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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環(huán)是知道“東富西貴，南貧北賤”這句話的。

    一旁的王貴不甘寂寞，插口道：“沒錯兒，這群賤民都住在東城。不止咱京城，大秦其他大城里也有，當(dāng)年從賊的漢人可是不少。晉商八大家的族人姻親加起來都要上萬了，再加上明廷用血汗銀子養(yǎng)起來的關(guān)寧鐵騎……”

    賈環(huán)不可思議道：“讓他們聚集在一起，就不怕他們鬧出亂子？”

    王貴鄙夷的笑道：“就憑他們？三爺，您太瞧的起他們了。當(dāng)然，朝廷也不是沒有防備。但這個防備也簡單，朝廷下發(fā)官文，北城里，但凡有人作亂，立即株連九族，犯人所在胡同之民，亦全部斬首。

    若有舉報者，經(jīng)查明舉報屬實后，即刻脫離賤籍，恢復(fù)平民身。三爺，您想啊，有這么一道官文在，那些人有幾個膽子敢亂來？說來也好笑，咱們大都的治安，還就屬北城最好。”

    賈環(huán)不信，道：“北城這么個情況，那些紈绔浪蕩子弟還不都往那里去？”

    王貴連連擺手，道：“不會不會，貴人豈能入賤地？被人知道笑也被笑死，丟不起這人！”

    賈環(huán)還是不解：“既然外無惡少來欺壓，內(nèi)部也沒混混搗亂，太太平平的，他們應(yīng)該過的不錯才是啊。”

    王貴嘿了聲，道：“三爺，雖然內(nèi)外都沒人欺壓，可他們過的并不太平，反而每天都過的緊張兮兮，防賊一樣防著，防備別人會拿他們?nèi)业捻椛先祟^去領(lǐng)賞。這種事并不是沒有過……

    而且，這些賤民沒有地，也不能種地，還不能經(jīng)商做買賣，更不可能讀書考科舉，練武什么的自然也是想都不用想。”

    賈環(huán)瞠目結(jié)舌道：“那他們怎么活？”

    王貴道：“怎么活？就是做工匠了。幾乎所有的賤戶，都是以做工匠為生。木工、瓦匠、泥水匠、花匠甚至還有專門飼養(yǎng)禽獸的牧匠。各式各類，都有。”

    賈環(huán)皺眉道：“有那么多活給他們干嗎？”

    雖然賈環(huán)并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民生，但他知道，在賈府里，都是自家的仆人來做這些，并未請這些匠人。

    原本說的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王貴，聽聞賈環(huán)的話后，終于沉默了下來，直到片刻后，他才緩緩的開口，道：“哪里會有那么多的活給他們干？需要這些活計的人家，大多都是富貴人家。可富貴人家，又怎么會讓這些賤民登門？除了富貴人家，普通百姓通常又沒什么要他們做的。所以，北城賤民的生活……生不如死。”

    賈環(huán)心里一陣震撼，他面色肅然道：“我還有個疑惑，這群人里，怎么沒有什么老人？”

    在門口呆呆的擁堵站立的一群人中，年紀(jì)最大的，可能也不過四十多歲，經(jīng)管他的頭發(fā)有些花白，但看身子骨還算健朗。

    這個問題一出，不止王貴，就連帖木兒，面色都戚戚然，王貴的嗓音有些沙啞道：“哪里能有什么老人？飯都吃不上了，哪有錢吃藥，只能硬扛著。年輕人倒是扛的住，可老年人……哪怕是一場傷風(fēng)，也能要人命啊。”

    賈環(huán)面色一變，眼神都有些不穩(wěn)了，他再一次掃向人群，看到里面有不少孩子，不過他的話還沒出口。

    王貴就知道他想問什么了，長嘆息一聲，道：“孩子的身體雖然弱，可畢竟還沒有經(jīng)歷太多磨難，沒有暗傷。當(dāng)然，就算這樣，北城長不大的孩子，卷個破席子扔到北山后頭亂葬崗上的，一年也不知有多少……說來也是造孽，祖輩的錯，殺了也就殺了，這樣做……唉！老漢我也不知該說啥，要說不對吧，可他們祖輩當(dāng)年確實做的差了……”

    賈環(huán)緩緩搖搖頭，朗聲道：“他們祖輩做的差了，當(dāng)年就算將他們斬盡殺絕，再怎么折磨都不為過。哪怕不給他們留后，將這些人一個個都嗆死在糞坑里都是應(yīng)該的。因為他們的靈魂配不上他們的血脈，他們活著，只會讓他們的血脈羞恥。”

    賈環(huán)的聲音很大，大到那些站在莊子門口的男女壯幼都聽的到。

    只是，這樣的話，他們已經(jīng)聽了幾輩子了，從出生起就聽，直到死，都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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