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如船家所說,三十年,三十年又三十年,大器晚成。 或許會有這么一天的。 僧人來往一次,自己就能走上十次,自己還有二十次的機會,而僧人一世只能走三次。 雖然書生覺得,自己錢財比不得少女,手藝比不得老漢,武力比不得士兵,法理比不得僧人,但自己比他們都要靠近故鄉。 “你比他們,多出了一倍時間?!? 中年書生轉過頭去,看到聲音的來源,是李辟塵。 船家說的不錯。 書生的神情開始變化,他逐漸從那種失落與悲苦中解脫出來,而后就像是說故事,又像是喃喃自語,也像是說給這些人去聽。 “我出生在白沙鎮,我姓馮,雖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但也是是詩書傳家,父親是鎮里的教書先生,舊歷,大奉四年的貢士(科舉制中第四級).....” 他這么絮絮叨叨的講著,突然失笑。 “都是些繁瑣事......大家聽個故事吧。” “舊歷大奉九年,白沙鎮上的少年已經到了入學的年紀,八歲便可進入私塾,而教書先生是九年的貢士,雖然未曾中進,但是一位貢士在白沙鎮當教書先生,那可真是屈才了....” “少年知道父親的學識,為他可惜,同時,也繼承了他的理想,想要讓他的知識傳承于天下,所以拼了命的去學習.....很快,就考中了童生。” “然后是秀才.....” “舊歷十四年,童生,秀才,舉人.....很快...舉人就可以參與會試了.....最年輕的舉人,宛如耀眼的星辰.....讓人不敢直視。” “但舊歷十四年的第一次會試,以失敗告終。” “那年少年見到一個少女....” 話說一半,白衣少女嗤笑一聲: “老套的人間愛情?” 中年書生笑了笑: “少女衣冠楚楚,卻是蛇蝎心,他來找的不是少年,而是少年的父親。” “少年的父親在大奉十年的時候,參加了會試,但是未中,所以回鄉當起了教習,朝廷的補貼足夠他活的很好,但是少女來過之后,貢士就大病了一場,從此落下了頭疼的毛病?!? “在舊歷十四年冬天,少年帶著滿腔遺憾與不解,從京師回到故鄉,貢士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讓他準備,三年之后繼續去考?!? “舊歷二十年冬,少年第三次會試失敗?!? “少年也不能算是少年了,這一次他回來的時候,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少女。” “少女也就是這一年尾,在二十一年冬,去找的貢士?!? 半老漢子齜牙:“怎么說?” 中年書生娓娓道來: “少女告訴貢士,他當年未曾考中,原因是他的卷子被人拿走了,而拿去卷子的,正是他如今的父親?!? “他的父親是當朝的左相,權傾朝野,十七年爬到這個位置,只是因為他有一個好老師,那是以前的右相?!? “所謂名師出高徒,不外乎如此,貢士得知真相之后,以為少女要殺他滅口,但少女只是冷冷的告訴他,她父親對于貢士,要表示感謝,這個感謝遲來了十七年。” “少女并不在意貢士的死活,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上達天子的視聽,她父親的門生遍布朝野上下,而哪怕被天子所知了這件事情,對于少女的父親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了?!? “那時候,少女看到已經不再年少的‘少年’,這時候該稱青年人了,青年人在茫然之下,聽到了少女說的四個字?!? “木已成舟?!? 中年書生感嘆:“是啊,木已成舟,又怎么能覆滅這艘舟船呢?” 白衣的少女不說話了。 半老的漢子齜牙咧嘴:“舊歷的天子是個實用者,能為他所用的人不論劣跡,和當今的天子還是有區別,不過你說那女娃子他爹可真不是個東西?!? 士兵不說話,他同樣對舊歷的天子有怨言,如果不是那場戰事,使那位好大喜功的天子下了諭令,第四旅又怎么會全員陣亡。 “拿別人的試卷當做自己的,天上無日,世道昏蒙,難見天昭?!? 白衣少女抱著傘冷笑起來:“這就是人間。” 中年書生也是苦笑:“這就是...人間?!? 半老漢子眨眨眼,要說什么,忽然白衣僧人開口道: “善惡皆在人間,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大逝無塵,此為人間?!? 白衣僧人的話讓幾人都若有所思,中年書生看了看他:“大師口出玉言?!? 僧人合十不語。 中年書生繼續道:“貢士從那一天起,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他常常對別人說這件事情,意在證明自己的知識,但沒有人相信他,大家都把這件事當做笑談,說貢士想當官想瘋了.....” “不久后,縣官找上門來,說貢士誹謗了當朝的左相,影響到左相的名譽,必須要寫檢討,貢士就很憤怒,并且鬧事,畢竟那本來就不是誹謗,如果承認了,那自己的名譽又怎么辦呢?” “但是最后貢士還是屈服了,因為縣官說了一句很正確的話,他對貢士道,一切已成定論,你說的不算。” 你說的不算。 這句話就如同一柄尖刀,不僅僅是插在中年書生的心臟上,同樣也讓其他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白衣少女瞇了瞇眼睛。 半老漢子垂下眼簾。 僧人雙手合十。 士兵沉默以對。 仙祖托腮靜聽。 李辟塵依舊在搖著船桿。 中年書生在嘆息: “是啊,他說的不算,雖然有功名在身,但只要縣官想,就可以拿他下獄,向上一報,就能剝了他功名,如果功名沒有了,那不僅僅是貢士的名譽掃地,同樣,他的妻子,孩子,也要受到牽連?!? “貢士屈服了,并且再也不提那段事情?!?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