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這個過程中,您就不曾產(chǎn)生過懷疑么?”陳瀅問,復(fù)又添一句解釋:“風(fēng)骨會的會旨,可是挺離經(jīng)叛道的?!? “年少氣盛,哪管得這許多?”陳劭以一語概括,自瓷盅里揀了兩枚黑子,慢慢把玩著:“彼時我對這會旨是信之又信的。太妃娘娘命我接近太子殿下,暗中考察其為人,我竟也一并照做了。如今想來,真是個楞頭青。” 難得他如此評判自己,且還評價得如此之低,陳瀅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接話。 陳劭卻是因了話已說開,反倒坦然起來,也不必人問,顧自又道:“這其間種種,不必細(xì)說。直到那年我奉命前往寧夏,結(jié)果被人打傷,落水失憶,八年后歸家之,許是人到中年之故,那時我忽然便覺得,風(fēng)骨會之宗旨,虛妄得可笑?!? 他嘆了口氣,展平衣袖,離案而起,復(fù)又回望陳瀅,一字一頓地道:“為父……很是惱火?!? 陳瀅靜靜地看著他,并不接話。 陳劭挺立著,月夜孤竹般的身形,在這一刻,陡然迸發(fā)出濃烈的殺意。 那是陳瀅從不曾在他身上見過的。 可奇怪的是,這樣的他,卻又讓人覺得理所當(dāng)然。 雖然并不了解陳劭,但是,他身上那種奇特的矛盾氣質(zhì),陳瀅卻感受得分明。 至剛與至柔、至親與至疏、至冷與至熱,甚至,至忠與至奸,這種種對立與矛盾,在陳劭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處。 這是他最為獨特的特質(zhì)。 也正因有了這個特性,令他的俊美便不再單單只是俊美,而是轉(zhuǎn)化成了一種魅惑。 充滿危險,卻又令人著迷。 李氏對他難以割舍,或許亦有一部分源自于此。 “我曾想親手毀掉風(fēng)骨會?!标愛客坏赜值?,面色有一瞬間的猙獰。 陳瀅被此言拉回思緒,轉(zhuǎn)首望他,語聲安靜:“那您又是如何打消了這個念頭的呢?” 陳劭先不及答,而是目視于她,眸光幽深卻又明亮,似夜空里的孤星,縱使天地再暗,亦掩不去它的燦爛。 “因為我看到了你,阿蠻。”陳劭道,清潤的眸子里,一點一點,綻出笑意。 陳瀅愕然,下意識反問:“因為我?” “是,正是因了你?!标愛空Z聲沉邃,清潤的眸子里,笑意越來越濃:“當(dāng)我看到阿蠻時,我終于知曉,此前所思,竟是大謬。” 他的神情輕松起來,緩緩踱步,語聲溫靜:“阿蠻開辦了女校和庇護所,又開了女醫(yī)館,還把那些年老的伎子們收攏來,給她們建了個演劇社。你做著這些事,理由只有一個。” 他停步回首,豎起一根手指:“理想。” 他笑看著陳瀅,目中是贊嘆與激賞,又有著滿滿的驕傲:“吾家有女、超然于眾。為了理想,更為了將之付諸現(xiàn)實,吾女便做下許多旁人不敢想、更不敢做之事,不怕詆毀、不怕誹謗,就如那殺進(jìn)萬軍之中的勇將,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也不曾有過半點猶豫?!? 他微笑著,目中光華璀璨:“看到這樣的阿蠻,為父才終是悟出一個道理?!? 他轉(zhuǎn)頭望向前言。 柳蔭盡處,便是官道,夏日清晨的朝陽,正迎頭鋪散開來,將這條路照得格外白亮。 “為父終是悟出,并非風(fēng)骨會宗旨虛妄,而是為父太過守成,自以為閱歷豐富,卻早已忘卻當(dāng)年抱負(fù),活得就像只井底蛙,縮在那方寸之間,不知天地之寬、海河之廣,枉稱為人?!? 陳瀅怔怔地看著他。 原來,陳劭追隨吳太妃,竟還是受了自己的影響? 這個理由,委實太叫人吃驚了。 “是故,為父也想學(xué)一學(xué)阿蠻,為理想一意孤行一回?!标愛看藭r又道,望向陳瀅的視線里,滿是溫情,又雜著幾分別的東西:“阿蠻,為父所言,你可明白?!? 這世上,不只你一人有理想。 我也有。 當(dāng)你為了理想而前行之時,我也希望著,能像你一樣,為理想而戰(zhàn)。 這是陳劭的未盡之言。 陳瀅完全領(lǐng)會到了。 于是,無言以對。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