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蕭干聲音,在一片喊殺慘叫聲中仍然顯得氣定神閑,.郭藥師麾下數百親兵,將中庭院落團團圍住,四下殺得已經跟血肉磨坊也似。但是仿佛此刻,這涿州城的主人,是他蕭干,而不是郭藥師! 數百親兵,有的仍然在大門口,列成一排排的長矛陣型,朝里面猛刺。親兵都頭正滿臉青筋的大聲下令,要調強弓和大盾牌過來。中庭墻上,噼里啪啦的不斷有渾身是血的郭藥師心腹將領朝外頭翻,得脫劫難的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是驚魂未定,發出自己都不知道意義的呼喊聲音。那些脫險軍官,只是朝矗立在那里的郭藥師涌過來,有的指著里面,有的指著外面,亂紛紛的攪成一團,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涿州城中呼喊聲音越來越響,更有火頭燃起,冒起了一縷縷煙柱。各種各樣的廝殺聲音,爭斗聲音,吶喊聲音,各處亂流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從小到大,從低到高,轟轟的混響在一處,一陣陣的傳進郭藥師衙署當中。 在這個時候,城外的吶喊沖殺聲音也響了起來,雖然比起就在城中近在咫尺的變亂轟響要顯得遙遠飄渺許多。可是衙署當中,誰不是萬軍當中廝殺出來的,這不詳的微弱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那種萬馬奔騰敲擊地面低沉微弱的顫抖,那種大軍沖陣每個人不由自主從丹田里頭發出的低沉呼嘯聲音,怎么也無法被涿州城的喧囂變亂掩蓋住! 這個時候,郭藥師身邊滿臉血污的將領已經聚了不少,亂紛紛的只是張開喉嚨大呼。 “都管,先殺進去取了蕭干和那叛徒的頭顱!” “都管,先平城中大亂!營中無人主持,董小丑余部暴起,要是不平亂,城防大開,奚人就殺進城來了!” 郭藥師只是手足冰涼,知道大事已經不好。蕭干有如此膽色,以身為餌,將常勝軍將領全部吸引在這衙署當中。而之前張開聲勢,從南面以大軍圍城,又將他常勝軍的嫡系主力調出了涿州逼城下寨。現在在涿州之內,他的嫡系軍隊,數量已經少于董小丑的余部,又是遇到有心算無心,這一下就成了燎原之勢! 該怎么辦?是怎么樣也要沖殺進去先滅了蕭干和郭大郎這個亂源。還是趕緊出去平亂?不殺蕭干和郭大郎,后患無窮。但是他衙署房屋重疊,又有院墻,調來親兵也難以施展得開,只怕有一陣糾纏。而涿州治所這個涿縣城其實甚小,只怕不多一會兒,這亂軍就要劫持四關,和蕭干預備的撲城大軍里應外合接上,并且沖到自己這個衙署里頭! 他咬著牙齒,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耳邊擾攘聲音卻是越來越高。這個時候就看見中庭大門口,兩個蕭干黑甲侍衛揮著長刀,硬沖硬砸,將逼來的長矛推向兩邊,而郭大郎已經一陣風也似的卷了出來,左右手一長一短兩柄直刀閃動,就是好幾個親兵被劈得在人堆當中只是慘叫著朝下倒! 后面長矛發瘋也似的越過前面親兵人頭攢刺過來,郭大郎轉瞬之間肩頭已經中了一矛,可他反應極快,右手長刀一翻,已經在長矛入肉不深的時候斬斷矛頭,身子也朝后面暴退,當真是來去如風!他臉上也沒有半點負痛之意,只是意氣昂揚的大笑:“都管大人,何來之遲?院落之中,連著蕭大王,不過二十余人!” 甄五臣在郭藥師身邊一聲厲喝,已經劈手搶過身邊親兵一柄長矛,咬著牙齒就要親自上前。而郭藥師猛的一把扯住甄五臣,大喝道:“只留百人,在此監視!六臣,你看著這里!其他人跟著某走,出去平亂!董小丑這些余孽,吃俺們喝俺們一年,難道這個時候就想反了天了?蕭干和這逆子,如壇子里的王八,還能飛上天去?五臣,跟某出去平亂!” 他這一聲大喝,震懾當場。甄五臣的兄弟甄六臣也逃了出來,半邊身子鮮血淋漓。郭藥師麾下幾員大將,就是甄五臣,趙鶴壽,張令徽這樣一路排下來。張令徽已經死在趙鶴壽手中,下面就是甄六臣了。他聽到郭藥師的命令,暴諾一聲答應,一把扯掉半邊染血的袍子,露出肌肉賁突的半截身子,紅著眼睛大喊:“兄弟們,俺們可不能讓那些兔崽子反壓在俺們頭上,這里俺替大家伙兒看著,出去殺光那些兔崽子!” 郭藥師恢復了理智,底下將領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去搶兵刃,大呼著就要涌出去。院墻之內,蕭干帶笑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多謝郭都管手下留情!錯過這個機會,某的人頭,可就保住了…………卻不知道從今而后,和郭都管在哪里相會?” 郭藥師也哈哈大笑,舉步而出:“蕭大王,且等著某回來,親手為你超度!” 兩人隔著院墻對答一番,都是不肯屈了氣度。院中郭藥師軍官呼哨連連,已經朝衙署外面涌出,郭藥師也不再回顧,舉步而出。直投入外面涿州城那紛亂的洪流當中。 ~~~~~~~~~~~~~~~~~~~~~~~~~~~~~~~~~~~~~~~~~~~~~~~~~~~~~~~~~涿州城外,逼著南門而下的那處大營,已經是煙火升騰,人馬斗亂,雙方士卒,廝殺成一團。 這個本來逼城而立,防備蕭干所部直薄城下的營寨。離城不過一里,周圍附廓民居,都給清掃干凈。這營寨立得是相當堅固。可是蕭干親身而來,已經松了戒備。營中主事的軍官,哪怕是管百人的都頭都去郭藥師衙署那里接受校閱,趁機大吃大喝一頓。營中士卒,沒人督管,誰肯賣力。這些日子立營寨,修補城墻也是吃了辛苦,這個時候都懶洋洋的在營中賣呆。常勝軍軍紀又不以森嚴為著,這個時候在營中,甚至開賭的都有。 離營不遠處,蕭干的奚人衛士突然大開殺戒,南門常勝軍營寨,一時竟然沒有反應!在望樓上士卒大聲呼喊,涿州城內也開始騷亂起來之際,營寨當中,才亂紛紛的不斷有人從帳中沖出,每個人都驚慌失措。只有最底層的一些隊頭還在試圖控制著局勢,讓士卒們閉寨門,上寨墻,披盔甲,找兵刃,開弓箭,準備防守! 下令的聲音既多且雜,每個人似乎都在扯開嗓門大吼。士卒們只是在營中團團亂轉,涿州城中也開始沸反盈天,呼喊聲驚天動地。常勝軍雖然軍容不是很嚴整,可都是久經戰事的老卒。但是在失卻有效指揮的情況下,這些老卒雖然能斗,但是已經稱不上是一支有效的作戰力量,因為士卒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不知道是應該進涿州城內平復騷亂,還是閉寨而守,靜觀其變! 蕭干預備的撲城大軍,卻沒跟常勝軍上下留太多的時間。他隨身帶來的那幾百精銳,轉瞬之間已經將陪著他們的常勝軍數百甲士殺散。不少黑甲侍衛已經上馬,不管不顧的只是朝營寨沖來!在他們身后,是大隊大隊不斷涌來的契丹軍,奚軍。天空中此起彼伏的都是拉出長長煙柱的火箭,呼嘯聲幾乎如海潮一般翻卷過來,這一切景象,更加重了南門外營寨的混亂! 不多時候,大隊騎兵已經涌至寨濠之外,這幾百蕭干精選的騎士,搶營速度如此之快,讓常勝軍士卒連寨濠上的木橋都來不及收起!幾十騎飛也似的越過寨濠,直撞向營門,和正趕來閉門的常勝軍士卒撞在一起,雙方頓時爆發出巨大的喊殺聲音,只是團團糾纏在一起。一方要往外沖,一方要殺進去,只是在營門口卷成了巨大的亂流。兵刃四下飛舞著,碰撞著,不時有人落馬,不時也有人渾身血污的倒下。 常勝軍士卒畢竟還是能戰,饒是這等慌亂的情況下,進入了混亂的肉搏當中,還是下意識的進行著廝殺。越來越多的人涌過來,將那些黑甲騎士推出了營門。寨墻上也有人上來了,張弓搭箭,只是攔射。 可是蕭干這些挑選出來的死士,畢竟為后來抵近的大軍爭取到了時間! 這些預先埋伏在數里之外的搶城之軍,全是騎兵。不帶攻城器械。因為開城全指望的是內亂的董小丑部。而蕭干此前也拔干凈了常勝軍在涿州外圍的哨卡堆撥,可以將這大隊騎兵埋伏得非常之近。這一旦動起來,來勢若電! 在南門大營門口猶自還在廝殺的時候,他們先頭數百騎已經抵達壕溝邊上,就是一排羽箭朝寨墻上招呼了過來!其中夾著著不少火箭,落在營寨當中頓時生煙起火。而常勝軍本來就是下意識的進行著抵抗,契丹奚人大隊主力的趕抵,頓時粉碎了不少人本來就不多的抵抗意志。 涿州城中,這個時候呼喊聲音也越來越響,升起的火頭也越來越多,還夾雜著無數城中百姓凄厲的哭喊聲音。這種混亂,也離著南門越來越近! 這些加在一起,終于讓南門營寨徹底崩潰,寨墻上的人朝下跳,而下面的人則上來要凡墻跳出去。營門口的抵抗變得微弱,剛才還在不住后退的黑甲侍衛們再度殺了回去,短短一瞬之間,營門口尸首堆積得已經層層疊疊,黑血橫流,將馬蹄染得通紅! 南邊城門突然爆發出了更大的呼喊聲音砍殺聲音,城墻上跑上了不少常勝軍士卒,只是慌亂的越過垛口,跟下餃子一般朝下跳。每個人都在扯著嗓門兒大呼,可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喊的是什么,濃煙從內向外翻卷,就如層層烏云,直壓在城頭!逃散的常勝軍士卒如蟻巢覆水一般,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四下亂跑。而大隊的契丹奚人騎士,則如趕羊一般的驅殺著他們。 涿州城外護城河是引劉李河水,既寬且深,這個時候,從營寨向內逃,從城內向外逃的常勝軍士卒,無路可去,只是撲通撲通的跳下護城河,泥水當中翻騰的都是人頭,披甲的士卒,手舞足蹈的只是朝下沉,城內城外,哭喊聲連成一片! 本來這些老卒,是可以結陣以步卒硬抗女真重騎沖陣之師。可是在失卻指揮,軍心大亂之后,卻只能承受一邊倒的屠殺!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城內傳來的歡呼聲響徹云霄,接著就看見南面城門抖動幾下,轟然大開,無數人從城中涌了出來,只是將如林長矛朝天舉起:“開城了!開城了!” 不知道有多少契丹奚人騎軍將領同時將染血的長刀北指,厲聲大呼:“進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