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喀喇一聲重重響動,壓過了諸將憤怨之言,嗡嗡在節(jié)堂里回蕩。諸將一下噤聲,抬眼看過去,就看見韓世忠還是半跪半坐在那里,面前幾案,已經(jīng)給他拍斷成兩截!岳飛和他對坐,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處,卻將嘴唇閉得死緊,一句話也不說。 韓世忠看著諸將冷笑:“吵嚷些什么!放完焰口就不要和尚,沒那么便宜的事情!俺們?yōu)榇笏嗡缿?zhàn)了,就該要自己該得的!一個個心灰意冷做什么?俺們?nèi)绱伺e動,蕭宣贊還沒束手,你們就要解甲歸田,好大的出息!直娘賊,以后走出去別說認識俺老韓!” ~~~~~~~~~~~~~~~~~~~~~~~~~~~~~~~~~~~~~~~~~~~~~~~~~~韓世忠這老兵痞的潑勁一放出來,頓時就震住了場面。諸將這才冷靜下來,這才想到,自己就這樣突然被拉到檀州來,豈非無因?蕭宣贊自然有所安排!蕭言之屢屢創(chuàng)造奇跡已經(jīng)在諸將心目中有無所不能的感覺,這個時候大家對望一眼,互相點頭,最后一個資格老一點的將領(lǐng)大步走出來,朝著方騰韓世忠岳飛行禮下去,抬頭昂然道:“什么安排,請方參議和兩位正將說罷!只要不是反出了大宋,俺們都聽蕭宣贊的!要不是祖宗廬墓都在大宋,先祖幾代人都為大宋戰(zhàn)死,但憑汴梁中人這般涼薄,這般鼠目寸光,反了他們都是輕的!” 方騰一直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一切,聽到這員將領(lǐng)這句話,他緩緩坐直了身子,淡淡一笑:“…………大宋現(xiàn)在如何,大家都很清楚,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此末世也!北伐戰(zhàn)事,艱辛之處,諸君都是親歷。當女真大軍南下之際,拿什么來抵擋?朝中諸位還迫不及待的自剪羽翼,難道恨大宋不速亡?這江山社稷,文臣士大夫無心去救,我等去救!百年以來,武臣百萬拋尸大宋四疆,最后也還是我等站出來!大宋武臣,菁華已經(jīng)凋零殆盡,現(xiàn)在這點骨血,說什么也不能折損!蕭宣贊冒萬死奔走,也就是為的這個,諸君切莫自沮,大宋社稷,正要諸君荷戈而衛(wèi)!” 方騰這些話說得可謂大膽了,但是后面幾句豪言壯語,又說得諸將熱血沸騰,全然忘了方騰話語,已經(jīng)近似狂悖!其實方騰這個時候也捏著一把冷汗,此刻話語都是他和蕭言反復(fù)商量才精心挑選組織確定下來的,方騰總覺得不必說得這么過,但是蕭言卻堅持如此。不把話說透了,他的行事,真實意圖豈能完全瞞過這些領(lǐng)兵行事的將領(lǐng)?不鼓起他們血氣,讓他們以為自己所行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憑著蕭言這點薄弱根基,豈能讓諸將始終追隨于自己? 身為軍將,又在北伐第一線沖殺,更見識了女真的強悍。大宋到底面臨什么樣的危局,這些將領(lǐng)最清楚。這個時候,只有保住這苦心經(jīng)營出來的實力是最要緊的事情,也是在這亂世里自存甚或更進一步的憑借。再把這事情加上大義名分,才能讓諸將追隨到底! 此番話語,果然起到了效果。諸將目光再度對視一眼,一起躬身行禮:“但請方參議下令,某等敢不效死!” 方騰目光閃動,霍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好!當于諸君同生共死!此次汴梁來人,蕭宣贊并不愿就在燕京城和他們僵住,所以避來檀州。這不僅僅是躲開汴梁來人,更因為是遼人余孽,已經(jīng)齊集于奉天倡義復(fù)遼軍軍旗號之下,蕭宣贊心切國事,哪怕朝廷忌憚于他,他仍然探馬不斷,一直保持對這遼人余孽軍馬的監(jiān)視!現(xiàn)在這支遼人余孽軍馬,已經(jīng)匯聚四五萬之數(shù),橫行于幽燕邊地!而遼人重將耶律大石,也現(xiàn)身軍間,此人人杰也,一旦打出旗號,大亂不日將起!蕭宣贊輕騎北進,就是預(yù)備盤旋在這遼人余孽左右,遼人余孽起事,必然分兵四掠,不然糧餉無從措手,一旦分兵,蕭宣贊就要輕兵直進,一舉擒獲耶律大石,將燕地亂世,消于源頭!既然朝廷疑忌于蕭宣贊,蕭宣贊就只能以這般舉動以自陳!此刻要是留在燕京,被汴梁使節(jié)解去軍權(quán),這燕地亂生,誰人來平?蕭宣贊用心,可謂苦矣!” 聽到蕭言如此壯舉,諸將都是血脈賁張。忍辱負重,仍然顧慮著國家大事。含冤受屈,只好輕兵犯險用以自明。如此苦心孤詣,可謂杜鵑啼血!一時間他們也想不清方騰話語中不盡不實之處,已經(jīng)大呼出聲。 “豈能讓蕭宣贊輕兵犯險?俺們是蕭宣贊屬下,要死也和蕭宣贊死在一處!直娘賊,朝廷無眼,真要活生生屈殺如此忠臣不成?和蕭宣贊比,童貫這廝怎么還不愧殺?” “方參議,快下令罷,讓俺們?nèi)ソ討?yīng)蕭宣贊!” “賊老天,你睜睜眼,看看到底誰忠誰奸!” 節(jié)堂當中,一時郁氣如潮! ~~~~~~~~~~~~~~~~~~~~~~~~~~~~~~~~~~~~~~~~~~~~~~~~~~~~~這個時候,卻是岳飛站起,大喝一聲:“忙亂什么?蕭宣贊安危,方參議豈能不念念于心?且聽方參議安排就是!” 岳飛年少,為人又謹嚴,自己知道資歷淺薄,雖然已經(jīng)是一軍第二將的身份。卻少有對著這些麾下將領(lǐng)呼喝下令的時候。得閑還向他們討教領(lǐng)兵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心得。今日這般舉動,當真是少有得很,他臉色難看的站在那里,一時間將諸將憤憤都震住了。節(jié)堂當中,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方騰看了一眼岳飛,知道這位小將心中到底有多別扭。久在體制當中的,自然就將體制本身看得輕一些了。而岳飛這等起自民間不過半年的人物,反而將體制看得無比的重。蕭言恩義,他自然是只有效死回報,可是想著所作所為,都是和朝廷作對,岳飛心中這種郁郁,卻怎么也難以完全扭轉(zhuǎn)過來。 這個事情,只有看岳飛自己的了。將來在蕭言面前岳飛如何自處,也不是他方騰能管得了的事情。當下他只是淡淡一笑,示意眾將入座,笑道:“蕭宣贊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我等的事情,如何有只看著蕭宣贊單身在前廝殺的道理!蕭宣贊忠義,欲以死戰(zhàn)而自明。我等援應(yīng)蕭宣贊,也得有個援應(yīng)的道理…………” 他在那里頓了一下,迎著諸將殷切的目光,一拍眼前幾案,斷然道:“要保全蕭宣贊,要保全神武常勝軍,要保全我等戰(zhàn)死兒郎的這場奇功不被埋沒,要保全大宋這難得一支可用之師,就只有行奇計!讓燕地這場亂事,鬧得更大一些!讓遼人余孽起事,禍亂全燕!” 一語擲出,節(jié)堂當中鴉雀無聲。諸將都是老行伍了,大宋體制之下,武臣有武臣的生存之道,養(yǎng)寇自重,自然就是其中之一。和西賊交戰(zhàn)幾十年,虛報軍情,夸張敵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此這般,打退了敵人,功勞就大些,也可以多報一些消耗,多領(lǐng)一些犒賞,更要緊的是讓那些文臣覺得武臣重要。大家對這個都沒什么心理障礙,只是卻沒想到,文人出身的玩起這個來,卻更狠一些,要玩就玩大的,一句話就讓整個才打下來的燕地,全部拖進這場亂事當中! 節(jié)堂里面,就聽見一個將領(lǐng)顫聲問道:“如何算是禍亂全燕?” 方騰冷笑:“我們算是正臨遼人余孽聚集之地,只要在這里敞開通路,就能讓遼人余孽從這里直下燕京!各處遼人余孽多有,燕京震動,就是四下舉事響應(yīng)。西軍六七萬幾乎全數(shù)集結(jié)于燕京,每日消耗糧食就是大宗,糧道中斷,西軍震動,大宋自然也就舉國震動!大宋精兵強將匯聚于此,一旦喪師,后果如何,汴梁諸人,豈能不料!其適時也,我全軍從側(cè)備而擊,一舉援救燕京于萬難之中,如此功績,誰還能掩?而遼人余孽此番大舉,也讓汴梁朝廷明白,還沒到自剪羽翼的時候,則我神武常勝軍,足可自全!” 每個人都目瞪口呆,有的人已經(jīng)隱隱約約的感覺出來了,這番計較,只怕是蕭言早就準備好的。如此飛揚激烈的行事,正是蕭言性格。既然功高遭忌,那么當功至雄奇的時候,又將如何?更不用說還可以讓汴梁文臣士大夫意識到,他們再這樣下去,就有徹底喪失大宋最后一支能戰(zhàn)力量的可能,而大宋周遭,遠遠還沒有到能馬放南山的時候! 對于燕地再度卷入亂局,哪怕全境處處烽煙。諸將都表示毫無壓力。讓遼人余孽此次全部鬧騰起來,收拾干凈了反而是更利于將來大宋的統(tǒng)治。打不過那些裝備低劣的遼人余孽,那是笑話,檀州如此準備,供應(yīng)無憂,只要能解圍燕京,宋軍依托兩處堅城四下掃蕩,還怕收拾不了?此番行事唯一讓他們顧慮的,就是西軍被圍,要是激怒西軍,又將如何?更不用說諸將多是出身西軍的,絕不會陷自家陜西親族子弟于險境。想得更深一些的更是考慮,萬一燕地亂起,西軍先行動起來掃蕩四下,這不反而將神武常勝軍至于尷尬境地了么? 一時間節(jié)堂之內(nèi)頓時就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思。方騰對各人所慮,自然是了若指掌。其間細處,他早就和蕭言無數(shù)次的反復(fù)推算商議過了。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韓世忠一聲冷笑:“你們這些廝鳥,顧慮些什么!要不是西軍也看蕭宣贊如此遭際不過眼,怎么會將全軍收縮,集結(jié)于燕京城?要緊糧道,也少有人馬遮護?為什么西軍也拼命的在燕京積儲物資,盡力收納漢民?為什么蕭宣贊離開燕京,姚古相公親送,為什么蕭宣贊一切舉動,西軍都裝作沒有看見?你們這幫呆鳥,這點還看不明白!”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