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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輪到賈詡沉默了，少年天子的話頗有深意，這讓他對天子的少年聰慧感到了驚訝，也對這份聰慧感到了擔(dān)憂。

    有時候，在亂世中的不合時宜的聰慧，往往都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更何況是生在帝王家的少年呢？

    劉協(xié)眼睛盯著賈詡，當(dāng)他看到一貫威嚴(yán)睿智的侍中都被自己說得沉默了，心中得意之余，也心動起來。

    平心而論，賈詡算不上漢室的忠臣，但也不是逆臣。他為自己說退過李傕麾下的羌胡兵，也庇護過落難的朝臣公卿，或許他并不是為了自己，但考慮到他在涼人中具有的聲望，以及過人的才智，劉協(xié)覺得，或許自己可以把他爭取過來，最不濟，也要讓他在衣帶詔這件事情上，選擇旁觀中立。

    “侍中公，你曾經(jīng)幫助朕說退過李賊手下的羌胡兵，也曾庇護過朝中落難的公卿大臣，這一次你又屏退左右后才來見朕，朕知道，你與其他人不同，你心中是有漢室，有朕這個天子的，今夜的事情，朕希望，你能夠幫助朕，好嗎？”

    劉協(xié)此時也放下了針鋒相對的對立態(tài)度，絲毫沒有天子的架子和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仿佛又變成了一個半大的孩子，在苦苦哀求一位長輩襄助自己一臂之力。

    賈詡還是沒有開言，而是看著少年天子，那嚴(yán)肅的目光，就像是在審視自己做錯事的子侄一樣。

    過了許久，賈詡才重新開聲，向天子行禮說道：

    “陛下言重了，臣空長馬齒，老朽無用，已經(jīng)幫不上陛下了。但是今夜之事，為了三河治下的百姓，臣卻是不能夠為陛下隱瞞。臣出任侍中之前，也曾向輔政的驃騎將軍承諾，要盡力匡正陛下舉止言行上的過失，先前京中大案，已經(jīng)是臣下的失責(zé)。今夜之事，萬萬不可再任由陛下繼續(xù)錯下去！”

    說完之后，賈詡向少年天子行了一禮，拿起御案上的衣帶，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劉協(xié)看到自己低聲下氣的懇求，竟然還被賈詡拒絕了，他一瞬間臉色大變，雙手緊緊握了起來，雙眸迸射出狠毒的光采，死死盯著賈詡的后背。

    猶豫了一會，劉協(xié)終究不敢動手殺人奪詔。

    賈詡在轉(zhuǎn)身之后，也感覺到了自己身后的目光在一剎那之間也變得冰冷狠毒起來，自己的后背就像是被一條潛伏著的毒蛇盯上了一樣，但他的步伐依舊走得很慢，就像他來時般沉重。

    “慢著！”

    當(dāng)賈詡走到了殿門口的時候，劉協(xié)終于出聲叫住了他，賈詡鎮(zhèn)靜如素，慢慢轉(zhuǎn)身看向了劉協(xié)。

    “陛下還有何事？”

    劉協(xié)看著賈詡手中的衣帶詔，仿佛是自己的性命一樣，他慘笑一聲，一字一頓地說道：

    “侍中公，朕要最后告訴你一次，你擔(dān)任的侍中一職，是漢官，不是閻驃騎的私人掾?qū)伲阕叱鋈ミ@道門，朕可能就不會是天子了，但你也永遠(yuǎn)不會再是漢臣！”

    一瞬間，一個不甘淪為傀儡的天子，一個年僅十六的少年，這兩種身份在賈詡的眼中不停地切換，賈詡悠悠嘆了一口氣，開聲說道：

    “陛下放心，不管今夜之事最終如何，臣都會辭去侍中一職，不再涉足宮省之內(nèi)。只是，臨走之前，臣還想斗膽再進一言。”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粟米）盛既潔，祭祖以時，然而旱干水溢，則變置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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