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大宋宣和四年十月二十一,. 這個時候,遠在北面,恰恰是完顏設合馬鼓起最后的余勇,躍馬向蕭言沖去。而蕭言挺矛刺中了完顏設合馬座騎,再將這女真小王子,一劍陣斬的時候。 在環慶軍的高梁河渡口前,卻還是一片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大戰在即時候的緊張。 環慶軍主力差不多已經逼著蕭干已經扎營。前鋒哨探,和蕭干的遼軍哨探也已經保持接觸。蕭干的反應,差不多還是同樣的軟弱,除了用遠攔子遮護自家大營之外,根本不出陣來挑戰宋軍營盤。倒是宋軍為了掩護自己扎營,還派出步軍,在營盤前列陣,隨時等待遼軍可能趁著宋軍立足未穩偷襲,一夜提心吊膽,哨探加倍的過去,卻是什么也沒有發生。 前軍都部署,環慶第一將,華州團練副使韓遵回稟來的軍情,也表示了謹慎樂觀。并且附和了劉延慶關于蕭干氣勢已沮,是走是戰舉棋未定,燕京城中人心惶惶的高調判斷。并且向劉延慶表示,只要后續輜重迅速運上,環慶軍大隊就可以出戰,一鼓而破依城野戰的蕭干主力,可以迎候劉太尉風風光光的踏進燕京城中。 消息都是好消息,也和劉延慶心中所想暗合。但是輜重不運上去,就沒辦法野戰。環慶軍決不可能自己將作戰物資全部攜帶行軍而前,這些都要依靠后方民夫轉運。 宋軍講究的是陣而后戰,機動力不如人,拼的就是物資消耗了。一支大軍拉出去野戰,就需要轉運上去數萬副盔甲,數百萬支箭矢。也不能讓大兵啃隨身攜帶的干糧,出陣之前都要好好犒勞一頓,這些鍋灶糧食,也是必須之物。宋軍出陣野戰,必然要有犒賞,而且戰事越是慘烈,越是要看見現的,而且現在營盤,是這幫兵大爺勉為其難粗粗扎下的,遠遠談不上穩固,后方還有大批用來扎營的輜重,要運上去,讓民夫再加固這個在燕京城下做為依托戰守的重要營盤,計有四抓丁,帳篷,特殊尺寸的木料,木工器具,鐵制的塞門刀車,夜間照明器具,鎖連鹿砦的鐵鏈,放在壕溝底下的竹釘三棱鐵釘…………林林種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全部都在這些民夫輔兵的大車小車上面裝運著,要辛辛苦苦的運上去。 這些天文數字一般的物資運到了,營盤穩固了。宋軍主力才能拉出來野戰。一般來說,有充足的物資,再有穩固的營盤做為依托,進退有據。裝備了這個時代最為先進的射擊武器,披著重甲,可以在步下使用長大兵刃的宋軍步兵野戰集團,可以擊敗這個時代所有的敵人! 在仁宗初年,失卻靈州,徹底喪失最后一個穩固的獲得戰馬的產地之后。宋軍就走上了這么一條拼國力消耗,再也少有大范圍機動作戰的建軍方式。一個野戰步兵集團拉出去打一仗,背后的消耗,足夠游牧民族打上幾十仗了。在每一場野戰的背后,都要海量的民夫,輔兵,物資支撐。失卻這個支撐,宋軍難以做大規模決勝性質的野戰。 不過在這個千年前的中世紀,整個地球,也只有大宋能支撐起這樣的野戰集團百年! ~~~~~~~~~~~~~~~~~~~~~~~~~~~~~~~~~~~~~~~~~~~~~~~環慶軍上下,當然都懂得這個道理。韓遵話里話外就是一句,輜重物資快些運上來罷! 可是在后面督促輜重物資續發的劉延慶,提起這個就是滿把眼淚。戰事眼看就是勝利結束,再拖延無非就是個把月的事情。河北諸路備戰狀態就要結束。大家都在這個戰事尾聲的時候忙著撈好處。隨軍民夫最少十萬之數,每天的鹽菜錢就是一個極大的數字。河北諸路負責轉運的官員,抓緊時間克扣,他們不要也不成,層層官吏都有分潤,除非他們自己掏腰應付上司。別的不用說,單單是童貫的三路宣撫置制使府就要分相當一部分去! 民夫在遼地每天辛苦轉運,還要冒著鋒鏑危險。克扣了這個,雖然在大軍環伺之下沒有其他舉動,但是干活就加倍的不賣力起來。浮橋好容易搭好,讓大軍主力通過之后,這些民夫車馬紛紛,渡河極其緩慢,動不動的就混雜在一團,任何時候似乎都能看見人和車馬在浮橋上被擠落水中。專門負責浮橋運渡秩序的都巡檢,急得跳腳,每天坐著小船在河上來回幾十趟,喊啞了嗓子都沒作用。 這樣秩序混亂的過了河之后,本來應該抓到多少就朝前運多少。但是負責這些民夫的轉運司馬,卻說一縣民夫不齊,自己負責的民夫承運的物資也沒到齊,運到前面,交割不清楚,差事辦不完。都要在河岸上硬等著自己負責這一隊的民夫到齊。 此次北伐大戰,舉國注目。往日領一縣民夫隨軍支應的不過是一小吏就可辦之。這次隨軍各縣應差轉運司馬,卻多有**品的文官。當兵的脾氣再大,也拿這些小文官沒有辦法。他們一瞪眼睛,反而得灰溜溜的掉頭回去。 這些轉運司馬也沒好氣,老爺辛辛苦苦伺候你們這些丘八,還要這樣那樣。手續不全,軍中司馬接收物資的時候少了一些,超過損耗的部分,誰還給老爺填上不成?出差應軍務辛苦,總不能再賠錢! 大軍主力過河一天以后,朝前發運的物資三成都不到。在高梁河北岸猬集的物資民夫倒是越來越多。宋軍負責警戒渡口的環慶軍留守部隊張開的防御范圍也越來越大。這樣繚亂了一天,劉延慶在渡口也生生的守著那些汴梁撥來的犒賞財帛一天。他這員主帥,要起的作用,就是在戰前將這些犒賞赍發下去,鼓舞士氣,督促最后決戰。 誰知道,在這個渡口卻給吵得頭昏腦脹。劉延慶現在已經是不大耐得煩,吃得住辛苦的性子。喧囂一天,入夜之后,就干脆帶著親衛牙將大隊向前。 某太尉身份,總不能老是和你們這些民夫混在這里一起吃風。今夜怎么也要在營中大軍扈衛之下睡覺。后面的,讓底下將領傷腦筋去。臨行的時候,只要對著留守將領拿出太尉主帥威風:“再給你這廝一天時間,隨軍輜重物資,務必全部送抵。不然軍中健兒臨戰沒有犒賞赍發,只好借你的腦袋安一下軍心!” 在劉延慶東翼,本來還有涇源軍秦鳳軍熙河軍等部。但是劉延慶也沒有下令讓他們照顧一下這個主要渡口。他現在是少和老種小種他們打一次交道是一次。大家反正已經扯破臉了,各自干各自的就是,將來也是分道揚鑣,省得去看他們的晦氣臉色。 在高梁河南岸,本來還有趙良嗣和郭藥師一部。劉延慶也根本不搭理他們。趙良嗣這等小人,連劉太尉都是瞧不起的,更別說此人居然還癡心妄想的想在本太尉手中分功! 當即也就將他們丟在高梁河北,吩咐不得軍令不得渡河之后。也沒有讓他們參與遮護渡口安全,就這么施施然的離開渡口,朝大軍所在而去了。 做出這樣的決斷,實在不算是劉延慶昏聵。渡口離大軍所下的營盤,不足二十里距離。絕對在照應范圍之內。渡口北岸,留下的守衛渡口還有幾座浮橋的兵馬,就足足環慶軍六軍一萬三四千人馬,幾是全軍主力三成。裝備著強弓硬弩,足堪戰守。不用說蕭干已經士氣沮喪若此了,就算他抽出兵馬來襲取渡口,抄截環慶軍后路。這里守備兵馬也足夠支撐到前軍主力回援,劉延慶雖然現在懶而且怕麻煩,暮氣深重,但是這個官位,也是一場場戰事打出來的,絕沒有到了老糊涂的時候! ~~~~~~~~~~~~~~~~~~~~~~~~~~~~~~~~~~~~~~~~~~~~~~~~~劉延慶去后,渡口的左近的全權指揮就是環慶第四將,房州團練使曹累。細數族譜,是當年開國名將曹彬次子曹瑋一脈。曹彬平蜀吞南唐自不用說。就是曹瑋也震懾得西夏最杰出的皇帝李元昊的父親和爺爺兩代,聽到曹瑋名號就以手加額,向東行禮。 曹累得令之后,卻半點沒有乃祖風采,只是一陣陣的冒汗。至少還有七成軍資猬集在渡口,堵得水泄不通。各縣率領民夫的轉運司馬圍著他吵個不休,他哪里能在一天之內將這么多物資轉運上去? 曹累無奈,只有拼上自己曹家世代為將的老面子了。也虧得他世家子弟,平日還得眾心。將軍中除了留守防備之外的人馬全部都抽出來,在渡口幫著民夫轉運物資,疏導秩序,集合各縣隊伍。到了天色將明的時候,才算理出一個模樣,浮橋上面松快了許多。大隊大隊的輜重物資按出發秩序在南岸集中,一待天明,就護送出發。民夫們就守在輜重車馬旁邊呼呼大睡,而忙了一夜的士卒軍將也紛紛回營。 而在渡口奔走了一夜的曹累仿佛腳底下踩著棉花也似,尋思著是不是回自己帳幕小寐一陣,緩緩精神。 …………現在太尉位高權重,已經不知道軍中情狀了。現在想的也是克復燕京之后的高官厚祿榮養悠游歲月。哪里還有當年在西面和軍將們同甘共苦的模樣,越來越不好伺候了…………環慶軍將來還不知道安置在何方,誰人照管著。還不如尋條門路,在戰后將軍籍調出環慶軍算球…………遠處天際,已經灰蒙蒙的開始發亮。這個時候,也是值守了一夜的士卒最為困乏的時候。不知道怎么,曹累突然覺得地面開始震動,一開始還覺得自己是累得狠了。所以站不穩腳步,低頭一看,浮橋上的燈火照到腳下,看見腳底下小石子沙土輕輕震顫。 這絕不是自己的幻覺! 在依稀可辨的天色當中,一隊隊騎兵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視線遠處。直到這個時候,才聽見依稀的馬蹄聲響。不用說這大隊騎兵,在蹄上全部包上的布絮,人無聲,馬銜枚。在黑暗當中冷冷的看著他們在渡口忙亂了一夜,然后在這個天色將明未明之際,發起了突襲! 不僅僅是曹累,沿著河岸向北延伸。在兩面值守防御著渡口的士卒也都發現了這些騎兵突然出現在眼前,所有戰馬都已經提到了最高速。這些遼人騎兵無聲的伏在馬上,夾著長矛,叼著長刀,朝著這里如海潮一般狂涌而來! 誰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遼騎,只能看到他們將天際間本來已經微微光明的一線完全又遮成了黑暗。一層層的如墻一般涌動過來! 再臨近一些,馬蹄聲終于能夠聽見,如雷一般轟鳴,已經分不出點數,只是轟隆隆的響成一團。籠罩了整個渡口的上萬守軍,還有數萬民夫! 第一個士卒的凄厲喊聲響起:“敵襲!遼狗!” 更多凄厲的喊聲跟著應和響起,望樓上金鼓之聲響亮,拼命的敲擊示警。在營休息的士卒軍將都被驚動,或從帳幕,或從地窩子,或者就干脆從野地里跳起。抄起兵刃就直涌上前去。環慶軍畢竟渡河而來就是為了作戰的,與敵遭遇也有預備。各級軍官在震驚當中仍然有條不紊的大聲下令,率領各自人馬就位。守衛渡口軍馬裝備弓弩極多,更有神臂弓這等軍國利器裝備。依托河岸邊地形,一排排的布列開來。張弓搭箭,準備迎敵。 曹累也早就反應了過來,扯著已經嘶啞不堪的嗓子大聲下令:“抽調人馬看住民夫,讓他們不得自亂,這個時候,亂軍心者,盡皆斬首!另外召集各縣轉運司馬,讓他們抽調得用民夫,向軍陣前輸送箭鏃弩箭。所有人都各安其位,某居中督戰。遼狗突不過來!只要堅持半天,大軍就回援了。俺們守著這么多弓弩箭鏃,射也射光了遼狗。他們死傷一重,必然后撤。通知各將,本將軍令,后退一步者,全隊皆斬!” 曹累身后親兵,大多頓時應諾大聲傳令而去。而曹累在剩余親兵簇擁之下,大步的走向渡口左近一個高處,將戰場全部收入眼底。他的親衛,早就將曹累的旗號打出,以定軍心。越來越多的人馬隨著曹累的號令而調動起來,準備迎擊這遼人突然的沖擊! 在這個時候,曹累才明白過來。劉太尉是何等的一廂情愿,這蕭干哪里有半點失卻斗志的表現,只是一退再退,慢俺們軍心罷了。他就等待這個時機突然出擊! 不過曹累也很堅信,他一定能守住這個渡口,等待環慶軍主力回援而來! ~~~~~~~~~~~~~~~~~~~~~~~~~~~~~~~~~~~~~~~~~~~~~~~~~~~~~渡口左近戰場之上,這里本來就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遼人大隊騎軍,不過是依靠黑暗藏身運動罷了。隨著天色次第放亮,襲來遼軍規模終于被宋軍能夠大概看清。 遼人出動兵馬,僅僅眼前,就何止萬騎!更不用說后續兵馬還源源而來。遼人騎軍,幾乎就塞滿了全部的視線! 宋軍弓弩手,在遼人騎兵未至之前,神臂弩機,大黃弓,步弓,騎弓…………操持各種各樣射擊兵器的宋軍都射了一排出去,層次分明的斜斜插在地上。這就是各種射擊武器的最大射程。各級帶隊軍官,手心里攥著一把冷汗,死死的看著遼軍大隊漸漸逼近自己射程以內。 遼狗騎兵實在太多了,多到似乎每一矢發出,都不會落空也似。而且遠遠的就提起了馬速,似乎不準備留力掉頭回去,做下一次沖擊。臨陣官兵,都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但是這個時候,也只有弓矢兵刃上面說話。眼看著遼人最前面的騎兵,瘋狂的掠過了最外面一排那些短短的神臂弩箭落在地上標出的距離。 帶領操作神臂弩機士卒的軍將將手一揚,大聲下令。就聽見空氣中一陣噔噔噔噔帶著金屬顫音的響動,無數短短的弩箭暴射而出,直撲向遼人涌來的大隊! 神臂弓,正是大宋軍國利器,后人已經無法復原的中世紀的戰爭杰作。所有游牧民族,所有握有強大騎兵統帥的噩夢! 神臂弩箭射程,在這個時代,為了制作這超級復雜的神臂弓方便一些。已經從宋初的三百五十步,縮短到了現在的二百四十步。但是這已經是驚人的長距離。如果蕭言在現場,看到這神臂弓連射的場景,絕對以為對面沖來的遼人騎軍是遭到了馬克沁機關槍掃射了一般! 就看見遼人騎兵前面數排,幾乎同時撲倒。人馬都滾成一團。上千弩箭攢射之下,幾乎將前鋒數排遼軍橫掃一空! 可是遼人兵馬,卻很快補上了前面空出的位置。仍然直直向前,沒有一個人看一眼跌落塵埃的袍澤,沒有一人一騎稍稍放緩了速度。他們只是在瘋狂的提速再提速,仿佛這些遼人,再也沒有了明天! 持神臂弓射士,將神臂弓交給助手。踏弦再度上機。神臂弓的射程實在太遠,在遼人沖近之前,足夠發射七八次。而按照宋軍經驗,絕沒有任何一支騎軍,在七八輪這樣的輪射之后還能堅持沖擊。更不用說這些遼騎還要沖進其他弓弩的射程范圍之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