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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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野豐把高竹村繳了械,現在雙手持槍,后退了幾步,拉開了與三個人之間的距離。
“盧小姐,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高竹村會在這個時候冒險站出來指證你們了。”
“很簡單,對于我們的組織來說,他知道我們遲早會發現他侵吞活動資金的事實,繼續潛伏,不可能了。而他為了洗白自己,欺騙了李滬生,當時應該沒有人會料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七十六號竟然會發展到如此規模,因此七十六號和憲兵司令部,他也無法投靠了。他的消極怠工讓外務省視之如雞肋,他不僅經濟窘迫,而且時刻擔心失去庇護。這一次,能讓他跳出來的,除了這八百美金,還有某些勢力的承諾。”
“內野先生,你可以想一想,現在上海灘還有什么力量,可以支持他?”
盧一珊慢慢地說著,一旁的高竹村嘴唇哆嗦著,已經滿頭大汗,整個人都陷入了沙發里面。
“重慶?”
內野豐瞇起了眼睛。
“內野少佐,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她胡亂編排的,你,你不要相信她!好不好,我求你不要相信她!”
“高先生,你可以告訴這兩位友邦人士,你到底拿了誰的錢?”
內野豐已經把槍舉了起來。
“我是拿了錢,通過杜克峰拿的錢,但是只有三百美金,真的只有三百美金,他們保證事成之后,會安排我離開上海去美國,我可以全部交出來,都給你們,我真的沒有背叛大日本帝國!”
“你為什么不告訴內野少佐,給你錢的那個人,叫做周竟成!”
“混蛋,果然是軍統!”
內野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手指搭在扳機上。
三人都緊張起來,怕他情緒激動,馬上開槍。
“內野君,請你冷靜,起碼高竹村的情報渠道是有效的,一會,還可能有其它**分子來到,你不要沖動,有什么事,等捉住來接頭的**分子再說!”
內野豐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手上的槍口始終沒有離開過高竹村的胸口。
“內野先生,我已經說過,不會有人再來了。你應該相信我,此刻你應該關心的,是周竟成讓高竹村出來檢舉我們的目的。”
“巧舌如簧!軍統有什么必要這么做,你們國共不是在聯合抗日嗎?這一定是你這次的障眼法,想要替余笑蜀打掩護對不對?”
內野豐舉起另外一只搶,對準了盧一珊。
“怎么說到現在,內野先生還是不肯相信我的誠意。這件事是不是我的障眼法,一問便知。”
“你說!”內野豐對著高竹村咆哮。
“杜、杜克峰說,軍統和李處長兩處他都關照過了,真的只是讓我配合特高課對**進行調查,說這一次,會挖出在七十六號內部潛藏的大人物,只要我出來指證就好,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冷汗順著高竹村的額頭流下來。
“那么,他們怎么確認你履行了承諾呢?”
“在對面,樓對面的大綸綢緞公司,他們會在那里給今天的會面拍照。”
高竹村有氣無力地說。
“八嘎!”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騙局,七十六號成立以來,他一直被那個激情上腦的丁默邨和貌似忠厚的李滬生耍得團團轉,到了今天,竟然還要為一個小小多面間諜利用,傻乎乎地在這里介入七十六號的內斗之中。
內野豐憤怒已極,大踏步走到窗前,猛地拉開窗簾,此刻正是午后,太陽明晃晃地,在對面建筑的玻璃上反射出無數光芒。
強光讓他的瞳孔急速收縮,在那一片片亮白背后,有一支黑洞洞的槍口。
砰地一聲悶響。
子彈沉默地劃破九江路的喧鬧空氣,筆直地射進內野豐的胸中,他整個人被擊得飛了起來,手中的槍也甩了出去,在空中翻飛著。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幾個人還來不及反應,內野豐已經倒下。
高竹村彈簧一樣從沙發上躍起,沖向那只被甩飛的手槍,和盧一珊扭打在一起。
石川健一剛想上前,砰地又是一聲槍響。
他驚訝地看到,盧一珊慢慢松開了手,蜷縮在地上,高竹村手里拿著那一只拾來的槍,正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
石川健一舉起了手。
“我,她都是在胡說八道!我沒有,沒,你幫幫我,幫我解釋,我……”
砰,第三聲槍聲響起,石川健一捂住頭蹲了下去。
這一槍來自氣息奄奄的內野豐,他堆坐在沙發一角,瞪大了眼睛,猛烈地喘著氣,再也抬不起手里的槍。
在另一側,盧一珊在拼命地夠著自己的挎包,哆哆嗦嗦從里面摸出一只微型小手槍,她勉強把槍口對著內野豐的方向,卻怎么也舉不起來。
“石川,抓活的!”
內野豐模糊又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
“欣怡,欣怡是軍統特工。”
盧一珊臉色蒼白,咳了一口血出來。
兩個人的四只眼睛,都在看著石川健一。
石川健一走到盧一珊的身邊,從她的手里摳下那只微型勃朗寧手槍。
第四聲槍聲響起。
石川健一怎么也想不到,結束這一場荒誕聚會的,竟然會是自己。
盧一珊眼角帶著微笑著,緩緩放松了身子。
內野豐的左胸又出現了一個彈孔,帶著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石川健一掏出那塊永遠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手帕,仔細地把槍擦干凈,慢慢放入盧一珊的手中,再把那溫熱的手指慢慢合上。
“你怎么樣?”
石川健一托住盧一珊,感覺她的整個人都在向下滑去。
“一、一會這里的現場,你怎么解釋?”
“你不是已經解釋得很完美了嗎?”
石川健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堅持一下,我給你叫醫生。”
“告訴余笑蜀,請,請他照顧好欣怡。”
石川健一表情復雜,緩緩點了點頭。
“這種事情,沒有,沒有辦法的。”
盧一珊勉強笑了笑,大量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涌了出來。
恍惚中,托著自己的,不是這個清瘦的日本人,而是朝思暮想的余笑蜀。
好像這雙異國的手掌里,有著小太陽一樣滾燙的溫度。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每次見面,他都會把自己舉起來,他是多么地整潔和漂亮,以至于去開了一次家長會,就會在培信女中流傳好久,他,就是這樣明亮熱烈地走進了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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