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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燕云亂 第一百一十一章 挽天傾(六)-《宋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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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四百頂鐵盔上飄拂的紅纓。馬擴一笑,轉向方騰湯懷余江幾人:“天時不在我,女真竟然南下,地利不在我,我等孤處檀州陌生之地,對手是深知此間內情的董大郎,甚而人和也不在我,此處處處皆敵,而董大郎卻是如魚得水…………那就只有靠一戰來保住這檀州了,就靠著俺們這支宋軍!且看看董大郎能耍出什么花樣出來!”

    對岸嗚嗚的號角響動,董大郎所部,那上千步卒,已經緩緩開步,向七渡河南,層層而來。

    女真和蕭言所部,在檀州的前哨戰,就此展開。

    ~~~~~~~~~~~~~~~~~~~~~~~~~~~~~~~~~~~~~~~~~~~~~~~~~~~~~~第一排步卒,已經踏足冰冷的七渡河水當中。這些拼湊起來的士卒,戰陣經驗,還有戰陣紀律,自然是談不上什么。裝備也差到了一定程度。只是從列陣之處走到這河岸邊上,隊形都有些松散了,讓壓陣的董大郎嫡系,差不多都快喊破了嗓子。

    但是這些在大遼末世生存下來的人,卻是將生死看得最淡的一群人。他們或者家破,或者親人亡故,流散四方,輾轉于溝壑。依附于這亂世當中的各處豪強,為他們賣命,混上幾天的口糧。他們隨時會在諸路豪強之間的火并爭斗當中喪命,也隨時會在自家豪強的嚴苛對待當中死去。無數同類,就這樣默默的死在這末世的幽燕大地上,他們雖然還活到現在,又被驅趕上了這么一個戰場,他們卻沒有太多恐懼,只是這樣紛亂的前行。

    至于自己的性命還能保持多久,沒有人會去想得太多。

    七渡河流緩水淺,扛著木樁的第一排士卒腳步沉重,濺起了一片片的水花,踏著河底淤泥砂石,踉蹌前行。

    宋軍的邏騎一直在河南岸巡梭,看著他們踏足河中,這些三兩的邏騎,都摘下騎弓,朝他們放箭騷擾阻攔。

    有幾個第一排士卒中箭,還扛著大木就直挺挺的載到在河中。其他人就在他們尸身上面踏過去,甚至沒有人會多看上他們一眼。后面挎弓的步卒也摘下弓弩,斜舉朝前,越過前面士卒還了一排又一排的箭雨出來。

    這些箭雨雜亂無章,這些士卒也不是什么好射手,對星散的邏騎根本沒有什么威脅。偶爾有一支撞在他們披著的甲葉上,也只是發出叮當的聲音跌落下來。反而這些宋軍的騎弓很有準頭,每幾箭射過來,這些多是只有身上麻衣做為遮擋的步卒,就倒在河中,濺起大團的水花。

    隊伍當中,董大郎所部心腹,竭力控制著隊伍前行的節奏,讓他們不要亂成一團。他們身上甲胄完備,騎弓對他們沒多大威脅。統領這些步卒的自家軍官們,也多是地方豪強子弟,要不就是有甲,要不就干脆就人幫他們張著盾牌,也是再安全不過。他們也一個個的扯著嗓門大喊:“朝前朝前!趕走這些只會放箭的鳥南人,搶了檀州下來!只要能下城,有一個算一個,要糧食有糧食,要酒肉有酒肉,要錢物有錢物!單身一人的,給你們配個媳婦兒,到時候,也就算又安了一個家了!”

    千余人陣型,轉瞬之間就將窄窄的七渡河塞滿,在不到膝蓋的河水當中艱難的跋涉朝前。不斷有尸首攤手攤腳的順流飄下,還有傷卒哭喊聲音偶爾響起。

    宋軍邏騎,在不斷的朝側后退去,已經讓開了河岸,一步步的撤向自家大營方向。第一排的步卒已經跨上河岸,他們都扛著木樁,掙扎過來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一時間在河岸上稍稍緩一口氣,放慢了腳步。后面軍官,拼命的催趲他們朝前,河中的人也拼命的要擠上河岸,在河水當中行動不便,趕緊上岸在心理上才覺得安全一些。

    人群在七渡河當中,幾乎擠成了一個大疙瘩,原來的陣型,已經完全攪亂了。各種呼喊聲音,又亂成了一團。敵前渡河保持陣型本來就是只有訓練有素的軍隊才能做到的事情,這支烏合之眾,要能做到,才真是天方夜譚!

    對于任何一支軍隊來說,此時此刻,擊敵于半渡,都是最好的機會!

    宋軍營寨當中,領兵的小軍官們,已經紛紛翻身上馬,看著站在高臺上馬擴手中的旗號。余江湯懷,也都下了高臺,他們將是最先領兵沖出去的統領,湯懷看著馬擴身影的目光,更是加倍的熱切。早點將這里的敵人擊垮,就早一步去救岳飛!

    馬擴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還在河北岸一動不動的三百騎軍。渡河步卒,不足為慮。真正要擊潰的,就是董大郎所部的這支主力!照常來說,他們現在應該也朝前運動,保持著接應步卒敵前渡河的態勢,要是宋軍朝著步卒沖擊,他們也可以馬上接應上,雙方展開主力交戰。

    可是這些騎軍卻始終不動如山,董大郎的身形,就站在這些騎軍的陣前。只是冷眼看著,騎軍和他麾下步卒,之間距離已經拉得相當之大。不是一時間能接應上的。

    如果董大郎采取正常的作戰方式,馬擴其實根本不在意將這些烏合之眾的步卒放上岸,他真正想打的,是這些騎軍于半渡之際!這反正這些步卒,一時半會兒也不見得能夠結成有力的方陣,能掩護這些騎軍渡河。如果董大郎的騎兵和這些步卒保持著正常的接應距離,馬擴相信自己有足夠時間,能沖垮這些步卒,還保持足夠的沖力,擊后續騎軍于半渡!

    可是董大郎卻沒有半點要支援這些渡河步卒的意思!難道他也知道,他的騎兵要是和步卒保持正常的距離,這些拼湊起來的步卒,就算過河,也根本不可能用這點時間結成能夠掩護他們渡河的陣型,所以干脆就等到這些步卒過河之后,結陣完畢,能切實掩護他們了,這才會揮軍渡河?

    這不是愚蠢么?董大郎現在的全部優勢,就是比馬擴他們多了這些拼湊出來的步軍。哪怕這些人馬再不堪,好歹也是力量。就算他董大郎按部就班的打一場又怎么了?雙方會戰,勝負未知,哪怕就算他們素質劣一些,也有一拼之力。現在自家鬧得首尾不能接應,留給馬擴他們分別擊破的機會!

    難道眼前這些亂哄哄的步軍,竟然是罕見強軍,不但能迎接宋軍的沖擊,還能死死的糾纏住他們,讓董大郎的主力上來,反而擊破宋軍?

    真是天大的笑話!

    馬擴看了看身邊的方騰,倒不是這個時候他要征求方騰的什么意見。臨陣廝殺,為將之人自然有自己的成算,輕易不會動搖。不過董大郎的舉止太過古怪,馬擴心中有一絲總難忽略的疑惑罷了。

    方騰搖搖頭,雖然在古北口走了一遭,他其實還是只是留守,今日才是第一次臨于真刀真槍的廝殺當中。他在此刻居然還笑得出來:“馬宣贊,再怎么猜測,都是無用,迎上去罷,看董大郎有什么花樣,到時候再應付就是!”

    馬擴微微點頭,大聲下令:“余指揮,領本部人馬,擊敵步軍于半渡!湯虞侯,領勝捷軍殿后接應,盯緊董大郎騎軍動向!俺在后面,給你們押陣!”

    隨著他大聲下令,手中旗號,也狠狠揮下,指著正半渡于七渡河的董大郎步卒!

    余江騎在馬背上,朝湯懷抱拳行了一禮:“湯虞侯,俺先下去廝殺一場。麻煩湯虞侯盯著點,別讓董大郎抄了俺的屁股!”

    湯懷并不說話,只是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余江一展手中馬槊,大聲招呼:“弟兄們,吃了趙官家的糧餉,當了宋人,跟了蕭宣贊,這是俺們第一次廝殺,也該俺們顯顯本事了!離亂日子過得夠了,現在俺們后面,也有了一個國家!打完這仗,回家種田享福!都入娘的死在床上!”

    宋軍營寨寨門,嘩啦啦的已經打開,二百神武常勝軍輕騎,在余江一馬當先之下,頓時轟鳴而出!

    ~~~~~~~~~~~~~~~~~~~~~~~~~~~~~~~~~~~~~~~~~~~~~~~~~~~~~~~~~~~~~董大郎立于三百騎軍之前,臉上神情如一塊寒冰,毫無表情的注視著眼前一切。宋軍動向,每一舉動,他都收在眼底。

    俺董大郎的霉運,也該到了盡頭罷?俺不過只是想在這亂世出頭,怎么就直這么艱難!

    他抑制住了摘下頭盔的沖動,在頭盔之上,還有岳飛那一槍擦出了痕跡,鐵鑄頭盔上面,有深深的一道擦痕!

    這幾天,他很少的睡眠當中,都經常會為那一槍驚醒。倒不是惜命怕死,而是怕自己不能出人頭地,一飛沖天之前,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死去!

    步卒渡河之處,離宋軍營寨近,而離檀州城遠。他領的騎軍,就在步卒渡河之處于檀州城之間。

    七渡河步軍渡河之處,突然爆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驚呼。抬眼看去,對岸高處宋軍營寨已經大開,數百披甲鐵騎,已經如山洪暴發一般的奔騰而出!

    鐵騎如云,這些騎軍,都是武裝到了牙齒,盔頂紅纓飄揚,身上甲葉反射著陽光。七渡河中,那些步卒雖然輕于生死,但是對著這么一支耀眼生光沖擊而來的大軍,仍然是發出了驚惶到了極點的呼喊聲音!

    就連檀州城頭,也有驚呼的聲音遙遙傳來!

    雖然相隔遙遠,在這一瞬間,董大郎居然能認出來,沖下來的兵馬,都是原來常勝軍的士卒。他在常勝軍這些年,向來禮賢下士,毫無架子,和這些士卒廝混得精熟。只要看一眼身形,馬上姿勢,幾乎就能分辨出來。這些人馬,他原來以為是自己起家于這個亂世的資本,但是現在,都成了那個蕭言的家當!

    在這一刻,董大郎猛的咬緊了牙關。男兒大丈夫,不管被這賊老天擊垮了多少次,只要胸中有一口氣在,就只有迎著向前!

    在這里,就再和這賊老天博上一次!

    他也猛的揚手,身后騎軍,隨著他的動作,頓時一起前行,緩緩的迎向步軍渡河的方向。董大郎已經抽出腰間鐵锏,筆直的指向宋軍撲來的方向!

    ~~~~~~~~~~~~~~~~~~~~~~~~~~~~~~~~~~~~~~~~~~~~~~~~~~“董大郎動了!”

    高臺之上,馬擴頓時大喝一聲,他猛的轉頭,看向高臺之下正在候命的湯懷。董大郎打的還是用步卒纏住他的騎軍,然后再迎上去分個生死的打算!既然如此,就不能將自家兵馬分成兩路了,應該一次將力量全部拿出來,盡快將這些步卒打垮,再和董大郎決一生死!

    董大郎給了他這么一個分而擊破的機會,他就不能錯過!

    余江所部,還在營寨當中源源沖出,勝捷軍所部在湯懷率領下也呼呼的喘著粗氣,無論何時,鐵騎沖擊之際都是最讓身在其中的人血脈賁張的,勝捷軍向來在蕭言麾下都是打前鋒的,如何能讓神武常勝軍搶了風頭!

    身邊方騰,卻猛的抓住了馬擴胳膊,馬擴力大,這一下就帶得方騰踉踉蹌蹌的跟著他的動作跌了幾步。

    “馬宣贊,董大郎不是不知兵之人!還是稍待少頃!”

    馬擴一怔,迎著方騰幾乎是吼了出來:“方參議,臨敵之際,戰機稍縱即逝,你切莫要書生意氣!俺自有決斷!”

    方騰同樣毫不退讓的迎著馬擴的目光:“再等等,再看看!董大郎不是這般孟浪無能之人!”

    馬擴猛的甩開了方騰的手:“那董大郎還不是被岳鵬舉打得慘?。‘斎者€被蕭宣贊趕到了女真那里!他給了俺各個擊破的機會,俺卻不能對他露出同樣的破綻!此間軍事,但憑俺所決斷!”

    方騰愣住,終于松開手。馬擴冷冷看了他一眼,朝著湯懷大吼:“跟在余指揮之后,沖過去,和董大郎分一生死!”

    底下勝捷軍轟然應命,馬擴都不走梯級了,飛身從高臺之上跳下來,旁邊人早已遞上來韁繩,馬擴接過,翻身上馬,取出馬鞍叉子上的馬槊。這是余江所部已經全然沖出營寨,只傳來前面轟隆隆的馬蹄聲音。馬擴看了站在高臺上木然不動的方騰,吸口氣再度下令:“留二十騎衛護方參議,其余將士,跟著俺前進!就讓七渡河,成為董大郎葬身之處!”

    ~~~~~~~~~~~~~~~~~~~~~~~~~~~~~~~~~~~~~~~~~~~~~~~~~~~~~雙方馬蹄如雷,都向著七渡河步軍猬集之處而來。不同的是,宋軍是全力沖擊,而離得更遠一些的,董大郎所部才開始提速。戰馬由便步,轉為襲步。

    這邊宋軍,幾乎每個人都在關注著董大郎所部的動向,看著他那里終于開始提速了,這里一個個恨不得給自己胯下坐騎,插上一雙翅膀!

    夾在中間的七渡河中步卒,現在已經徹底亂成了一團。這些拼湊起來的步卒,的確是對生死不那么在乎,對戰陣之事,也是糊里糊涂。那些地方豪強的領兵軍官們,被告知隨時會得到騎軍支援,卻連這戰場上面距離都判斷不清楚。根本分辨不出董大郎的騎軍,其實不能及時增援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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