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姚古有事冷笑一聲:“折全忠,就你能廝殺不成?俺們現在是孤軍處于高梁河北!蕭干沒什么可怕,俺們背后站著的人,才是可怕!” 現在帳中全是自家人,局勢又緊要如此,姚古也不顧忌什么了,口口聲聲都是直點人名:“童貫這沒卵子的家伙,和劉延慶已經是一條繩子上面的螞蚱,他會用盡生平本事,將這場敗績盡量遮蓋過去!如何遮蓋,還不是拉得俺們跟著同敗。到時候板子落在他們身上,自然就輕了許多,不是他童貫劉延慶無能,實在是蕭干耶律大石這廝太強!這些人在高梁河南扼住俺們的后路,河北諸路轉運使節都是童貫這一派的人馬,俺們可不能放膽在河北死戰!到時候給人害了,還不知道為什么!” 聽到姚古呵斥,那最先站起來的叫做折全忠的漢子,悻悻的坐了下去。西軍給童貫和劉延慶扯得四分五裂,大家都是親身領教過的。也正因為他們,這一場仗才從頭到尾打得如此憋氣,現在姚古所說,正是大家所擔心的。到時候瞻前顧后,在蕭干手中,說不定又是落下一場敗績! 蕭干擊破劉延慶之后,毫不停頓的就揮兵東進,如此氣勢,也多少將西軍上下震懾住了。雖然環慶軍慘敗,是種種因素湊在一起才發生的,其中劉延慶無能膽怯,至少要占一半。但是遼軍動作之迅捷兇猛,蕭干指揮調度之潑辣果敢,還是讓人不得不佩服。現在毫不喘息就直逼而來,讓人更摸不清他手中實力,這個在河北與他決戰這個決斷,更是難以做出。 吃姚古這么冷冰冰的說了幾句,帳中又安靜下來。 半晌之后,終于有人囁嚅道:“要不…………俺們就走?環慶軍先遭喪敗,俺們又是承擔側翼應援之責的。環慶軍兩天就垮下來,俺們用上吃奶的氣力也應援不及,這責任,也推不倒俺們頭上…………到時候退回高梁河南打官司就是了。環慶軍沒了,就俺們三軍俱完,只要官家還想要燕云之地,就不能將俺們怎么樣,說不定再度興師的時候,就是俺們幾位相公當主帥了…………留在這里,只怕劉延慶這廝和童宣帥,用上生平氣力也要俺們慘敗啊…………” 這句話說出來,帳中不少人就松了一口氣,頓時就有人附和道:“現在還未曾和遼狗糾纏上,俺們次第掩護,交相后退…………俺們后路也是完整的,一兵一卒,一個糧食粒兒都不會丟給遼狗!” “…………幾位相公,到時候就留俺來斷后,遼狗要上來,俺就和他們好好廝殺一場,要是被遼狗沖動了陣腳,就砍了俺的腦袋!” “俺們不是不想好好戰一場,也不懼蕭干這賊廝鳥,只是后面放著那兩個活寶,俺們十分氣力使不出三分出來,還不如去休!到時候將那兩個活寶趕走了,老種相公當大帥,再度北進,難道蕭干渾身是鐵打的不成?踩也把他踩平了!” 附和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高,姚古撫須,在那里緩緩點頭。小種也緩緩的坐了下來,氣度安閑。只有老種仍然在那里閉目不語。 議論聲中,就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大宋養俺們百年,此時此際,俺們還不如蕭宣贊一個來歸降人!退回去,你們就有臉說得出口?” 此句一出,當下人人側目。就看見帳中站起一條高大漢子,緊緊繃著一張臉。正是楊可世。 他目光緩緩掃視眾人,冷笑一聲,朝著在當中閉目端坐的老種抱拳行禮,大聲開口:“老種相公,俺們西軍百年聲名,已經毀得差不多了。現在再退回去,俺們和劉延慶,不過五十步笑一百步!大宋在,才有俺們西軍百年的威風權位。大宋不在,留著西軍在又有何用?遼狗衰弱至此,俺們都敗得如此丟臉,當女真韃子大舉南下的時候,難道到時候只有蕭宣贊一人敢于北上抵擋么?都是七尺高的一條漢子,羞也羞煞了人!” 楊可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情緒,越眾而出,大步走到軍帳正中,昂然道:“俺們這些累世將門的權位,是百年來百萬邊軍健兒尸骨堆起來的,俺們這些將門,死了一代還有一代接上,才有了今日俺們的權位!這聲名,這地位,都是打出來的!整日里想著和人勾心斗角,這不是俺們的本事,俺們在這上頭,也斗不過那些人!那位老公相,就比童貫他們一輩好到哪里去了?現下不過是利用俺們罷了,到時候沒用處了,俺們也就和劉延慶差球不多,退習慣了,就再也振作不起來了!” 大帳當中安安靜靜,就聽見楊可世的嗓門兒在嗡嗡回蕩。姚古一臉怒色,卻忍住沒有發作,小種神色淡然,卻不住的看著老種。 帳下諸將,有的興奮,有的激動,更多的卻是不以為然。 “蕭宣贊南歸之人,到了今日地位,不管是白梃兵還是勝捷軍,都為他效死。說抗命北上,全軍就都跟著他抗命北上而去了。要不是他掩護著俺們側翼,當住大家都裝作看不見的女真韃子,俺們能在這里自己安安穩穩的斗個不休?比起蕭宣贊,俺們簡直就不成個人了!俺們也不是朝堂當中爭斗的材料,做好自己本分就是了,打垮蕭干,克復燕京,想要什么沒有?到時候,多的是人來求著諸位相公!想分潤這場大功!” 楊可世趨前幾步,幾乎站到了老種座前。在他高大的身形下,老種顯得加倍的蒼老衰頹。 “…………蕭干不強!他的追騎,俺也碰過了,累得跟狗一樣,經不起一次沖殺!這賊廝鳥,吃奶的氣力都用完了,現在不過是嚇唬俺們就是!涇源秦鳳熙河三軍,加起來六萬之數,俺愿意為先鋒,不能取勝,愿取首級為全軍號令!” 老種緩緩睜開了眼睛。 楊可世說完,猶自不退,立在當地,胸膛起伏不休。一雙眼中,似乎能噴出火星出來。 小種看著老種睜眼,低聲問道:“哥哥,你如何看?” 老種淡淡道:“某想一戰,你以為如何?” 聽到老種這句中氣并不是很足的話,楊可世雙眉一掀,頓時就是滿臉喜色。正準備行禮下去,就看見小種一下站起,以從來未曾有的堅決語調向著自己哥哥道:“大哥,萬萬不可一戰!” 帳中一下,又變得鴉雀無聲,剛才主戰的幾位將領,正準備跳起來,吃小種這么一喝,都僵在原地,想吼出來的話也塞在嗓子眼兒,差點將自己嗆住。 老種的神色當中,有著一種最為深沉的疲憊。他低低反問:“為何?” 小種神色鄭重到了極處,深深行禮下去:“哥哥,你的號令,某一向奉命唯謹。但是西軍干系,實在太過重大,不是我們種家一家的!要是背后沒有劉延慶,沒有童貫,沒有這些只會扯后腿,打橫炮的賊廝鳥在。哪怕蕭干比現在強大十倍,俺也只是跟著哥哥鞍前馬后血戰拼殺!就算戰死,又當如何?種家兒郎,就少有死在床榻之上的! …………可是還有這數百幾代跟著俺們的軍將,還有這數萬從陜西諸路跟著俺們轉戰千里的兒郎,俺們不能為了自家聲名,將他們葬送在這高梁河北!遼人已經衰弱到了極處,就算擊破環慶軍,也不過是回光返照,只要俺們全軍都在,再度殺回來,奪取燕京,也不過是指顧間的事情!俺們懸軍在外,家在千里之外,背后又有虎視眈眈的內敵,俺們所做的一切決斷,只能謹慎為先,不能輕易葬送了俺們西軍啊! …………哥哥,你就能確保,俺們一旦和蕭干僵持住,劉延慶和童貫兩人,不會做俺們的手腳么?他們巴不得我們這三軍,如環慶軍一般葬送在這高梁河北!如果哥哥要一意孤行,俺只能率領秦鳳軍先退,多少給俺們西軍留點種子!” 小種話音方落,姚古也起身,向著老種大禮行下來:“老種相公,但請三思!” 為小種和姚古所帶動,他們秦鳳軍和熙河軍所部將領,都起身朝著老種深深行禮下去。就連老種直領的熙河軍所部,都有不少將領起身,跟著向老種行禮。 楊可世呆在當地,手足冰涼。一顆心飄飄蕩蕩的,渾然不知道到底自己身在何方。此時此境。當初真不如跟著蕭言北上,哪怕只是為一馬前小卒,也比今日羞憤處境,來得痛快! 他環顧這些朝著老種行禮逼宮的將領,驀地大喝一聲:“我輩如此,和劉延慶相比,又有什么區別?不能打仗的西軍,還是西軍么?西軍完了,西軍完了!” 大吼之聲,在帳中嗡嗡回蕩,余音未落,楊可世已經咬牙轉身大步沖了出去。有幾個人想拉住他,卻沒有將手伸出去。 老種目送著楊可世沖出大帳,卻沒有起身喝住他。只是低聲自語兩句:“西軍完了?西軍完了?” 小種姚古他們的決斷,老種是再理解不過。要不是此次北伐,際會蕭言此人,他的決斷,毫無疑問也和小種姚古他們是一樣的。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