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幼伯子對于自己的強壯身軀很是自得,李辟塵看了看他,也道:“確實是一副好皮囊,肉身渾然如金剛,然風雪之寒,不寒在外而是寒在骨啊?!? 似乎話中有話,然幼伯子卻全然不覺,他更沒有見到,李辟塵頭顱微微低下,雙目中陰陽之光一閃而逝。 風雪之威寒徹骨,若不懼風雪侵襲,若非身體有異,便是已非活著的生靈。 “幼伯,我請教你,你身上負著的包袱,那里面裝著的是什么呢?” 李辟塵看著他,幼伯子拍了拍行囊,笑道:“老酒老酒,這東西,趕得上一頭老虎之大!這里面放著八十壺老酒,又有干糧與羊肉,到了這天寒地凍之處,唯這些東西可以用作救命之需?!? “我常年來往于小重山,翻過小重山便是孤江畔,那里有些個老頭,常年等著我的酒,而這酒又只能在小重山的東方才能買到,八十里地,茫茫雪原,這山上常年白茫茫一片,少有人能走過,唯我可以。” “有時候,也在這里常常遇到被風雪所困之人,我以老酒救他們性命,指引他們尋找安全之地,免得凍死在小重山中?!? 李辟塵贊嘆:“幼伯有救人之心,有救人之行,大善,當浮一大白?!? “哈哈,道人要喝酒嗎?” 幼伯一聽便樂了,于是從包裹中丟出一壺酒來,李辟塵穩穩當當接過,把那酒水打開,頓時一股醇香彌漫起來。 兩人邊走邊喝,狂風大雪傷不得二人分毫,只看龍馬馱著那道人,身邊還跟著個莽漢。 翻云越嶺,走過大雪荒山。 龍馬輕輕嘶鳴,前面的雪地之中出現一個黑影,但走的近了,那黑色變化了白色,只是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影子,這分明就是一句白骨。 葬在雪山之中,絕望而死。 李辟塵嘆息一聲,而幼伯子此時飲下一壺老酒,而后走了過去,看著那副白骨一只手伸著,似乎要抓住天穹。 他把手中羊皮壺一倒,當中烈酒澎湃而落,盡數澆灌在白骨身上。 “莽莽無歸途,盈盈皆白骨?!? “皚皚雪山怒,悲言化血枯?!? “千金散盡去,到頭作黃土?!? “蒼魂迷妄途,酒落百邪除?!? “大道通天在,前路豈能孤?” 那酒水灌下,幼伯子一腳把白骨的手臂踢翻,大呼道: “白骨入土!我為你唱誦歌謠,送你上路!若是我日后身死,望你記得今日灌酒一賜,接引我冥海不孤!” 滾燙的酒水與骨徹底沉入雪中,幼伯子又飲下一壺酒,那當中空落落,被他收入大行囊中,而看向李辟塵,道: “小重山中死去之人,我都有個習慣,像是這樣給他們渡酒,想來去了那陰世神海,也不至于感到孤獨,老酒下肚,即使是死去,身軀仍舊滾燙如初?!? 李辟塵聽得點頭,忽然又問:“你知道幽冥海?” 凡人不曉得冥海之說,只認為陰世乃是一塊大土。 幼伯子轉頭,古怪道:“這不是常識么,幽冥大海寂寥,我自然是知道的,這神話傳說嗯,也不能說是傳說,這幽冥海啊,可是真正存在的,這可比你這個道人要去尋找的虞淵來的現實。” “虞淵不可見,但幽冥大海卻是真正存在的地方?!? 李辟塵聽他話,便是笑起來:“你既然知道了幽冥大海,為什么不認為虞淵是存在的呢?” “幽冥海是死人去的地方,人死了,總要有個去處,有仙人有天神,那自然也有幽冥,你們修行人不老是講陰陽嗎?!? 幼伯子笑:“但是虞淵,誰真正到達過?只存在與志怪神話中的地方,哪怕是修行人也都迷茫的很?!? “像是我,就僅僅知道虞淵是傳說中的日落之地罷了,但那里有什么?誰說的清楚?虞淵真的是一處河流嗎?還是一處云山峽谷?還是另外一片大海邊緣?” 李辟塵驚嘆:“你想的真的很多,事實上,我也不清楚虞淵到底是什么樣子?!? 幼伯子又笑:“你連虞淵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就要去尋找它嗎?” 李辟塵開口:“我不知道虞淵,但是虞淵不會動,陰陽之中,陰世靜謐而陽世移動,就如同我們和這副白骨,它已經死去,再也無法復蘇,而我們仍舊活著,在世上看盡絢爛光彩?!? 幼伯子摸了摸下巴:“說的也有道理?!? 二人行走,李辟塵問幼伯,年至如今,他已翻過多少次小重山,葬過多少尊盈白骨? 幼伯答,十五年風雪,已不知道葬過多少亡魂,八十里小重山就是八十里亂葬崗,地方不大,山嶺不長,然而當中埋下的,白骨與白雪早已渾然為一。 他唱誦起古老的歌謠,雪山中,天音悠悠而響。 晝夜難定,光影交織,荒云山雪。 李辟塵喝著那酒水,幼伯在一側擦著嘴角,他們走到第四個夜幕,大風遮蔽了星辰,大雪壓在了天穹。 黑暗中,有沉悶如雷霆的聲音響起。 就像是有惡獸潛伏在黑暗之中,幼伯皺眉,看了看四周,道:“道人啊,有些不對呢?!? 忽然,李辟塵開口,道:“幼伯,我請教你,你認為,夢是什么?” 幼伯不假思索:“平素里不曾做到過的事情,此便是夢?!? 他說完,卻又笑起來,問:“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呢?” 李辟塵點頭,卻是不答他,而是輕聲道:“縱然人間精彩無比,但也不過是一場虛空大夢,韶華白首,不知今夕是何年?!? “幼伯,大夢當醒否?” “自然是當醒的!” 二人一問一答,李辟塵點頭:“聽著風雪雷音,你的大夢也該醒來了。” 幼伯愣住,奇怪道:“你……說的什么?” 李辟塵看著他,忽然搖頭一笑,指了指后方。 幼伯轉身,見到茫茫白雪皆起,在黑暗中,一副又一副的白骨站了起來,他們空洞的眼窩注視著幼伯,此時站起來,顫動著上下的齒,發出了聲音。 “莽莽無歸途,盈盈皆白骨。” “皚皚雪山怒,悲言化血枯?!? “千金散盡去,到頭作黃土。”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