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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燕云亂 第一百章 天下之雄(五)-《宋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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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陰沉沉的,似乎伸手出去,.

    一場接一場的秋雨過后,山間土壤吸足了水,一道道雨后才有的溪流嘩啦啦的只是從高處灑落下來,濺起一點點的水花、不論從哪一方而言,對于戰士而言,都是極為讓人討厭的天氣。雨后角弓無力,少了一個遠程克敵的利器。能見度低下,讓雙方照面,也許就是最為慘烈的肉搏廝殺。雨后空氣濕潤,讓身上戰袍和甲葉都比平日重上三分,更不用說道路泥濘,人馬掙扎其間,更讓體力飛快的消耗。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作戰的好天氣。

    但是對于在古北口的攻守雙方而言,這樣的天氣,也不得不戰。女真一方。董大郎深通幽燕內情,知道現在正是宋遼雙方對峙,試圖做最后主力決戰之時。只有盡早殺入燕山以南,才能帶給交戰雙方最大的震懾。現在宋遼對峙,遼人燕地統治體系已經土崩瓦解,正是最為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只有這個時候及早進入燕地,才能撈取最大的好處!

    一旦能在燕地取得一塊地盤,做為女真異日南下的依托。那么他董大郎,再不用是整天小心翼翼做人,而有了得到女真貴人重視的本錢。女真人少,還要對付天祚帝殘余勢力,一時之間,這燕地不交給他董大郎還能交給誰?

    如果稍有延遲,不管宋遼雙方誰取得勝利,那么這么好的機會,將不再重來。宗翰還會不會支持這樣大違眾意的南下試探之舉,當真是難說得很。如果女真一時絕了南下念頭,那他董大郎是不是還有今日這個半獨立的地位,獨領一支借尸還魂的常勝軍,也難說得很!

    對于做為女真一方的監軍角色,銀可術來說。也雅不愿意在古北口這里僵持下去。南下之舉,是他和宗翰兩人一意孤行。靠著起兵以來的威望名聲才壓得麾下女真兒郎沒有什么話說。如果僵持久了,不得破口而入,他們這支軍也不能久耽在此。阿骨打老皇帝,給他們這支軍的直領可是生擒耶律延禧而后已!

    一旦僵持,就只有回軍。那么再次南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從按出虎水起兵以來,隨著越打越南。這些生于莽莽叢林,皚皚雪中的女真健兒。眼界就越來越是開闊,才知道天下如此之大,而世上竟然如此富庶繁華!遼國覆滅,已經給女真人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士女財富。而人心是沒有饜足的時候,特別是在遼國南面,還有一個比遼國軟弱數倍,卻又比遼國繁華富庶百倍的大宋!

    男兒一生,不就該使最硬的弓,騎最烈的馬,擁有最漂亮的女人,讓整個天下在自己馬蹄之前顫抖么?

    阿骨打皇帝老矣,暮氣沉沉,在有生之年只想看到耶律延禧這個大仇人在面前授首,而宗翰以降,還正是壯年,還有那么多地方等著大家去征服!

    怎么就能因為這么一個小小古北口,而束手不前,只看著宋人將遼國最后覆滅,而再用這雄偉長城,將如許女真健兒,隔絕在關外這些因為戰火而變得殘破的土地上呢?

    所以銀可術也給了董大郎最大的支持,對董大郎的計劃滿口贊成。而且擺出了以女真兵為董大郎所部后殿,隨時可以支援他破口而入的姿態。董大郎損一個兵,就從俘虜的遼人生口當中給他補一個。董大郎折一匹馬,就從繳獲奚王霞末的馬群當中給他補一匹。銀可術更是在沒有得到宗翰允準的情況下,為董大郎許下了燕地都統的位置!只要在燕地打下的地盤,哪怕是燕京,都可由董大郎一人領之!

    而這里的宋軍,也是不得不戰。

    既然在此,就只能化為長城,不然又何必來此呢?男兒做了選擇,就再沒有后悔的道理。

    做為百年來第一批再度戍守在這漢家藩籬的甲士,哪怕托體同于山阿,也安心得很。

    不管是董大郎還是女真,絕不能讓他們潛越此地,絕不能讓他們席卷燕山以南那些毅已然分崩離析的遼人州郡,絕不能讓他們站穩腳跟!

    一定要給后方大軍爭取到應變的時間,雖然大家都不能肯定,后方的那么多相公太尉,名臣猛將,會利用他們用生命爭取到的時間,做出什么樣的決斷!

    大戰,就要在這泥濘濕滑的山地之間,以最為酷烈的姿態展現開來。

    ~~~~~~~~~~~~~~~~~~~~~~~~~~~~~~~~~~~~~~~~~~~~~~~~~~~~~~~~~方騰同樣披上了一身盔甲,只是按著古北口城垛向北而望。一身盔甲,在他身上總顯得別扭,一點沒有英姿颯爽之態。仿佛還被沉重的盔甲壓得微微有點彎腰駝背。

    古北口在兩山之間,牢牢卡住燕山當中這一代最為寬闊的一條谷道。城塞雖然早已衰頹不堪,可是身姿依然雄偉。經過這些天的修補,更形堅固。城墻足足有兩丈高度,基石都是堅固的條石。城上也準備了不少守具。面前戰場不大,敵人展不開兵力,更展不開攻具。如果以輕騎來撲擊此等關塞,那只是送死的份兒。

    馬擴和岳飛留下了方騰鎮守此根本之地,留給了他數十士卒。天明以來,這數十士卒都上了城垛烽火臺,一個人照顧著幾面旌旗,將聲勢盡量展開。要不是時間和人手都委實不大夠,方騰估計還得指示大家扎不少草人來充數。

    反正他們起到的作用就是虛張聲勢,這點活兒方騰絕對是勝任愉快。

    從古北口不長的城面上向下望去,就看見蜿蜒的谷道曲曲折折直伸向遠方,城塞前面是并不開闊的一片平地,也給連日大雨泡成稀泥一團。四下寂靜無聲,只有山風掠過衰草呼嘯之聲。連鬼影子都看不見半個。

    幾十個撥給方騰統帥的士卒,都瞧著他那單薄的身影。心里多少有點嘀咕。古北口這里已經單薄到了極處,就算地形再不利,敵人大隊來撲擊的話,都會吃力得很。大家二百人馬孤身北來,碰見女真大隊南下,如果聚守古北口,大家還是有點信心的。

    此次北來,本來就是起的警戒哨探的作用,現在消息也傳遞出去了,如何處斷,那是后面大軍統帥的事情。大家伙兒現在保命要緊吧!

    可是馬宣贊和岳副都虞侯猶自不肯罷休,還領主力出外,要防備女真兵馬潛越!剩下他們幾十人在這里虛張聲勢,跟著一個連馬都不大騎得好的汴梁子聽令行事。大家心里都覺得踏實不了。

    看著方騰扶著城墻,一副搖頭晃腦的樣子。一名小軍官終于忍不住了,上前幾步抱拳行禮:“方參議,韃子大隊會來撲古北口么?俺們就這幾十人,是不是要事先安排好退路?俺們丘八不要緊,生下來就頂著一個死字。馬宣贊和岳副都虞侯卻交代了,怎么也要保護方參議平安…………韃子大隊來了,俺們怎么辦?還是這樣裝模作樣到底?”

    方騰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點訝異:“韃子怎么會來?他們怎么可能想到,馬宣贊和岳副都虞侯,敢以如此劣勢的兵力反而在尋求和他們野戰?他們要來,那是再好不過…………”

    他笑著指著古北口內外地勢:“打造攻具,爬過這爛泥潭一般的谷道,就要幾天的日子。爬城再扔幾百條命。我們后路卻是自由,說走就能走,給咱們這些時間,誰知道會有什么變故?你們且把心放下,跟著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汴梁書生,卻是最安全的所在…………”

    方騰說著說著,臉上那點笑意漸漸的淡去,向四下的莽莽群山看去,神色也漸漸的肅然了起來:“…………在拼力拖延時間的,不是虛張聲勢的我們,而是領寥寥數十壯士出征,準備在此山間小徑和韃子血戰的馬宣贊和岳副都虞侯!此次北來,已經不是枉費,還是看到了大宋有如許多的好男兒!”

    那小軍官也隨著方騰的目光愣愣的掃向四周,不自覺的也想起了天剛薄暮,那些跟隨著馬擴岳飛沉默出發的袍澤。他忍不住喃喃自語:“…………他們回得來么?馬宣贊和岳虞侯,能擋住韃子么?俺們在這里死守血戰,別人會知道么?援軍會來么?”

    幾個問題從這小軍官口中問出,進士出身的方騰竟然一個也回答不上來。他容色沉靜,向北看看,再向南看看。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能救此時局的,不是我,也不是馬宣贊,更不是岳副都虞侯…………不過我只能說一句,我們在這里死戰,哪怕與此長城同殉,千載之后,仍然有人記得咱們!”

    那小軍官愣愣的想了一想,肅然行了一禮:“俺就怕別人記不得!聽說此次北來,馬宣贊和岳副都虞侯和蕭宣贊鬧了好大生分。俺們這些弟兄就是怕咱們賣了力,反而得不到功。家人子弟都在大宋,到時候連撫恤都沒有!方參議是大學問的人,更是進士,那是文曲星一流,和俺們丘八天差地遠…………您都能在此,俺們還有什么不能的?賣命本來就是本份…………您說了官家和大宋不會忘了俺們出力,俺們也就放心多了…………請方參議放心,真到了最后,怎么也要保住方參議一條性命出來,回汴梁跟官家說,俺們到底是如何死戰在此的!”

    方騰終于動容。

    他是士大夫之后,自小以聰慧聞名于汴梁。后來因為家世的原因,入了老公相那一黨。大宋早已千瘡百孔,可黨爭卻未稍停。國事正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般。可聰明人都知道難以為續。不論那處,光鮮下面剩下的全都是糜爛。自己雖然在沉浮于汴梁風云之間,看到這么多大人先生,名臣貴戚,卻在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爭斗不休。

    聰慧如他,早已心灰意冷到了極處。說他對童貫有多少家仇,也實在是談不上。此次自告奮勇,入老種軍中為一參議,隨時回報北伐大軍動向,并伺機找童貫的麻煩。也實在是因為在汴梁郁郁,看在這大宋以雄健聞名數十年的西軍當中,能不能找到了一點新鮮氣象。

    可是西軍上下,其間勾心斗角處,不見得弱于汴梁的士大夫們。西軍諸位相公,各有所托。老種小種不忿童貫要削弱他們對西軍的掌控,投靠老公相一脈,處處和童貫做對。劉延慶等又想借童貫勢力掌握西軍。雙方互相掣肘,結果就導致了白溝河那場慘敗。

    眼見得不論是汴梁還是西軍當中,凡是正當其位者都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戰。渾然不知大廈將傾。方騰除了書空咄咄,還能做什么?不止一次,他都浩然有歸志。回到汴梁,不聞不問,就詩酒終老也罷。要是天崩地陷了,無非就是與宋同殉。

    正心灰意冷到了極處的時候,卻彗星般崛起了一個蕭言!他沒派系,沒牽絆。能廝殺,能拼命。偏偏又不是一介莽夫之流,時局判斷極準,風色也看得極好。文武兼資。一舉立下了如此奇功,幾乎是以一人之力,重新鼓起了軍心士氣,讓復燕之局,突然柳暗花明!

    方騰好奇的關注著這一切,他本來以為注定是一場笑話甚至將是以一場慘劇收場的復燕戰事,就這樣因為一個人的橫空出世而改變。那么這個創造了奇跡的蕭言,又能不能改變大宋這場死局呢?

    他也知道,他對蕭言這種期望,等于是場笑話。大宋眼下局面,比復燕戰事的亂局復雜了不知道是不是超過百倍。而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有的因已經種下數十年之久。而大宋士大夫,又是大宋當中地位最高,也擁有最為龐大勢力的一個團體。蕭言也許天縱奇才,能撬動復燕戰局,可是在大宋文官集團面前,仍然比一只小螞蟻都不如!

    可是,他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時勢早就了英雄,還是英雄引領了時勢?

    蕭言只是靠自己就做到了這一切么?

    到了此刻,他似乎恍然才有點明白。蕭言不過是做了正確的事情罷了。所以馬擴和岳飛這樣的豪杰之士,才為他拼死而戰。而大宋西軍這些健兒,同樣毫不吝惜他們的犧牲。在其他一心想著內斗的將領手下,他們卻顯得毫無斗志。

    為此家,此國。還是有男兒將自己性命,看得無足輕重的。

    只不過是因為如此大宋,這幾十年來,當道諸公,就沒有做過一件的對的事情而已!

    也許蕭言不會來援助他們。畢竟現在高梁河那里,是劉延慶節制全軍。而劉延慶只會秉承童貫之命,先要的是燕京。蕭言也要為自己將來身家地位考慮……畢竟他已經不是才投宋時候那樣赤腳不怕穿鞋的了…………可是又有什么要緊的呢?

    自己心中郁郁,已經盡去,只覺得心安理得到了極處。

    蕭言若能拋開一切顧慮,不顧將來后果而來,只為全此河山。那么他方騰,將竭盡自己將來能力,幫蕭言穩固住在大宋的地位!

    如果他不來,那么自己不過就是殉了此漢家長城而已。比起茍活下來詩酒佯狂,郁郁幾十年,還有什么舍不下的?

    遠望群山,在這山間,也許馬擴和岳飛,正在血戰!

    ~~~~~~~~~~~~~~~~~~~~~~~~~~~~~~~~~~~~~~~~~~~~~~~~~~~~~~嗖的一聲破空之聲響亮。

    卻是岳飛脫手擲出一柄斷矛。正手挽大盾,下馬結陣布展的十余名甲士其中一人,頓時丟了手中兵刃,按著咽喉倒地,氣管當中噴濺出來的鮮血,紅得觸目驚心。

    那甲士尸身,只是咕嚕嚕的從坡上滾下。

    在這些甲士身后,是數十騎士,正成單行夾在這山間小徑當中。看到此等情景,拼命的發出驚呼怒吼。可是道路太過狹窄,他們也加入不了前面戰團。

    有的人在那里怒吼:“上馬,上馬,退回去!直娘賊的這條小路,比婊子的那里還緊,廝殺不開!回報大郎,宋人堵口,等著俺們呢!換其他路,換其他路!”

    有的人卻在翻身下馬,抄起兵刃要朝前擠,一路淌著爛泥過來,身上泥巴比盔甲還要厚了,人都累得臭死。再退回去,首先董大郎那里就不見得能過關。還不如拼命廝殺出一條路,只要能越過此山,進入燕地平原,那么就是他們的天下!

    眼前不過數十宋軍,雖然當先宋將驍勇到了極處,可他們也有百余騎,都是跟隨董大郎轉戰千里的精銳,人命換人命,不見得填不過去!

    他們領兵的指揮,在撞見在這里堵截的宋軍之后,第一個照面就被那領兵宋將挑翻。現在下面的小軍官各說各話,各有盤算,反而加劇了前面戰團的混亂。只聽見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這些董大郎麾下全部都扯開了嗓門,人人驚怒到了極處!

    不管他們是想進的還是想退的,每個人有一個念頭都是一樣。這古北口的宋軍是打算拼上命了,不僅卡住了關口,還分兵到這山間小徑和他們野戰。哪怕是用人命堵,也要將他們堵在這燕山以北,讓他們不得前進半步!

    宋軍之中,什么時候出了這等能野戰,能廝殺的軍隊。難道就是那支從涿州一直殺到易州,驚退蕭干,更將他們如喪家犬一般的趕到了女真人那里的那支勁旅?

    怎么又撞見了他們!

    古北口周圍,能潛越的小徑也就那么幾條。畢竟要走馬,要走百余騎的道路,不會多到哪里去。而且也不能繞路太遠,畢竟孤軍不攜輜重遠出,活動范圍也就那么大。在古北口這些天,馬擴和岳飛可沒閑著,詢問野老,自己帶隊哨探,已經將這里地勢摸熟。留下方騰守古北口之后,他們就各領一部精銳,巡哨山間。遮斷最有可能潛越的道路。

    董大郎調動軍馬速度也極快,幾乎是岳飛才將人馬布置好,在這里雙方就迎頭大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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