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剛才左翼松動,跑到左翼救急去的張顯,掉頭就帶著身邊一小隊士卒朝著中間迎了上去。按照他的馬術本事,本來應該在后殿領著那些輕騎的,不過張顯不肯舍了站在隊列當中督戰的蕭言,也下馬步戰。前面吃緊,他也被蕭言毫不留情的驅趕到陣列當中,做為步將使用。 張顯的體格,比起他那幾個弟兄顯得單薄一些。又是一張小白臉,要不是知道他的出身,再換掉身上大頭丘八的戰袍盔甲,換一身士子衣衫,還真有點像一個文采風流的白面書生。 激戰之下,張顯早就已經出了幾身大汗,重重的喘著粗氣,幾乎連身上披著的重甲都承受不起了,手中兩柄長刀,也重得仿佛跟兩座泰山也似。他深深吸口氣,回頭看看蕭言大旗,仍然沒有后退半步,牙齒一咬,搶步就迎到了前面。一名女真重甲戰士正虎吼著用大斧掃開一個缺口,當面一個宋軍甲士,被這一斧,生生的從腰間劈開了一半! 血雨當中,張顯已經搶步而前,他丟了左手的長刀,抓著斧桿,那女真甲士怒吼著想收斧子甩開他的手,而張顯已經借著他一收之力,游魚也似的上前,右手長刀平舉而起,從那女真甲士面甲為眼睛留出的空隙當中狠狠的刺了下去! 一聲蓋過所有廝殺的慘叫當中,那女真甲士仰面便倒。但是已經有七八名其他女真甲士,順著他掃開的缺口涌了進來,兩邊宋軍將士,都被推開,援護張顯不得。當先一人,已經怒吼著舉著鐵锏砸下來,張顯右手長刀卡在那死掉女真甲士的鐵盔面甲縫隙中,他反應極快,已經丟刀舉起搶過來的大斧,迎了上去。 當的一聲悶響,斧桿已經被鐵锏敲成兩截,那女真甲士又舉锏砸下。張顯再欲舉斧迎擊,卻覺得兩臂酸麻得不像自己的,再也舉不起手中兵刃了!他頓時仰面便倒,就地一滾,總算是險險閃開這一锏,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下子是躲不過去了,自己死活是小,這個缺口要是堵不上,陣列不趕緊恢復,涌進來的女真兵馬越來越多,只怕全軍就要崩潰! 嗖的一聲破空之聲利響,那名追砸張顯的女真甲士仰天便倒,在他面甲空隙當中,明晃晃的插著一支羽箭,接著又是兩聲破空厲響,緊跟在后面的兩名女真甲士,同樣面甲空隙中中箭,哼也不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吃這么突然一下,后面涌上來的女真甲士動作一滯。張顯回頭,就看見湯懷帶著一小隊宋軍士卒,分明就是蕭言身邊最后幾名親衛,咬牙撲了上來。他手中步弓猶自顫動,還保持著撒手放箭的姿勢,拉弓的手指,哪怕帶著護指,也早就已經皮開肉綻,鮮血橫流。這極近距離當中,還是他射出的連珠神箭! 湯懷也在這陣列當中死戰,他的神射,也吸引了不少對手。他的甲上,甲葉縫隙處也掛著幾十支箭鏃,有的入肉甚深,被他折斷了箭桿就不管了。幾乎也是鼓著最后的氣力,來援應湯懷! 為湯懷這近距離神射所鼓舞,女真甲士連折三人,也是氣勢一滯,兩邊宋軍也呼嘯著卷上,拼力將突進來的女真甲士推了出去,陣型合攏。湯懷搶過來將張顯拉起,張顯顧不得和他說話,撿起一把長刀就向對面望去,女真兵馬這次撲擊又告無果,那些甲士互相掩護著退下去,兩翼的女真輕騎也收了回來,用箭雨攔射,防止宋軍追擊。可是現在宋軍陣中,誰還有追殺的氣力! 幾個站在陣列當中的宋軍,扶著長矛晃了晃就倒了下去,帶隊小軍官探視一眼,推下頭盔用嘶啞的嗓門叫道:“又脫力了,戰不得了,抬下去!直娘賊,女真韃子都是牲口,就不知道疲累!” 那小軍官抬頭看看太陽,離落山還有好大時候,又狠狠的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再來兩次,不是戰死,就得累死,到時候,只怕掉頭跑都沒氣力跑了!” 張顯和湯懷在陣中對視苦笑,張顯只覺得渾身上下,所有骨頭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勉力朝湯懷道:“你手指如何?還能射箭么?” 湯懷甩甩手指,一連串的血珠就落了下來,不過在這幾乎都染成了紅色的潮河左近戰場,一點也不顯眼。他板著臉搖搖頭:“剛才已經是最后氣力了,弓差點都拉不開了…………換口軟弓,也許還能支撐,可是軟弓,那里能射穿對面那些披重甲的韃子?” 張顯一扯他:“走,去見蕭宣贊…………下一次,俺們支撐不下去了!這個時候,還能走掉,快點走罷!至少還能保住全軍一半,要不然,都得死在這里。俺們兩個干脆就留下來斷后…………這些女真韃子,真不愧是滅了遼國的雄兵,竟然如此耐戰,簡直就不像人!” 湯懷緩緩點頭,和張顯互相扶持著就退了下去。宋軍陣列已經被壓迫得如此單薄,不過幾十步,就來到了蕭言的大旗之下,看著蕭言冷著一張臉按劍站在那里,張顯囁嚅一下,還是行禮下去:“宣贊,俺們又殺退了韃子一次…………再來一次,弟兄們就再難撐持得住了!宣贊一身,擔負大局,不能在此殉了!” 聽到張顯此語,周遭人的目光都投射了過來。蕭言站在那里,不用仔細分辨也能看出,這些人的心意和張顯都是一樣。 戰至如此地步,說麾下怕死避戰,那是假的。可是誰對眼前戰局,都沒了樂觀的態度。對于那些反復撲擊,舍死忘生,仿佛不知道疲倦,不知道害怕,對生死看得再平淡不過的女真人,在他們心中,已經成了一個沉甸甸的,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可怕存在! 大家在這里戰死也就罷了,蕭言和岳飛,無論如何都得活著,岳飛戰死,他們這趟就是白來,就是白白的付出了這么多犧牲。蕭言和他們一起戰死,他們是跟著蕭言全軍北上的,就再也沒有知道在幽燕邊地,這么多大宋戰士舍死忘生和韃子作戰的事跡,也就沒人知道女真韃子的兇悍,不知道這將來就是大宋的大敵! 周遭麾下的心思,蕭言明白得很。 女真人的強悍,也讓蕭言親身領會到了。倒一杯咖啡,在躺椅上看著那些歷史書上冰冷的幾行字,和親身站在戰場上,看著女真韃子一次次的沖擊著自己單薄的戰線,看著傷卒在自己腳邊上輾轉呻吟,聞著戰場上傳來的濃重血腥氣,每一次拼殺,就在自己的幾十步之外,仿佛兵刃碰撞聲,人體倒地聲就在心底震動,在下一刻,這些仿佛無敵的女真韃子,就會沖到自己面前…………這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是,這一步就退得下去么? 兩面女真統帥的白旄大旗,就在自己不遠處飄揚,那兩名女真統帥,就在旗下冷冷的注視著自己,看著這些宋軍包括他蕭言在內,何時放棄,何時被女真人的強悍壓倒,何時掉頭就跑! 這次雖然是這個時空當中,大宋和女真的初戰。但是幾乎就能決定將來所有和女真戰事的命運!自己統帥的是大宋最為精銳的兵馬,一連串的勝利之下,也正是士氣最為高昂,最為敢戰的時候,要是還是被女真人這樣悍不畏死,不知疲倦的反復撲擊下擊敗,那么在今后,自己統帥的宋軍其他部分,將不再會有這么高昂的士氣,來和女真列陣而戰!更不用說其他宋軍了! 自己前來,是挽此天傾。是在和一千年前沉重的歷史戰斗。 因為自己的加入,這場歷史已經有所不一樣,蕭干已經被自己擊敗,郭藥師這個燕地大豪被自己囚禁,燕京城差點就被自己拿下,女真也比歷史上提前南下了…………自己已經改變了那么多,難道就是改變不了漢家文明,在女真人手中元氣大傷,最后又覆滅于蒙古手中的命運么?天下精兵強將,都在自己手中,連岳飛這等不世出的名將,都納于自己麾下,難道憑借于此,這些漢家兒郎,還是要敗在這不多的女真兵馬手下么? 自己穿越而來,步步是血的經歷了這么多,最后還毅然北上,等同放棄了自己前面拼死贏得的一切,來到這里,不是最后接受這個命運的! 自己若在此時后退一步,怎么對得起在古北口死戰之際,還在等待他到來的那些戰士?面對女真韃子,他們可未曾后退一步! 至于自己將女真擊敗之后,還要回返燕京的打算,在這一刻,蕭言甚至想都不愿意想起。 現在要做的一切,就是站在這里,迎接女真的挑戰,迎接他們不知道還有多少次的撲擊。要不自己就戰死在這里,只要活著,在天黑雙方罷戰之前,自己絕不會后退一步! ~~~~~~~~~~~~~~~~~~~~~~~~~~~~~~~~~~~~~~~~~~~~~~~~蕭言深深的吸口氣,淡淡一笑:“給我披甲。” 幾名親衛,連同張顯湯懷,同時出聲:“宣贊!” 蕭言不理他們,只是擺擺手,身后親衛頓時打開甲包。蕭言身上,本來有一層鎖子軟甲,不是臨敵用的重甲。穿越以來,蕭言冒險已經成了習慣,所以隨身還備有一副重甲,這副重甲,也是一片片甲葉連綴而成。宋時制甲技藝高超,這加了兩塊明光護心鏡的近乎于鎖甲的重甲,穿上不僅活動靈便,而且在蕭言看來,也應該比那些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板甲防護力更高一些。 他一米七八的身高,雖然略略有點單薄,但是現代良好的營養也讓他骨骼含鈣程度很高,完全負擔得起兩層重甲的重量。雖然戰陣拼殺本事不過soso,不過又這兩層鐵殼,至少自身安全上把握大了許多。 身后親衛,默不作聲的幫蕭言將一塊塊甲頁披在身上系緊,前當后靠,仔細對準拼合上去。再給他換上包鐵靴子。最后再將沉甸甸的鐵盔合在蕭言頭頂。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