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頓飯吃得沉默詭異,王玄之和元瑤都不說話,各自盯著自己面前的瓷盤。王紹看出他們之間的尷尬,對大人間的事似懂非懂,匆匆吃完了自己面前的粟米,便說要先去讀書了。 王紹一走,室內便更加安靜,幾乎聽得到一成不變的心跳聲。元瑤終于忍不住先開口“我聽說……皇兄的長陵,已經封閉了。” 王玄之的動作頓住,銀筷尖兒上的一片蘆筍掉落在桌子上。長陵封閉,便意味著那兩個人已經不在那里居住了,也許他們已經離開了,一起攜手踏遍大魏的山川河流,又或許他們已經……王玄之微微搖頭,不要問,心里就總歸還有一絲希望。或許某天他來這里時,又會見到一輛馬車停在側門,會有一個俊朗的男子扶著一名纖細瘦弱的女子下車,遠遠地看一眼日漸長大的王紹。 他站起身,取過放在一邊的油紙傘,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 元瑤不甘心地緊追過來,站在門口向內看去。昏黃的燈光下,王玄之正仔細擦拭著傘面,每一處折痕都小心地理平,再用桐油修補傘骨上的磨損。那副神情,就像在溫柔地注視著自己心愛的情人。 無限的委屈忽地涌上元瑤的心頭,她從少女時起,就夢想著有一天能嫁給這個男人,跟他在同一張桌案上吃飯。可當她真的成了王玄之名正言順的妻子,卻發現從前的幻想都已經毫不留情地破滅,反倒變成了天長日久的折磨。她知道,王玄之的心里有另外一個人,她永遠比不上那個人,可她不明白,為何王玄之寧愿整夜對著一柄油紙傘,都不愿跟她說一句話。 她沖上前,猛地從王玄之手里奪過那柄油紙傘,也許是太過心急,手上失了準頭,竹質傘骨竟被她從連接處折斷,中空的竹筒內掉出無數滾圓的紅豆,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對不起,我……我不是……”元瑤嚇得臉色發白,她不是故意要弄壞這柄傘,她并不想惹王玄之生氣。可當她看清那些紅豆時,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地落在手背上。每一粒紅豆都被反復摩挲過許多遍,帶著油潤的亮光,紅豆表面都帶著刀尖刻劃出一個字——“妙”。 現實遠比她的想象更殘忍,元瑤終于明白過來,她在這里才是一個外人,在王玄之心里,這座私宅另有一個女主人,那人從不出現,卻永永遠遠都在王玄之心底最深處。他帶著這柄傘,跟它一起吃飯、一起賞月、一起飲酒……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假裝那個人一直在身邊,從沒有離開過,就像在東籬的那些日子一樣。 元瑤轉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扶著回廊上的朱紅漆柱站定,回頭看了一眼王玄之臥室。室內的人正彎下身子,把散落的紅豆一粒粒撿起,重新封回竹質傘骨內。即使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一生,注定就要這樣過了。這原本就是她自己同意的,只有能嫁給他,哪怕是有名無實的婚姻,她也甘愿。 月影悄移,子時已經完全過去,王玄之才終于修補好了那柄傘。他把傘抱在胸口輕拍,嘴角微微散出一點凄涼的笑意,低聲說“好了,不疼了。” 傘面上的女子只有一個背影,稍稍轉過頭來,露出半邊模糊的側臉,看不清五官容貌。傘已經很舊了,尤其是那身影的衣角處,已經磨得有些發亮。王玄之用修長干凈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道身影,眼神定定地盯著跳動的燭火。他一直把這些綺念掩飾得很好,每當一個人對著這柄傘時,才會任由滿腔滿腹的思念奔涌出來。 他一直刻意抹去那個人的痕跡,只留下了這一柄繪著背影的油紙傘。可此時此地,他卻忽然莫名地恐慌起來,連握著傘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很怕……很怕有一天真的會忘了那個人的樣子。 他還記得自己唯一一次險些失控,那還是在東籬時,他從外面回來,看見那個人睡在竹榻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雙手護在隆起的肚子上,弓起身子保護著未出世的孩子。 她在睡夢中也微微皺著眉,連被子已經滑落在地都不知道。那時王玄之心中一軟,上前想要幫她蓋好被子,俯下身子時,便剛好看見她帶著一層薄汗的面頰和緊抿的雙唇,紅潤中透著虛弱的蒼白。像有只小手在他心弦上輕輕撥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去,湊近她的雙唇,想要淺淺地印下一吻。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