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馮錦無比驚慌看著圍攏住自己的大夫,他們四五個人,穿著白色的大褂,手里拿著各種醫療器具,每個人的臉色都并不好看,她最討厭被人包圍的感覺,她骨子里的自卑這么多年依舊不曾斂去,當所有人都注視著她,她會覺得無比窒息,丑陋得她不敢面對自己。 這讓她想要掙脫的壓抑與沉悶不知多久才散去,她背貼住墻壁大口大口呼吸著,他們從床邊退去,先后經過紀容恪面前,最后一名跟出去的大夫說,“紀先生借一步說話。” 紀容恪收回落在馮錦臉上的目光,他吩咐傭人照顧好她,自己蹙眉跟出去,傭人沒有關門,她看到馮錦視線始終追隨著紀容恪,她看得小心翼翼,似乎很害怕,又想要靠近他,傭人試探問她,“夫人還記得先生嗎。” 馮錦警惕打量她,確定自己并不認識眼前的陌生女人,她理也不理,直接蜷縮起來躲避在墻根,用枕頭擋住自己的臉。 紀容恪跟隨大夫走到客廳,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然而大夫一臉諱莫如深,他摘下耳朵里的聽診器,搖了搖頭說,“夫人腦子里的淤血恢復很好,基本已經痊愈,她除了輕度營養不良造成的過于削瘦,其他方面的綜合值很穩定,如果一定要說她是不健康的,我們無從依據。” “可她不知道我是誰,她唯一的記憶停留在她和另外一個男人身上,但那個男人也是在我之后才和她接觸到,她選擇性忘了我嗎?你不要告訴我這在醫學上也存在理論,你是不是看肥皂劇看多了。” 紀容恪覺得自己簡直無法和這群老學究老古董溝通,他蠻橫而焦躁的扯掉自己領結,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抽,他這幾天過得非常疲累,甚至有些不像人的生活,他經常忙得顧不上打理頭發,上廁所都要擠時間,他恨不得立刻忙完趕回家陪伴馮錦,一天吃一頓飯的二十分鐘時間都是奢侈,而他口袋里的煙更因為沒時間換衣服而全都返潮,吸出來的煙霧非常難聞,他嗆得咳嗽了幾聲,無比憤怒又扔掉,正好扔在其中一名大夫的腳上,那名大夫的褲腿被點燃了火苗,他迅速脫掉白大褂撲滅了那一絲火焰,“紀先生,不是我們沒有盡力,國內腦科專家我們都占據一席之地,以紀先生的能力和威名,自然不可能聘用蝦兵蟹將,但我們所檢查到的結果夫人很健康,她為什么會選擇性遺忘,我們也要根據情況分析,而目前我們沒有這份情況。” “會不會是這樣?”旁邊一名大夫忽然打斷他,“夫人病理上沒有任何問題,她也并非不認識紀先生。” 那名被打斷的大夫顯然不信服這荒謬的借口,他不能接受自己的醫術權威被質疑,而且還是以這樣搞笑的理由,“你是在說,夫人分明認識,她只是故意這樣做。” 那名大夫反問,“有什么不可以嗎?這就要問紀先生了。” 所有大夫都將目光轉移到紀容恪身上,他們對于面前這個無所不能的王一般存在的男人那為數不多的情史也略有耳聞,都知道屋里躺著的女人不是他原配妻子,但卻為他誕下一個千金,沒有名分坐了八年牢獄,出來被他接到住所珍視如瑰寶,這樣的關系不用再深究也都心知肚明,能讓一個女人甘心裝傻子也不愿記起故意逼自己忘掉的男人,是解釋馮錦記得一切卻偏偏不識紀容恪的唯一理由。 大夫看紀容恪臉色越來越沉,他頗有深意說,“醫學對于產后抑郁癥是最束手無策的,因為這可以避免,但又很難,畢竟一個人的心情所受到的調節程度沒有那么容易掌控,夫人在獄中度過了八年時光,她本能的抗拒外界一切,因為她已經除了獄警和女犯這兩種身份之外的人群非常陌生了,人可以在繁華中適應落寞,但很難在孤獨成自然后再去適應繁華,她習慣了受支配的群居生活,習慣了壓抑麻痹自己,她的心理有很大問題,而她在入獄前殘存的意識,也會成為困住她的關鍵,紀先生應該想她和您的感情是否并不牢固,經歷了很多對她而言很不好的事情,人的思想是可以受到自己意念支配從而封閉起來的,她不愿想起,自然就想不起來。夫人潛意識里其實有很大程度的自卑,甚至是我們正常人無法理解的自卑。” 紀容恪背貼墻壁沉默不語,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對這番話似乎在聽,又似乎沒有。大夫不曾再久留,他們已經表達對醫治馮錦心病的無能為力,伴君如伴虎,紀容恪生性殘暴手段狠辣,這份錢也不是那么好賺的,于是紛紛找到何一池對馮錦私人醫生的職務進行辭職卸任。 紀容恪悄無聲息走回房間,他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站在門外躊躇良久,他透過門上方那一塊玻璃看見馮錦坐在床上,一一趴在床尾,氣氛十分和諧融洽,她們彼此相視,馮錦慈愛笑著,薄唇微微闔動不知在說什么,一一滿是依戀,她很少如此乖巧安靜,也難得一笑,似乎著了迷,眼睛里只有馮錦。 紀容恪覺得這樣的她也好,不再聰慧干練,不再理智得近乎殘酷,她終于能夠卸下一身防備,做一個簡單透明的女人,溫暖大笑,肆意嚎哭,愛她愛的人,恨她恨的人,素凈明媚,陽光動人,不需要隱藏遮蓋什么,只需要單純到底,會笑會鬧,任性膽小,他愿意做她的大樹,做她的海洋。 紀容恪笑著推門而入,一一聽到聲音轉頭,在看到是他,她立刻笑著從床上跳下來,光著腳跑到他面前仰頭說,“媽媽說知道我叫一一,這是她給我起的名字。” 她笑得那么興奮,一張臉蛋紅撲撲的,露出兩顆虎牙,她撲簌的長睫毛像極了護城河畔一晃而過垂眸看燈籠的馮錦,那是紀容恪最難忘懷的她的模樣。 他蹲下捏了捏一一的鼻頭,“喜歡媽媽嗎。” 一一點頭,她笑得還有幾分羞澀,紀容恪本還想一一會怪馮錦,會恨她,不理她,還會抗拒她,可他所有的設想在母女親情血濃于水的強大真理之下都變得不值一提,蒼白無比。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