之下,哪里管她叫些什么,手腕微沉,大蓬暗器如飛花一般,向日曜身上罩下!

    日曜嘶聲尖叫,她從這些美麗的落花中,似乎已看到了地獄的降臨!

    砰的一聲輕響,這些落花突然停止了飛舞,一道赤紅的刀光仿佛從中劈下,將這些花瓣生生攪碎。

    相思霍然住手,目光盯在眼前這個人身上,一字字道:“孟天成?”

    孟天成的黑衣被荊棘劃破,顯得有些破敗。破碎的衣帶在山嵐中揚起,更襯出他臉色的蒼白,看來向山崖下這一跳,還是讓他受傷不輕。

    孟天成一手擰起日曜的衣領,宛如提著一只畸形的木偶,將她舉在半空。

    他眼中迸出怒火,對日曜道:“你說過,不會傷害她的!”

    日曜尖聲道:“是她自己撲上來擋炎天令,與我有什么關系?快把我救走,不然王爺饒不了你!”

    孟天成咬牙看著她,握刀的手都因用力而蒼白。他指節咯咯作響,似乎正恨不得一刀將手中這個木偶劈成兩瓣。

    但他終于沒有。

    孟天成狠狠咬了咬牙,轉而對相思道:“她的確該死,但現在還不行,因為她是王爺要的人。”

    相思厲聲道:“孟天成,你還要助紂為虐到什么時候?”

    孟天成長長嘆息了一聲,良久沒有答話。

    他突然將日曜扔到肩上,道:“這個人我先帶走了,我向你保證,到了王爺心愿達成那一天,只要我還在,一定親手殺了她,為吉娜報仇!”話音未落,身形已化為飛鳥,消失在山嵐中。

    相思愕然片刻,道:“不行,把人留下!”正要去追,但云霧渺然,哪里還有他的蹤跡?

    相思無力地跪坐在石臺上,卻又終于忍不住伏在吉娜身旁失聲痛哭。

    吉娜的身軀此刻顯得那么瘦小,那么可憐,真宛如一只折翼的鳥兒,就此長眠在主人的懷抱之中。

    再也不會醒來。

    嵩山之顛,落日寂寂無言,將場中英雄豪杰們的身影都染上了幾分蒼涼之意。

    卓王孫拱手向楊逸之道:“楊盟主,這武林大會,我看也就開到這里算了吧?”

    楊逸之默然良久,道:“楊某日后必定約束白道,愿卓兄也不忘今日所言?!?

    卓王孫淡淡道:“盟主所命,敢不俱從。卓某就此別過,異日江湖相逢,再與盟主杯酒兩歡?!?

    兩人拱手一笑,人影雜沓而下,蒼茫的少室山,也就逐漸恢復了原來暮鼓晨鐘的安靜。

    眾人走至山半,回頭望時,楊逸之猶自獨立在松峰之巔,夕陽垂照在他一襲白衣之上,煌煌暮色,也漸漸暗淡。

    卓王孫向山下行去,他的神色依舊淡然。

    當然,他并不知道吉娜的死訊,或者,知道了也不過如此吧,在這樣的江湖大事下,一只小小的鳥兒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幾天后,閣中侍女偶然發現,他獨自站在虛生白月宮的那片菜畦上,久久無語。

    半月之后,琴言親自將吉娜的棺木運至十八峒。

    往日歡歌笑語的苗疆,此刻被悲痛籠罩,每個人都淚落如雨。

    但琴言此刻已經哭不出來。她的眼淚,早在路上就已流干。

    琴言將最后一抔土培上那小小的墳頭,心中涌起無盡的蒼涼。

    江山與江湖的畫卷是如此絢爛、美麗,無盡的傳奇轟轟烈烈,正在上演或即將開場。但吉娜,卻仿佛注定了是個過客。

    悄悄的來,悄悄的離開,最后回到這生養她的土地上。

    她終于能永遠陪伴著父母,也終于能自由自在地在這深山秀谷中遨游了吧。

    千萬年前的暗自傷情,千萬年后的千里追隨。

    為的,是他的一顧。

    她就是那只偶然愛上了天神的鳥兒,注定要為她那僭越的愛情,付出生命的代價。

    千里追隨,千年的相思,她最終沒能得到他的愛。

    然而,這又有什么關系。

    她已見到了他,為他歌唱過,向他訴說過。

    無論是不可一世的卓王孫,優雅寂寞的楊逸之,野心勃勃的吳越王,還是溫婉慈柔的相思,艷色傾城、得天獨厚卻又身負無數秘寶的秋璇……他們都是這場傳奇的主人。

    唯有她不是。

    外面那繁華的大戲不屬于她,唯有這小小的故事,小小的惆悵,小小的籠子,才是她一個人的舞臺。

    她終于能無憂無慮地,在屬于她的舞臺上歌唱了。

    但她還會有一絲小小的擔心。

    那一刻,她親手,將那常伴他左右的夢想,交給了另外一個女子,這個夢想真的能實現嗎?

    在紛繁蕪雜的天地里,在風起云涌江湖中,他們的因緣,是否堅韌如昔?

    于是,她還是會偶爾在遙遠的角落里,看著他們相守。

    偶爾,在寧靜的月下為他們唱起那首歌。

    那首注定要為他而唱響的歌。

    (《紫詔天音》終,后事請見《華音流韶?塞上驚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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