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三章 云游(下)-《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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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他第一次聽人提起。
所以異常認真。
“所以為帝者不行大道,便在你看來,不值一提?”
老人嗤笑道:“這和那些不擇手段的威力之土有什么區別?”
窮酸書生微笑道:“先生此言不對,若為大局,暫時所用非常手段。為何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這事情有先后之分。”
窮酸書生笑道:“若是先生堅持和那些腐儒有什么區別?”
老人正色道:“有些事情本不可為,身為帝王必行大道,如何能夠如此行事?天下何服?”
“可那是三十年的太平時光!”
窮酸書生針鋒相對!
“你怎知換個行大道的人來,不會有六十年太平光景?!”
“先生此言,強詞奪理!”
“老夫倒不是強詞奪理,只是就事論事。”
窮酸書生微笑道:“三十年太平光景是事實,先生的論斷,不過是假設。”
“就此一點,此事便不需要再議論了。”
當一頭老倔驢遇上一頭小倔驢,沒有真還好,當爭論出現,結局或許早已經注定。
老人悶哼一聲,“你只看到三十年的太平公主,難道沒看到這位南楚君王對于后代皇帝的影響?”
“恭聽先生高論。”
窮酸書生微微蹙眉,也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在惠帝之后,南楚國君王。十代之中,有六七人都是通過各種不正當的手段,成為了南楚國的皇帝。這期間混亂可遠不止三十年。”
“這樣長達百年的亂局或許才是令南楚最后面對大祁毫無抵抗之力的根本。”
“三十年太平光景,換一個國破家亡,你說值不值當?
“以一人之力為后世兒孫,樹下如此榜樣,難道還真有人認為他是明君?”
“依著老夫來看,說他是南楚歷史上的第一昏君也不為過。”
老人譏笑道:“若是老夫當年當朝為官定要質問那位惠帝陛下,這樣又是為何?即便血濺五步。在所不惜。”
窮酸書生道:“先生所言,比學生更有遠見。”
老人擺手道:“我輩讀書人不過只有一張嘴而已,能改變什么?”
然后他仰起頭說道:“聽了這么久。你有什么想法,何不來說一說。”
顧泯發散的思緒迅速收攏,當他意識到老人是在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其實還有些震驚。
因為在他看來,老人不過是個普通的讀書人,怎么可能發現他的行蹤?
老人仿佛知道他的想法。開口說道:“云游千萬里。看盡世間風光,但如果不能回去,一切都是虛妄。”
顧泯不再猶豫,身形微動,飄落到了車廂前面。
車廂驀然打開。
一襲銀白頭發,滿面皺紋的老人。慈祥的看著眼前的顧泯。
“如此年輕的云游境,老夫還是頭一次見到。”
顧泯拱手行禮,做足了禮數。
“并非有意偷聽兩位先生的對話,只是聽著兩位先生的所說,一時有些感觸,便沒有離去。”
老人擺手,表示不在意,“讀書人的道理當然是要講給天下人聽的,如果怕人聽到,那還算什么讀書人?”
“如今聽也聽了,有什么感觸,可以說說。”
老人抬手,顧泯這才注意到車廂里居然還有一個小火爐,老人溫了一壺酒。
“想來你也喝不到,就不請你喝了。”
老人很隨意。
顧泯立于車廂旁,輕聲道:“個人之見,望老先生不要介懷。”
老人嗯了一聲。
顧泯這才緩緩說道:“老先生之前所言,慧帝為后世兒孫立下一個為惡榜樣,所以導致南楚混亂百年,但我認為,此事不能完全怪在慧帝頭上,慧帝縱然有錯,也沒有那么多錯,晚輩有個很淺顯的例子,老先生且聽一二。”
老人點頭。
“慧帝所做之事。能不能用鐵匠來類比?鐵匠鑄劍,亦不知此劍日后是落到何人手里。也不知死在此劍之下的人。到底有多少惡人,多少善人。倘若死在此劍之下的人都是善人,那么可否可以說鑄造此劍的鐵匠,罪大惡極,罪不可恕。因為若不是他,此劍不會出現人間,也不會有那么多人死于此劍下。”
駕車的窮酸書生忽然搖頭道:“這話沒道理,怪只能怪持劍的那個人,絕不能怪鑄劍的那個人。”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微妙。
顧泯問道:“既然如此,惠帝和鐵匠有何分別?”
“所以,依你所見,此事絕不能怪在慧帝頭上?”
老人仰頭喝了口酒。
顧泯說道:“歷代南楚皇族難道學的不是正道?難道從小教他們的先生一言一行便都是在陳述要如何不擇手段才能坐上皇位?”
沒人說話。
顧泯又說道:“既然如此,他們選擇效仿惠帝,僅是因為慧帝曾做過此事而已,也有成功的希望。他們既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又怎能將自己做下的錯事,怪在別人身上?”
“先生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又怎能將所有的錯誤都歸結于慧帝一個人頭上,南楚雖然亡國,但是絕不只能怪慧帝一人,南楚數代人的效仿,百年的混亂,他們也是這條河流里的一些水滴,整個國力衰弱,不在某一個人身上。如果真要這樣說下去,那么南楚歷史上不乏雄才大略的君主。這些君主,如果沒有為南楚開疆擴土是否會認為他們也有錯誤。”
老人喝了口酒,沒有立即說話。
倒是那個窮酸書生感慨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顧泯輕聲道:“晚輩愚見,若是先生以為不妥,且莫在意。”
老人點了點頭,“不將南楚的亡國之罪歸結于某一人身上,而是從總體來看,其實也無錯。”
老人微笑道:“那你覺得你自己是否也有錯?”
顧泯一驚,“老先生識得我?”
老人平靜道:“這世上有你這般年輕的云游境并不多。如此年輕的云游境,還長得這么好看的,更不多。長得這么好看的還是個劍修的可能就只有你一個,對嗎?皇帝陛下。”
聽著幾乎有些陌生的稱呼,顧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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