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永失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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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卿,年卿?”他晃晃她,想叫醒她讓她回房間睡。
年卿哼了幾聲,忽然迷迷糊糊地伸出雙手:“抱。”
周子衿一愣,旋即將她打橫抱起。
年卿攬住他,熱乎乎的氣息噴在他的脖子里:“你瘦多了。”
被人抱還這么挑剔。周子衿無可奈何地望著她,覺得今天作的所有決定都是正確的。只要懷里的這個女人幸福快樂、無憂無慮,要他背負再多的秘密都可以。
她的夢囈還沒說完呢:“今天跟阿姨學會用烏雞做引子燉鯽魚湯了,超好喝。回頭我給你燉好不好?”
一個“好”字眼看就要沖出周子衿的喉嚨。卻聽她柔柔媚媚地喚著:“快說好啊。蘇朵。”
年卿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夢中她來到《天龍八部》的武俠世界。蘇星河要她破那個棋局。她說她可破不了。段譽跑到她面前一個勁兒地喊:姐姐姐姐,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她只得硬著頭皮隨便下了一子。然后棋局就莫名其妙地破了,然后蘇星河哈哈大笑抬腳把她踹進山洞。
洞中,逍遙子一頭白色長發,面容英俊無比簡直豈有此理。可他卻冰封在一塊巨大的冰塊里,像個睡著的王子。忽然,冰塊中的逍遙子睜開眼睛,靜靜望著她。好像在埋怨她,你怎么才來。他忽然從冰塊里鉆出來,吻她的嘴。他的唇瓣先是冰冷冰冷的,隨即又火熱火熱的。就這樣,逍遙子把一個多甲子的功力嘴對著嘴傳給她。
可逍遙子卻因此瞬間衰老,即將死去。他躺在冰塊融化的水泊里,對她快樂地笑。說,這樣很好,這樣很好,這樣很好……
不知說了多少個,直至死去。
然后段譽忽一下鉆了出來,牽著她的手說,語嫣,我們走。
年卿忽地就醒了。瞪著天花板,心想自己怎么變成王語嫣了。不過那個逍遙子真是可憐啊,就這么把所有的功力送給別人,自己卻衰老死去。
她覺得右手麻麻的,扭頭一看,周子衿和衣睡在自己旁邊,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攥著。
昨晚沒發生什么吧?
年卿驚出一身冷汗,左手在身上摸了摸。還好還好,穿著家居服呢。
正琢磨著該怎么把右手抽出來又不至于吵醒周子衿的時候,她放在枕邊的手機嗡嗡作響。嚇得她趕緊接通,小聲說:“喂,哪位?”
“年小姐嗎?”
“我就是。”
“哦,這里是第一人民醫院。請問朱莉小姐是你的家屬嗎?”
“是啊,怎么了。”
“她今天早晨因小產住院了。我看親人欄寫著你的名字和電話,就打過來了。”
“什么?”年卿再顧不上許多,騰地坐起身。
周子衿這下怎么都被吵醒了。他原打算一夜不睡,就想看著年卿,誰知最后還是睡了過去。
“怎么了?”他微瞇著眼,努力適應房間里傾灑一地的光線。
明亮光線里,年卿慌慌張張地找衣服、換衣服、刷牙、洗臉:“醫院打電話過來,說朱莉小產,住院了。”
周子衿一凜,問:“什么時候的事?”
“好像是早上。怎么會這樣啊?昨天她說來找我,好像是很急很急的事,說不定就是懷孕了不知道該怎么辦。這怎么說出事就出事啊。”
“收拾好了嗎?我送你去。”
“不用了,你再睡會兒。我打車去。”
“我說送你就送你!”
“哦。”年卿立刻噓聲,老老實實跟著周子衿下樓。
隔著玻璃窗看去,病床上的朱莉像極了沒有生命的卻完美無缺的芭比娃娃。混血的她本就白皙,此時更是連皮膚下的血管末梢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仍在昏迷中。病房門口坐著兩個警察。見到年卿趕來,他們先作了簡單介紹。
“是這樣。有鄰居聽到朱莉的家里傳出打斗聲。我們接到報案趕到現場,發現你的妹妹已經昏迷。另外,現場還有一個人受了很重的傷。”
年卿毫不意外:“是不是冷世梵?”
“嗯。”女警官點點頭,“他的左手手腕被割裂,傷勢嚴重。這會兒仍在手術。我們想請你配合安撫你妹妹的情緒。在此基礎上,你可以適當地引導她回憶凌晨發生的事情。”
年卿心里頓生反感。人還昏迷不醒呢,這會兒就急著展開調查了?
“年小姐?”見年卿不出聲,女警官催問。
“哦。嗯,我知道了。”年卿點點頭,轉而對周子衿說,“你幫我看看醫院方面還有沒有需要補辦的手續。我先進去陪朱莉了。”
“好。”
周子衿雖答應了,卻哪兒都沒去,只呆呆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昨天夜里,他該把朱莉安排到賓館里的。他卻聽了朱莉的話,送她回家拿簽證收拾行李。
他明明把她送進了家里。明明一切都安全的。朱莉說她會鎖好房門,有任何意外就給他打電話。他們還約好第二天周子衿來接她,送她到機場的。她說不論冷世梵做過什么,孩子是無辜的,所以她要回美國把孩子生下來。
這才隔了幾小時?孩子沒了,冷世梵的手被割裂。跟他一樣,左手神經線盡斷。這意味著冷世梵以后也別想再碰大提琴了。
周子衿茫然望著來來往往前來看病就醫的人,心想: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是因果循環善惡有報?
他不愿讓年卿知道這所有的骯臟與陰謀。所以只能選擇任冷世梵逍遙法外。誰知道,自己肯放過冷世梵,老天卻不肯放過他。
女警官多慮了。朱莉醒來后,情緒如常。她問年卿:“孩子沒了?”
年卿說“是”。
朱莉眨眨眼:“沒了……也好。”
年卿生平最不會做的一件事就是安慰人。所以她只是問:“餓不餓,想吃點什么?”
她想了想,說:“很小的時候,媽媽給我做過一次炸醬面。你知道,在美國,地道的北京炸醬面是很難吃到的。后來,媽媽的工作越來越忙,都是叫外賣比薩啊意大利面啊什么的,就再也沒有給我做過。”
“好,給你做正宗的老北京炸醬面!”
“姐,謝謝你。”
年卿拉住她冰涼的手,低聲說:“我們是親姐妹,用不著這么客氣。”
朱莉笑了:“好像就是這會兒,我才感覺到我們真是親姐妹呢。”
年卿抓抓頭發,點頭說:“我也是。”
姐妹倆有相似的眉眼,一模一樣的鼻子,笑起來都有兩個酒窩。一個古典一個現代,畫面很美麗。
年卿帶著熱乎乎的炸醬面推門進去時,警察正在做筆錄。
女警官抬頭看她一眼,似乎是聞到了炸醬的香味,對朱莉說:“嗯,你說的情況警方會做進一步核實。謝謝你的合作。我們走了,不打攪你享用美食。”
“謝謝。”
警察一離開,朱莉就對年卿伸出雙手:“快給我,快給我。好香啊。姐,這是你親手做的嗎?”
“嗯。”年卿點頭說,“在阿姨的指導下完成的。生平第一次。里面有最嫩的肉餡,最水靈的紅蘿卜絲、黃瓜絲,連蒜丁都香得不能再香呢。”
“天哪。”打開食盒,朱莉深吸一口氣,感覺幸福極了。她吃得很慢,因為想要好好品味。
吃完后,她們隨意聊了會兒。在沒什么話說的時候,朱莉忽然問她:“姐,世梵怎么樣了?”
“你還管那個渾蛋做什么?”
朱莉一怔,很快恍然:“你是不是以為孩子是因為他沒有的?”
年卿睜圓了眼:“難道不是?”
她低下頭:“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朱莉的思緒回到兩天前那個可怕的早晨——
周子衿的確是把朱莉送回了家。但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冷世梵早就等在里面。他只是藏了起來。周子衿走后,他拿著刀走出來,笑容令朱莉膽寒。
“你進了琴室?”冷世梵坐在沙發里,把玩著手上的刀。
朱莉想逃,可是雙腿無論如何也動不了:“是,你所有的秘密我都看到了。姐姐和蘇朵的照片,周子衿的手,一切一切都是你干的。”
冷世梵對她的指控毫不在意,反而悠哉游哉地講起故事:“朱莉。你知道莫扎特是怎么死的嗎?他們說是當時的宮廷首席樂師嫉妒莫扎特的才華,所以化名請他寫c小調安魂曲。結果這首曲子拖垮了莫扎特虛弱的身體,致使他提前走向了死亡。嘶——”他忽然吸了口氣,似乎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大家都說莫扎特可憐,似乎從沒有人同情過那個宮廷樂師。我偏偏和別人不一樣。我同情他!不,應該說我認同他。因為我和他一樣,是個只能在天才光芒籠罩下茍延殘喘的可憐蟲。上帝太不公平。如果他不肯給我非凡的才華,卻為什么賜予我一顆追崇非凡才華的心?如果他不能讓我有周子衿那樣天賦的演奏天賦,卻為什么讓我瘋狂地愛上大提琴?”
“就為這個,你割斷了他的左手?”
“對,就為這個。”冷世梵晃晃手中冰冷的刀,說:“十年前,我就是用這把刀割斷了周子衿的左手神經線。十年來,我每天都會靜心擦拭它。我感激它膜拜它,是它給了我繼續演奏大提琴的勇氣。”
“冷世梵,你病了,你這是病!”朱莉感覺腹中一陣翻涌,惡心至極,跑到衛生間劇烈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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