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身后士卒,都暴諾一聲。馬擴遙遙和方騰一拱手:“方參議,俺沒回來之前,一切都拜托了!” 方騰神色不變,只是淡淡一笑:“盡力而已…………韃子也是前哨,宣贊應該回得來。只是后面當韃子大隊蜂擁而來的時候,卻不知道高粱河諸君,能不能反應過來…………這宋遼之間最后一場戰事,卻是如此風云際會,卻不知道哪位英雄,能一一安此波瀾?” 馬擴深深吸了口氣:“俺不是英雄,也做不來英雄,俺只是大宋一戍卒…………無非此處就是俺們死地而已,能力挽狂瀾的那位,正在高粱河!” 言罷,他再不回顧,只是狠狠給了坐騎一鞭,十余騎士,簇擁著他呼嘯而去。 “正在高粱河…………馬擴啊馬擴,你這西軍才俊,也這么看重蕭言么?” 方騰遙望南面云山之間,只是低低自語。 ~~~~~~~~~~~~~~~~~~~~~~~~~~~~~~~~~~~~~~~~~~~~~~~~~~~~~高粱河以南三十里外的寬闊官道之上,正是旗幟如云,車馬喧天。浩浩蕩蕩,近似無邊無際的大宋環慶軍大隊,正源源不絕的涌來。官道不夠行走,兩旁拋荒田地都走滿了大宋的軍馬,無數輛大車在泥濘當中拼力前行,馭手拼命的催策著挽曳的騾馬,車輪旁,車子后面還有大隊的士卒在喊著號子用力的推。 每輛大車上頭,都滿滿的裝載著軍資糧草器械,仿佛將大宋河北諸路的積儲都搬到了高粱河前線似的。一場如此大的秋雨下下來,劉延慶統領著如此笨重的一支大軍來得這般的快,可知道環慶軍上下也是拿出吃奶的氣力了。 在浩蕩大軍的前頭,數百騎高高舉著大旗,組成了聲勢煊赫的隊伍,簇擁著一名金甲紅披風的大將如龍而來。一個個斗大的劉字在風中招展,旗幟下面的,自然就是此次再度北上,節制諸軍的前路統帥劉延慶了。 蕭言立于馬上,帶著數十名軍官親衛,只是遙遙恭候,看著劉字大旗離開大隊,朝這里而來,才回頭朝著韓世忠一笑:“該上去迎接了,這次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 韓世忠瞇著眼睛看著如此軍勢,神色微微有點感慨:“當日白溝兵敗,誰能想到今天?蕭宣贊,你成全了俺們西軍的名聲!” 接著他又搖搖頭,低聲罵了句粗口:“直娘賊,老劉都能跑得跟兔子一樣,宣帥想燕京想瘋了…………逼得俺們只有拿下燕京了。這場大功許給宣贊和俺們,多少人眼紅,俺們也只能一心想著燕京了,俺們拿不下燕京城,現在的風光都是虛屁!女真韃子要是能在北安州安穩不動,等燕京拿下來,俺老韓請他們喝酒,不管什么地方,三瓦兩舍,只要他們去,都是俺老韓會賬!” 聽到韓世忠突然又提起女真這兩個字,蕭言神色微微一動,卻什么也不說。只是笑道:“走吧,畢竟老劉是節制全軍,我們不過是節制前軍。馬屁不拍好,小鞋有得穿的…………” 蕭言刻意說得輕松,沒接韓世忠的話茬,輕輕一夾馬腹,就迎向了劉延慶的儀仗大隊。韓世忠一聲不吭,帶著將佐親衛緊緊跟在蕭言的身后。 看著蕭言他們迎上來,那邊劉延慶的儀仗大隊也向兩邊分開,將劉延慶和他麾下心腹將領們捧出來,雙方眼神一對,劉延慶已經用馬鞭遙遙指著蕭言哈哈大笑。 比起想女真韃子會不會來的煩心事情,這場面應酬,卻是蕭言不用動腦子都能應付得來的事情。當即就滿臉堆笑,催馬一溜小跑的迎上去,離劉延慶還有百余步就已經翻身下馬,恭謹前行,劉延慶居然也沒怎么拿大,看蕭言下馬,他也微笑回頭示意諸將,都跳下馬來,站在那里等候。 蕭言趨到近前,并不直視這曾經見過幾次面的劉太尉,深深一禮就行了下去:“屬下宣帥府贊畫,權節制北伐前路諸軍蕭言,恭迎劉相公!” 劉延慶哈哈大笑,伸手就捉住蕭言胳膊:“痛痛快快叫聲老劉就是!俺是武臣,蕭宣贊是文臣,哪里有屬下的道理?俺們大軍能這么順利北上,還不是蕭宣贊奮力率先北渡,還打下涿易二州做為根基,接應供應俺們大軍,才能到這高粱河,說起來,是俺們西軍十萬,沾了蕭宣贊的光!” 蕭言被劉延慶扶起,神色卻仍然恭謹萬分,笑道:“現在是軍中,劉相公節制全軍,我怎么能不是劉相公的屬下?若沒有西軍健兒效死,蕭某一個孤身來歸之人,能濟得什么事?屬下幸不辱命,已經隔高粱河南和敵酋蕭干對峙,劉相公既然到了,我等就有了主心骨了,今后行止,但請劉相公吩咐!” 劉延慶一拍蕭言胳膊,呵呵笑了一聲:“客氣話就不用說了,這場戰事,俺老劉從頭打到尾,還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丟臉是丟足了…………不過蕭宣贊說得也是不錯,你建的功業,俺們西軍健兒也有出力之處…………” 看劉延慶擺出了推心置腹的模樣,他身后將領都散開了,親衛們將周遭控制住。要讓劉相公和蕭宣贊好好商議一下軍機。是人都離開了一點距離,讓他們能說點不足為外人道的話。跟著蕭言他們來的韓世忠等人更不用說,雖然跟著蕭言,他麾下這些班底已經是扶搖直上了,但是和劉延慶身邊這些西軍宿將相比,還差得遠呢。潑韓五這上面也不是笨蛋,恭謹的退得比他們還要遠,不過那些西軍宿將們對韓世忠他們倒也客氣,居然屈尊也拉了幾句話頭。 后續大軍陸續趕來,在親衛的調度下向兩邊分開繼續前行,遠遠的避開這劉蕭兩位統帥。前路自然有蕭言派出的騎兵接應,引導他們進入可以扎營的地方。雖然擱著那些親衛和儀仗,又被隔得遠遠的,可是每個大宋軍人,都伸長了頸項拼命的朝這邊瞧著。 那個就帶幾百人馬就北渡反攻,引領著大家一直殺到高粱河的蕭宣贊就在這里!再度北伐誓師,環慶軍沒瞧見蕭言。這個時候誰都想看看這個傳奇的人物。可隔著劉延慶儀仗旗幟,誰也看不清楚。 大軍隆隆在身邊通過,劉延慶扯著蕭言和他并肩而行,淡淡道:“…………上次蕭宣贊北渡,出氣力的是白梃兵和勝捷軍,楊可世不用說了,他認定了老種相公他們。王稟卻得了好大彩頭。也不用瞞人,上次白溝戰敗,俺老劉差不多要被人嘴皮子壓死。現在宣帥給了俺老劉最后這么一個機會,說不得這次就是俺們環慶軍給蕭宣贊賣把子氣力了…………” 他猛的掉頭,死死看著蕭言:“燕京必須要下!容不得半點閃失!俺老劉身家,環慶軍幾萬袍澤,將來安身立命,就系于蕭宣贊一人之手!誰讓宣帥,將復燕大功許給了蕭宣贊你!要環慶軍如何配合,只要蕭宣贊一言,俺老劉無不遵辦,但是也只要蕭宣贊,一定要將這燕京搶下來!宣帥在后,也只是翹首期盼!” 劉延慶話說到此處,竟然是出奇的推心置腹了。蕭言定定的看著已經發福的這位老將,臉上神色變幻不休。 燕京,燕京…………童貫需要這場大功徹底穩固自己地位,劉延慶需要這場大功徹底壓倒老種小種他們,掌握住西軍。而自己又何嘗不需要這場大功? 別想了,什么也別想了。童貫固然許了自己這場大功,但是一旦失敗,等待自己的就是不測的命運! 只有燕京,只要燕京! 去他媽的,這是讓人沒有后路啊! 蕭言深深的吸口氣,一揖到地:“劉相公言重,蕭干雖陳兵數萬于高粱河北,可已軍無斗心,我大軍只要次第而至,一月之內,蕭某保為官家,為大宋,為宣帥,為劉相公取下燕京!不效則甘愿軍法從事!” 劉延慶呵呵大笑,又拍拍蕭言肩膀:“蕭宣贊,你是宣帥的心腹!宣帥不會看錯你!幾日之內,至少老種相公小種相公他們都要抵達到了,到時候軍議布置一切,還是那句話,你要俺們怎么配合,俺們就怎么配合,只要能拿下燕京!” ~~~~~~~~~~~~~~~~~~~~~~~~~~~~~~~~~~~~~~~~~~~~~~~~~~~~~~~~~~~~馬擴十余騎人馬,只是沿著古北口朝北面通行的那條谷道疾馳。每個人都將坐騎催策到最快,戰馬噴吐著長長的白氣,昂首奮蹄。濺起大團大團的泥土,拼力朝前。 每名騎士,從馬擴以降,都已經扎束整齊。戰袍扯下來了,露出了寒氣森森的盔甲。馬槊長刀配齊,弓袋撒袋都調整到了最順手就可以取出的位置。人人都是神色急切凝重,恨不得胯下健馬能跑得更快一些。 岳飛獨當百余,甚至數百敵騎,為大家爭取時間,為古北口不失做了能做的一切。誰也不知道這位沉穩樸實的河北小將,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不論從哪個角度,馬擴都非要將他接回來不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他不能死! 馬擴隱隱約約有個感覺,保全岳飛,也許就為大宋保留下來另一個天下之雄,如那個自己衷心佩服的蕭言一般! 可是誰都不敢抱太大的幻想,以一當百,岳飛不過才是初出茅廬,就算再驍勇,又能堅持多久?就算當前鋒的是董大郎所部的那些老常勝軍,也是縱橫幽燕數年的好漢,能跟著他從死地逃生,最后又能卷土重來,幾番折騰下來,剩下的都是銳士了。 岳飛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但是他又能堅持多久? 谷道四下,只是回響著馬蹄交相踐踏泥濘的聲音,還有每個人遏制不住的粗重喘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遭遇順著谷道掩襲過來的敵人。以寡敵眾,不用想就知道是一場慘烈的廝殺,大家一聲不吭的追隨馬擴來接應岳飛。可真不知道還能剩幾個人回去! 馬擴突然扯住了坐騎韁繩,戰馬正跑得發了性子,頓時揚起了蹄子,咴咴叫著在空中亂踢幾下,這才停住。在他身后騎士看馬擴如此動作,紛紛也都勒馬,戰馬長嘶聲音頓時響成一片,團團轉著才算停住腳步。 刷的一聲,馬擴已經扯出了馬鞍岔子旁邊的馬槊,提在手中。身后騎士也都紛紛張弓拔刀,緊張的盯著前方。 這個時候,才聽見馬蹄聲音,輕輕的在前頭響起。 大家的呼吸,頓時又濁重了三分。死死盯著對面。現在雨霧已經淡了一些,可是視野仍然不算開闊。誰也不知道,在雨霧那頭,到底會冒出來什么! 對面似乎是單人獨馬,走得不緊不慢。來襲之敵竟然有如此的膽略,都和宋軍遭遇了,一名騎士,還敢獨騎滲入這么遠?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