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翟衣風翔入駐心-《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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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時候,距七月正式推行新政已經五個月了,第一階段在云曦緊盯之下還算是平安地過渡,萬壽節時全國大慶,京城耍龍舞設大駕儀巡游,地方拜山為皇上參福,宣平十七年丙午,這一年其實也是云曦的本命年,云曦生在臘月,當初便有道尊言十一皇子臘月傷馬蹄,其生坎坷多舛。
先帝當年聽了便不是很喜歡,結果未及兩歲其母便薨,先帝更是對他不喜。他的確也前路坎坷,步步都是艱難。不過,傷蹄凍骨的臘月,一樣可以有踏雪飛奔的靈駿!三月緋心出事那會子,云曦真是一度要信了那道士的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破云開日的時候,他所愛的女人為了他要填殉自己的命!好在他不是那個信命的人,他要把自己的命運,牢牢操縱在自己的手中!
緋心親手縫了一雙焰馬靴給他,比當初南巡的時候做得精致妥帖了許多。不是龍紋,而是他的生肖。走馬狂飛,赤焰灼騰。一針一線,全是她自己做的。她還做了許多小衣服小褲子,不僅給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還有長公主以及皇長子。
如今她的肚子已經微微地隆了起來,這一胎果然穩當了許多。她的孕期反應也不是很強烈,胃口也很好,面色紅潤晶瑩剔透,再無年初時那種病態。
如今緋心與太后相處得極好,自從她不再管司府的事以后,侍奉太后更像是一個賢慧的妻子在家照顧婆婆。她不再找一些奇花異木,有時也勸太后少動些這些免得勞眼神。這種從身體上的規勸,比以往那種刻意的討好更容易深入人心。
她每天都會出去閑逛片刻,其實她看似悠閑的逛還是有目的性,不過不是為了控制后宮,而是用另一外一種方式,還后宮的清凈!有些女人,是寧死也要留在宮里的。她們有各種各樣的原因,總之是不愿意出去的。比如鄭奉媛,她已經無父親相依,親戚也不好投靠。宮外的生活對她而言太苦了,她只想守在這里得個安穩的環境。有時就算嫁到尋常家也不見得有好日子,更何況,她早已經適應了這種有人服侍,不需擔心風吹雨打的生活!
還有像靜華夫人,她一早給自己的目標就是一生的榮華富貴以及借她穩固家里的社會地位。至于受不受寵,她并不在意。像這樣的人,緋心不介意給她們一個生存的空間,至少比先帝那些失寵的女人過得要好些。
還有一些,則不愿意枯耗青春,有心一搏。那么緋心便借自己這幾年的經營給她們提供方便,不過這需要一個比較長的周期,而且她不會隨便放人出去胡言宮中是非,這點是她不能允許的。所以她總要捏些對方的把柄,讓她們一生都安分守己。如何控制人,是她在這宮里近六年學會的技能。她知道雪清在暗查她,這也是她會在三月那件事過后,一直偽裝麻痹太后的原因之一。
糊弄前事是一個原因,改變太后對她的看法也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她永遠記得林雪清是一個危險的因素。林雪清如果現在還想對付她,那么太后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不過現在雪清已經失去了太后的信任,如果還想對付她的話,密報的方式已經沒用了。只能放風讓太后自己去查,但現在,太后根本不會主動去查緋心任何事了!因緋心所有的爛賬,當初云曦已經一次掀干凈了。而現在的緋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與功利無關了!
緋心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在這一點,她遠遠勝過雪清。她更知道如何抓住對方的弱點!年底宮中都非常忙,這段時間雪清越發地暴躁起來。緋心冷眼旁觀,繼續過自己的保胎日子。她從不往萊音宮去,但她絕不容許任何人把后宮弄得一團糟給皇上堵心!所以從千秋宴一過,舉凡雪清做事有漏洞,得知以后她都會透給靜華夫人,然后由靜華夫人出面向太后周濟,這般一來,靜華夫人的能力便顯現出來。后宮漸穩妥合理的同時,太后也越發對雪清瞧不上,搞得雪清無地撒氣,只能向奴才們下手,越發地搞得眾叛親離!
靜華夫人也漸漸察覺到,貴妃這臆癡怕是早好了。但她只會開心不會恐懼,她一早相中的大樹當然越牢固越好。
云曦有空的時候會陪著緋心散步,兩人常常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地依偎,言語于他們而言已經有些多余。他只想擁抱她,從她那里獲得力量!
太后見兩人的神情越發地一致,有時連她自己也恍惚。想一想,貴妃如今也身懷六甲,皇上竟是在這段時間沒有臨幸任何宮房。后宮是皇上找尋安寧的地方,但只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可以滿足他。朝上請求立后的折子也越來越多,貴妃想來是眾望所歸!何苦還要拘著曾經,不完成皇上這個心愿呢?
過小年的時候,而今年的第一場雪也在此時落下。紛紛揚揚地下了一整夜,次日將整個恒永禁宮覆上一層銀白。年年歲歲,朝朝夕夕,這百年宮房,歷久彌新!
朝上基本上已經沒什么雜事了。各地都在籌備過年,也是一年中最熱鬧又最清閑的時候。
這天云曦往壽春宮來看太后,星華坐在暖閣的大座上,攏著赤狐袖套,懷里抱著手爐,穿對襟青花絞金福字衣,如今她是什么事也不愿意管了,幾番爭斗風雨,于她而言已經都是過往回憶。只待享幾年清福便罷了!
“最近寧華夫人也不大好了,年輕輕的卻是如此。想來卻是哀家誤了她!”太后輕嘆了一聲,“這兩天緋心倒是總過去瞧她,皇上得了閑兒也去瞧瞧!”
“不是兒臣不去看,是她不愿意見兒臣?!痹脐刈谔笊磉?,紫金翻黑狐圍的長袍,這一年朝中推新政的歷練,讓他的眼越發深邃凌厲起來,棱角分明之間掩去曾經的稚氣。
“她也不愿意見哀家,自家女兒也不怎么過問。當年是哀家只想著自己,害了這孩子!”太后說著有些心酸起來。
“母后也不必難過,當年的事不用再提。是她不愿意出來,便隨她就是了。如今兒臣也不想什么,唯得天下太平,太后身康體健便罷。”云曦輕輕說著,神情淡淡的?!?
太后聽了嘆了聲道:“此事不提也罷了,對了,前一陣各地的冊子都送來了。這一會子你瞧著好便行?!?
“如今兒臣心不在此,不如明年開春來了,全給了宗親算了。諸王侯的子侄,有些年紀也該納娶,合適的有不少,實不必再往后宮里拉,弄得兒臣煩惱?!痹脐芈犃宋Ⅴ局?。
“一個你也不瞧了?”太后一聽微是怔愣,看著他的表情。
云曦聽了展顏一笑:“諸王的子侄,也是楚氏一系,如此聯姻,照樣固我皇族。也不一定非要入后宮來!何苦弄一堆進來見天淌眼抹淚的?至于余的,瞧著順眼的便當幾年職罷了。兒臣自知子息的重要,這子息貴精不在多,再說不還有緋心呢嗎?她又不是不能生,這肚子里有一個,到時兒臣與她再給母后多添幾個便是!”
太后聽了,看著云曦半晌,拉著他的手:“哀家在宮里這么些年,當年哀家跟著先帝在東宮的時候,也有幸服侍琪德皇帝幾年,后宮的事也算見過無數,倒真沒想到,你竟是個情種!”
云曦聽了輕笑起來,握著太后的手:“兒臣哪里成了情種了,不過是沒那個精力罷了。兒臣只想一心不愧祖宗基業,后宮人多是非也多。這般不挺好的,明年選過這一次,下回的就罷了。如此也省些耗費,于國于民都不是什么壞事!”
太后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這后宮人多是非多,你又能顧幾個?不過倒是有這份心,實是讓哀家有些沒想到!如今壽春宮這邊好幾座宮院,全是曾經的老人,外頭苑里的更多了去。當年有多少,是連先帝面兒都沒見過的?想想也實是沒意思!”一時又紅了眼圈,輕嘆著,“如今真是老了,見了你老說這些有的沒的。絮絮叨叨的怪惹人煩的!真是不中用了?!?
“母后春秋正盛,哪里就老了。兒臣眼里,母后還像當年一樣。”云曦握著她的手。
“皇上如今大了,哀家也放心得很。哀家知道,朝上那幫哪一個是省事的?哪個不是連著靠著,倚著挨著。隔岸觀火,落井下石,鉆頭拱利,哪個都輕視不得?;噬弦盟麄?,又得牽著他們,哪有一日得省心?先帝二十五歲登基,當了十來年的太子,東宮一套班子那是打早先便齊整的。如此還不得松心半刻,至最后都沒敢大動祖宗規矩。皇上如今不過與先帝初登一般年紀,眾黨雜七雜八無不眼中是利,如今新政出臺,多少人看著皇上,更是半點錯不得出。如今皇上只管朝堂,不用為后宮操心。哀家在一日,便替你看著一日?!碧笮χ此?,突然低聲又說,“你若有心立她為后,不如趁著正月的時候便選個吉日封了吧!”
云曦一愣,看著太后,一時間竟有些手抖起來。太后看著他的表情,透過那漆黑的眼睛,星碎一般的亮彩,那眼底的濃情如此地讓人慕羨。雖然太后已經半百,青春早已經虛耗,依舊因這眼神的動人而灼熱起來。他所愛的女人,一直與他相攜相依,他早想給她這個名分。作為他的母親,又何苦不成全?
“上個月那會子,聽說樂正寞上奏請求卸職告老!皇上竟是允了?”太后低聲道,“那樂正寞自打封了淮安司馬以后,也是個閑職。朝廷設這種閑職由來已久,想不到他倒有這份心思替朝廷著想!明年他連任到期,聽說他有心舉家遷到錦鄉去住,想專心打理皇商的事?!?
“朝廷的事,哀家早也不理會了。不過總有些個老臣過來與哀家閑話幾句,你莫要多心!”太后看著云曦微微笑著,“以往總覺得,貴妃不是不好,而是太精于心計。事事做體面,又跟外臣勾連,怕是懷了想讓其父兄入朝的心思!如今想來,倒是哀家小人之心了!”
“其實緋心一早就跟兒臣說過,她父親并無才能,也不想在官場縱橫。不過是想提升家聲,去了商賈之氣罷了?!痹脐氐?,“兒臣一向用人,從不管親疏。而是唯才是舉!兒臣去年把樂正瑛帶回來,是看他為人老實,又有一身好武藝,放在田農倒是屈了他。并不是因他與緋心有親!如今,樂正家的產業遍布淮南各省,而樂正寞已經是親貴,與其讓他在官場上消耗,不如為皇家做別的事!”
以遍布南省的生意體系成為朝廷在地方的耳目,反饋南省親貴以及平民對新政的態度。一來可以遠離朝廷之間的黨系爭端,消除太后對緋心的最后防范;二來,保全樂正一家的富貴榮華,再不需要投身官場,與陰謀日日比肩。如此,才是最幸福的兩全!
這件事,太后肯定會有耳聞,她就算對緋心在宮中最近的表現滿意了,同樣也會比較關注樂正家在南方的動向。云曦不需要直接講,只消借幾個老臣的口,比他自己說要好得多!
所以今天,太后終肯放下介蒂。樂正一族不涉朝堂,那緋心當上皇后,對太后也說,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
太后點點頭:“如此是最好不過,你既是愛她的,便封了吧!哀家何苦,不成全你們?以后是好是壞,全看你的了!”太后半瞇著眼,“至于她懷的是男是女,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不是嗎?那么她的臆癡是好了還是沒好,對哀家而言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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