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正臣正臣,你可算回來了!那邊如何,那邊到底如何?” .前面人穿先回報,他還沒有走到二門,童貫已經(jīng)急急的就迎到了二門外面十幾步! 這位大宋河北三路宣撫制置使,名義上統(tǒng)領(lǐng)大宋北伐全軍的統(tǒng)帥。一個從人也沒有帶,就這樣大步流星的迎了出來。身上雖然是正式的官服,戴著窄翅紗帽。可是并不平整慰貼。帽子下面的頭發(fā)也不整齊,亂糟糟的垂下幾絲來。更不用說難看的臉色和黑黑的眼圈了。 往日里童貫不用說是氣度儼然,他又是宦官當中少見的高大雄壯之士。走到哪里都被人夸一句好威風好氣度好皮囊的,身邊從人更是如云。何時見過他就這么一個人憔悴倉皇如此迎接出來的模樣! 在二門外面懶洋洋值守的幾名環(huán)慶軍親衛(wèi),卻似乎已經(jīng)見過了這幾日這位宣帥狼狽憔悴的模樣,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王稟卻深吸一口氣,就要深深行禮下去。童貫卻容不得他行禮,一把就抓住了王稟的手:“這個時候還鬧什么虛文,前面什么情狀,快快講來!” 王稟左右掃視一眼,童貫也反應(yīng)了過來,稍稍平復一下自己心情。牽著王稟的手就大步走入二門當中,急匆匆的直奔自己節(jié)堂而去。腳步之快,連王稟這個正當盛年,精力體力都是巔峰時候的武臣都有點跟不上! 童貫一路行至節(jié)堂左近,人還沒到就大聲下令:“一個人也不許留,都給某退下去!節(jié)堂之外,三十步內(nèi)不許有人踏入,誰敢沖撞,馬上就拿下行軍法!” 童貫這一聲喊,本來就在節(jié)堂四下值守得有氣沒力的那些環(huán)慶軍親衛(wèi)頓時就作鳥獸散。開玩笑,現(xiàn)在誰敢觸這老太監(jiān)的霉頭? 將王稟扯進節(jié)堂之內(nèi),童貫就再也撐不住了,一時緊張得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熱切看著王稟,就盼著從他口中,能說出什么好消息來! 本來論起童貫城府氣度,絕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可是人就怕私心過重,患得患失太久。一旦自己心先虛了,這樣反復盤算個幾日,越想壞處越覺得不詳。什么樣的架子也就再也撐持不起來了。 看著童貫如此,王稟忍不住又在心里嘆息一聲。宣帥如此,就算平安渡過此關(guān),也再不是坐鎮(zhèn)大宋邊陲,在汴梁朝堂,在軍中都能游刃有余的那個宣帥了…………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宣帥書信,俺在途中已經(jīng)收到…………蕭宣贊克復燕京,這幾日本來是想拜見都難,但是他卻絕口不提要向宣帥行正式軍報之事,俺正是束手無策,突然蕭宣贊就帶著俺起行,去會趙宣贊與郭都管…………趙宣贊之間和宣帥回稟之情事,已然發(fā)生了…………蕭言的要緊事物,現(xiàn)在只怕就是已經(jīng)落入了趙宣贊手中…………” 童貫啊的一聲,忍不住就是低低驚呼。他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神色變幻不定。可知這個時候,不知道多少念頭在他胸中起伏! “趙良嗣這廝竟然有如此本事手段!那遼人公主現(xiàn)在何在?難道真的要借著這遼人公主,和蕭言扯破臉?可是蕭言克復燕京的消息,已經(jīng)放了出去,俺卻再也遮攔不住…………此時要是借著這個機會和蕭言破臉,收拾了他,將功績?nèi)翃Z過來,卻不知道,在官家面前,能不能遮蓋得住?…………那囚攮的老公相一系,還不知道在背后會使多少氣力,某就能平安對付了蕭言么?” 他一下僵在那里,喃喃自語。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對付蕭言的好借口。可是就怕自己對付了蕭言,攘奪了功績,還是不得脫身。天知道汴梁朝堂當中那敵對派系會借著他收拾了蕭言這件事情做什么,天知道他的盟友那一派系,會不會幫他能遮掩過去! 喃喃自語半晌,童貫才反應(yīng)過來。這件事情是發(fā)生了,蕭言如何應(yīng)對,才是關(guān)鍵!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蕭言馬上就能服軟,雙手將這場功績奉上。還幫他童貫說話,坐實了他童貫的大功。那就一天云霧,都煙消云散。以后如何料理蕭言,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王稟此來,定然帶來的就是蕭言的應(yīng)對態(tài)度! 他猛的擺手:“蕭宣贊是有功之臣,趙宣贊此舉,捕風捉影,也實在太孟浪了一些!就算一個什么莫名其妙的女娃娃落在趙宣贊手中,某又有何用?現(xiàn)在是帶來了,還是在趙宣贊那里?要是帶來了,某親手交還給蕭宣贊就是,蕭宣贊又是什么個意思,托正臣你轉(zhuǎn)告給老夫?” 王稟仍然聲音低低的,不知道怎么,他突然就想大笑出聲。各人有各人的念頭,各人有各人的盤算。還都圍著一個前朝無拳無勇的女孩子打轉(zhuǎn)!要是自己將這個女孩子帶回來了,童貫?zāi)茌p輕將蕭言這么一個絕好的把柄放過?不利用到至矣盡矣,蔑以加以,絕不肯就這樣輕輕罷休,還會留作異日和蕭言算帳的張本! 不過自己,也不能跳出這個局中,也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可憐人罷了。 “蕭宣贊自然是憤怒的,可卻是理直氣壯…………這個女娃娃,應(yīng)該實在不是遼人什么公主…………蕭宣贊但請宣帥一會,將這場功績歸于宣帥。蕭宣贊和宣帥之間的小小隔閡,自然也就煙消云散了…………這個女娃娃,俺實在無法帶在身邊奉于宣帥。蕭宣贊遣百余騎緊緊跟隨于俺,俺自然無法有所動作…………其實也沒什么要緊,宣帥此去,難道真的是想將那個女娃娃握在掌中,還不是就令趙宣贊他們交還給蕭宣贊也就罷了…………宣帥,事不宜遲,遲恐有變,明日一早,俺們就出發(fā)罷?” 童貫卻站在那里,沒有回答。王稟訝異的抬頭,就看見童貫?zāi)樕F青,眉頭緊緊皺著,顯然在苦苦思索著什么。王稟有些錯愕,這還有什么好想的?蕭言最大的弱點被這個趙良嗣抓住,只有低頭,現(xiàn)在就是趕緊過去接收成果,自己居間,能做的就是盡力保全蕭言一二,如此喜訊,童貫怎么還一副想不過來的模樣? 突然之間,童貫跌足長嘆:“大事去矣!” 王稟一怔:“什么?” 童貫已經(jīng)全然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控制不住的在自己節(jié)堂里面疾走:“蕭言這是緩兵之計,這是為自己容幾天的功夫,這是將你打發(fā)走!他看住你行蹤,讓你不能將那什么鳥公主帶回來,這把柄沒到俺的手中,就還不算是蕭言已經(jīng)被某握在手中!他就要趁這幾天功夫,收拾了趙良嗣幾人,四下搜捕,不管是殺了那個鳥公主還是怎么,趕緊就將自己這個最大的弱點,彌縫完全!蕭言這廝,動了殺心了!” 王稟震驚到了極處,訥訥道:“蕭言如何敢?俺遣了環(huán)慶軍遮護趙宣贊和郭都管他們兩人,蕭宣贊除非不在大宋立足,然則他如何敢如此行事?” 童貫已經(jīng)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沖著王稟大喊出聲:“只要他找到一個足夠強硬的靠山,他就敢行誅殺之事!他已經(jīng)決定投靠老種小種他們背后的那個靠山了,將這場功績,分潤給他們,卻沒有某等半點!郭趙都是降臣,隨便安一個什么罪名他就敢動手。他現(xiàn)在就是在等老種小種他們趕到,為他見證,為他撐腰!” 此時此刻,童貫頭上紗帽也歪了,老臉潮紅,有若癲狂:“…………趙良嗣行的好計策,王正臣你行的好差遣!連蕭言這廝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抓什么遼國公主,和蕭言這廝尋什么不是…………現(xiàn)在誰能輕易得罪了他?某就應(yīng)該早早趕到燕京,哪怕給蕭言行大禮,也要早早的將他拉過來…………現(xiàn)在卻是遲了,卻是遲了一步!趙良嗣該殺,該殺!俺為什么要將他帶回大宋,上什么平燕策,領(lǐng)什么北伐大軍,想封什么郡王!現(xiàn)在又因為他這個直娘賊的計策,將某逼到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 童貫畢竟是老辣,要是放在他和蕭言此前沒有什么隔閡的時候。蕭言也許還真的會直接找上自己,和自己做一場交易。畢竟他有這么一場功績?yōu)榈讱猓钟檬侄螌⒆约嚎藦脱嗑┑南⑷帕顺鋈ィl也掩蓋不住。一個遼國公主的事情,將來也許是他的命門,但是至少在眼前,還不至于將他置于死地。一個將自己命門都掌握在上司手中的屬下,說不定還是最為想得的上位者和屬下呢。 可是兩人之間已經(jīng)有了隔閡,只要兩人之間一旦發(fā)生矛盾沖突。就互相不撣以最惡劣的揣測加之于對方。所以蕭言在得知趙良嗣動手之后,一定是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決斷。投靠另外一方!以另外一方為自己支撐,先將眼前麻煩解決干凈!將來如何,再說將來的話罷。 可恨自己,還總想著怎么再掌握住蕭言。卻不知道至少在這場燕云戰(zhàn)事上,只能選擇和蕭言合作,而不是將他置于隨便就可以打發(fā)的地位。白白錯過了機會!蕭言在燕京猶疑那么幾天,就是在等自己去示好談合作的! 王稟越聽越是心驚。在武臣當中,他算是有心思的了。如果童貫所言不虛,那他就在蕭言手里被耍了一個團團轉(zhuǎn)。就這樣輕易被蕭言遣開,一路上還大是愧疚,想著怎么拼上自己前程,也要保全蕭言! 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扯住亂走的童貫:“宣帥,死中求活,還有機會!俺們立刻出發(fā),看能不能在蕭言動手之前趕到!要是能趕得及,不管到時候軟也好,硬也好,總要挽回這局面罷了…………宣帥就是太想全此功績,當日想得太多,要是此前不與蕭言決裂,不將女真南下視若無物,不將老種小種幾位相公排擠得那么遠,也不至于有今日!更兼俺們一直以來,還是將這位蕭宣贊看得太低!” 這幾句話吼出來,童貫終于清醒了一些。他定定的看著王稟,這個時候,童貫身上臉上,都顯露出說不出的疲憊之態(tài):“正臣,卻是某之前少聽你的忠言啊…………此次要是能夠挽回,蕭言面前,老夫避路就是了,此子將來實在是前途無量!…………哪怕將趙良嗣交給他解恨也罷!某等這就出發(fā)!看老夫是不是還有一條生路!” ~~~~~~~~~~~夜色下的雪原當中,百余騎騎士正在縱馬疾馳。 每名騎士手中都舉著火把,隨著健馬奔騰,這連綿的火光就跟著高低起伏。火光映照在雪原上,再反射回來,讓每名穿行其間的騎士身上,似乎都在散發(fā)著幽幽的光芒。 如此景象,實在有一點超現(xiàn)實的感覺。 被諸多持著火把的騎士簇擁著的,正是老種和姚古兩人。除了返回白溝河南面的小種,西軍剩下的兩大巨頭,一起都在朝著蕭言所在急急的趕去! 姚古騎在馬上,看著老種在馬背上的身形。心里面滿滿的都是佩服。西軍局面,本來已經(jīng)窘迫到了極處,劉延慶被分化出來,大家給拉出了陜西諸路這個根本之地,遠征燕云,又一路被童貫限制排擠。老種看似無所作為,其實一直牢牢的掌控住涇源秦鳳熙河三軍,打到后來,環(huán)慶軍差不多是全軍覆沒,童貫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涇源秦鳳熙河三軍卻仍然實力沒有大損,還是作為一個整體存在。 這些倒還是罷了,怎么也沒有想到,老種在不動聲色之間,幾乎是坐等著蕭言投靠過來,將復燕這等不世出的功績雙手奉上和西軍分潤。順便還可以將童貫這個一直騎在他們頭上的宣帥踩下去。 要知道,童貫是在陜西鎮(zhèn)撫了二十年,才足足可以穩(wěn)壓西軍一頭。以后沒有了童貫,想再趙一個能鎮(zhèn)住西軍的統(tǒng)帥,可就沒那么容易了。朝中再有依靠,誰還能將西軍這個團體拆散?大家這些西軍歷代將門,將來百年功名富貴也可保! 想到現(xiàn)在,姚古也沒想明白老種到底做了什么,無非一切都是因勢利導而已,就獲得了這么一人讓人喜出望外的結(jié)果。老種相公,當真是深不可測! 至于他們要去會的蕭言,姚古自然也是佩服的。老種更說出了將來盡量配合蕭言的交代。姚古也絕不反對將來和蕭言互相依托,甚而將蕭言吸納進西軍這個團體里面。可是他仍然覺得,蕭言不過是幸進而已,陰差陽錯之下才立下了這么一場功績。但是和西軍這百年而來形成的團體比起來,算得上什么? 可是老種相公偏偏是這么一副鄭而重之的神態(tài),還不顧自己老病之軀,這般疾馳過去給他撐腰。現(xiàn)在蕭言多少算是有求于老種這一系,怎么也該拿拿架子的…………老種如此看重蕭言,當真讓人有些想不明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