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汴梁城外方騰的莊園當中,. 這些日子回到汴梁,犒賞酒肉,都吃得膩了。此番農家風味,米粥微黃,菜蔬新綠,果子甘甜,再加河中撈起的鮮魚熬湯。賬子張蓋在院中,感受著晚間從汴河吹來的涼風,看著遠處汴梁城隨著天色暗下來星星點點亮起的燈火,人人都覺得胸懷大暢。 這些日子蕭言活動量是足夠的,在這個時代就這十來天算是難得清閑,自己又鼓搗出足球這么個玩意兒,瞧著家將踢自己難免也見獵心喜,每天免不得要上去踢一會兒。一身大汗之后洗過熱湯,換上干凈衣服吃新鮮農家菜,要是再有幾瓶啤酒,仿佛過的就是自己在大學時候每天都過的日子了。 吃飯時候,他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不住的談笑風生。評點麾下那些家將的球技如何。方騰只笑而已,左聊寄地位不如方騰,還不時得陪笑幾句。大家是同生共死過來的,情分不比往常,方騰又是性子偏重于放逸疏闊的,也不在乎神武常勝軍軍將和他們同桌,上下脫略些形跡,到更顯得輕松自在。 這些從汴梁趕來的這些神武常勝軍軍將,岳飛只是黑著一張臉不搭腔,吃得飛快。吃完了就讓到一邊靜靜等候,韓世忠和幾名軍將倒是大吃大嚼。不住還好奇的問這足球之戲的規則如何,這幾日戰績如何,要制備些什么器具。蕭言都笑嘻嘻的有問必答,撩得這些軍將們心里面癢癢的,恨不得住下不走,明日能上陣試上一回。 至于此次來和蕭言討要個什么主意安定軍心,他們也自知道自己不過是陪襯而已,還夠不上與聞大事,此來不過是表明立場。還不如放寬心思,將這新奇玩意兒弄明白一些。 這頓飯吃了不短時間,岳飛臉色已經越來越沉,蕭言還是那副渾若不覺的樣子。蕭言身邊最明白他所作所為深意的方騰和左聊寄都相顧而笑,卻也不說破。 蕭言麾下兩將,韓世忠今日看來算是打定主意了,蕭言要和他們說什么將來打算,他就聽著,蕭言要他配合,韓世忠也絕不推辭,效力到底。要是蕭言當真就是想在汴梁城過這富貴日子,放權撒手,萬事不管,他韓世忠也就自尋門路。反正他是西軍出身,真要拉下臉,總能找到一些舊關系。西軍能戰之將凋零,他韓世忠也有了聲名,不怕將來西軍不結納。 至于岳飛…………他還沒有韓世忠軍中沉浮十幾年的圓滑世故。雖然話不多,實際卻是銳氣方張,還滿滿的都是理想主義。韓世忠他們緊隨蕭言,除了這個時代的人身依附關系之外,這些軍將更多的是想跟隨蕭言求得更大的富貴。蕭言這一年給他們的,比過去將主十幾年帶給他們的都多。而岳飛,只怕是真想追隨蕭言做一番事業出來,挽這場汴梁人幾乎沒有感覺到的天崩地陷的末世局面! 這等能干忠心,還有些理想主義,和外界也沒有什么牽絆的屬下,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蕭言運氣也當真逆天,在自己孤身南逃的時候就遇見了岳飛他們,而且他也有慧眼,一下將這幾個一年多前還是泥腿子的年輕人硬生生的提拔了起來。其實這臉色難看,眼看就要爆發的岳飛兄弟幾個,才是蕭言最靠得住的班底! 在席面上幾個人各懷心思的時候,一直沉默不開口的岳飛終于忍不住了,大步走到還在那里悠閑剔牙的蕭言面前,重重行禮下去,語調硬邦邦的跟鐵也似:“蕭顯謨!當日在燕地言猶在耳,顯謨欲以一身之力,率領我輩奮力而前,只手而挽天傾…………難道蕭顯謨此刻都忘記了么?蕭顯謨雖然口口聲聲說無時或忘,可屬下完全感覺不出來!” 岳飛此刻已經行禮起身,昂然站在庭院當中,一席中人,都用不同目光看著這個已經有岳無敵威名,此時不過才二十歲的年輕無敵大將:“…………燕地廝殺,有死而已。想不到那么多。遼人亡國慘痛,歷歷皆見。飛總以為,俺們大宋,再不堪也不至于如遼國末世一般的景象。俺們大宋盡多仁人志士,總不至于壞到哪里去…………然則來到都門,才知道大宋表面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內囊如何,實不可問!朝中政事,飛村夫也,實不敢問,然則兵事如何,尚稍知一二。此刻末世,異族崛起,虎視眈眈,非有強兵御侮,則大宋絕無緩沖時間,慢慢調理。當日遼國兵強,大宋河北軍鎮,河東軍鎮都非弱手,都門之中,尚有幾十萬可戰禁軍,遂成澶淵之盟。西賊竊定難五州,屢次犯邊。大宋還能經營起陜西四路,御侮于外,去西賊爭雄青唐橫山之間。俺總以為,大宋再不成,都門當中,總有十幾萬可用之軍,是俺們大宋最后的老底子…………” 說到此刻,岳飛已經滿臉都是痛切的神色:“…………到了都門才知道,大宋所謂百萬之師。現在得用的,就是俺們曾經在燕云血戰,僅剩下來的這十萬左右軍馬了!這十萬軍馬,將來可與女真爭雄的,只怕也只能有一半!俺們屯駐大營,都荒廢許久,都門禁軍,早少有在營的。稍稍打聽一下,就知道或者虛冒之兵,或者行諸茶酒車船之務。都門禁軍二十年未曾有聞操演之事,就是禁中諸班直諸都,名額也虛冒過半,同樣二十年未曾操演。這等兵馬,濟得甚事?而轉戰燕地僅存十萬余大軍。西軍十中居**,萬里遠戍,轉戰經年,已經是元氣凋零,難有戰意。俺們神武常勝軍大言一句,算是后起之秀。可是若蕭顯謨放手,俺和良臣兄如何支撐得起來?都門世風浮麗,周遭諸多引誘,軍卒一旦養散了,神武常勝軍能戰之名也就不復存在!顯謨顯謨,你就舍得你一手創建出來的神武常勝軍么?” 岳飛是泥腿子出身,當年只能算得上識字。自從在蕭言麾下之后,除了打熬身體,磨練武藝,鎮日也都是在苦讀。如一塊海綿一般孜孜不倦的吸收所有一切。現在說出話來,已經頗為可觀。條理明晰,用詞慷慨。聽得周遭幾名神武常勝軍軍將都不住點頭。韓世忠這個時候都忍不住撓撓頭,心里面嘀咕。 俺老韓是不是也該摸摸書本子了?眼看就要上橫班位置,這般地位,還不學點文的,只怕難服眾了,將來也難更進一步。俺現在勉強還壓岳鵬舉一頭,再這般下去,莫不要翻給岳鵬舉壓到俺頭上來了…………蕭言一直嘴角帶著一絲淡淡微笑,聽岳飛在那里慷慨陳詞。他也不是對自己的舉動故作神秘。實在是對自己籌劃的這些沒有太大把握。非得試驗了,看看反應了,才能多幾分把握,繼續行事下去。自己所行一切,就不打算瞞著這些心腹手下。自己才有幾個得用之人?在汴梁出頭,使出全部力量,動員全部可掌握的人手猶嫌不足,正是群策群力的時候,哪會撇下岳飛韓世忠他們! 事情稍稍有點眉目,他蕭言也有些把握了。正準備去聯絡岳飛韓世忠的時候,正好這兩家伙也沉不住氣了,尋上門來。吃飯的時候故意東拉西扯,卻是上位者一種下意識的舉動。畢竟現在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不曾直接掌握神武常勝軍這么久。初初再見,總想看看他們反應表現得如何。自己心里也好有個數。卻沒想到惱了岳鵬舉,情真意切的給他進諫了這么長一截。 此時岳飛總算說到了尾聲,再度深深施禮下去:“顯謨顯謨,飛等盼再見顯謨在燕云風采!神武常勝軍也離不得顯謨節度掌握,不然就真的人心散矣,不可用矣!如此局面,顯謨豈能只求在汴梁自了?” 岳飛說得動情,眼眶都有些紅了。此時此刻,韓世忠也在坐不住了,一下拍腿起身大聲道:“蕭顯謨,俺們就是來討個主意的。你還要神武常勝軍不要?要的話,但有吩咐,俺們無有不從,都是你手里使出來的兵馬軍將!如果不要,就一拍兩散,俺老韓也要吃飯養家!顯謨要是再遷延下去,軍將都給人挖光了…………就算顯謨在這里做出一副只求閑散度日的模樣,難道朝中對頭就肯放過顯謨你了?不將你除掉,怎能放心掌握俺們神武常勝軍?朝中那些人打仗不成,可知道掌握一支強軍的好處。說不定就能是另外一個童貫…………這等富貴誘惑,他們肯輕輕放過蕭顯謨你了?” 韓世忠話糙,但是說得更直指人心。岳飛畢竟對朝局險惡,人心傾軋相得少一些了。進諫出發點還是要保住這支強軍。他在權勢爭斗上的不敏感在真實歷史上就表現出來了,坐擁強兵還真心實意的請趙構立太子,最終招來殺身之禍,可沒有韓世忠那么滑頭。 自己兩員心腹大將,話說到如此地步。蕭言這B就再裝不下去了。再拿著捏著,是寒了自己心腹手下的心。他一拍大腿,也站起來道:“你們知道個什么?老子雖然不在軍中,可什么時候不念著神武常勝軍之事?他媽的,真以為老子想過富貴安穩的日子?真要那樣,老子不如留在東川洼,留在檀州!我們在汴梁毫無根基,現在又有人在盡力壓我們,那位老公相也還在看火候,不敢伸手。什么事情,還不是要靠老子去拼?其間兇險,還過于燕云廝殺!不拿出出人意表的手段,怎么出頭?” ~~~~~~~~~~~~~~~~~~~~~~~~~~~~~~~~~~~~~~~~~~~~~~~~~~~~~~~~說到這里,蕭言當真是滿腹委屈。他畢竟也不過才二十六七的年紀。在燕云之地也執掌殺伐大權習慣了。雖然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但是回到汴梁碰倒眼前這個將他晾起來,無人過問,也無人伸手的局面,還是覺得憋悶。 原來總以為自己幫了蔡京這么大一個忙,蔡京總要敷衍一下。自己這等能帶兵,能領軍在外坐鎮的難得人才。蔡京夾袋里面幾乎沒有和自己比肩的,總要做出個禮賢下士的模樣,至少召見一次,先拉拉感情吧?他也不指望一開始蔡京就托以心腹,全力相助。但是自己明明都做出是蔡京一黨的全掛子姿態了,蔡京卻一直不聞不問,就當沒這個人。 他媽的,這個年頭,想當奸臣黨羽,都沒機會! 更讓他寒心的是,自己是血戰平燕而回。為大宋立下了海大功勞,在燕地殺得尸山血海,為了這個大宋四年之后不要遭遇滅國慘痛,自己做的有些事情甚而都超過了底線,這些日子還不時在夜里輾轉,眼睛里晃動的全是深重的血色。 大軍威武凱旋,層層疊疊靈牌居前引導。邊軍健兒,百戰歸來。魂歸都門。在獻捷的那一刻,整個汴梁城都為之安靜。官家動容,百官避道。 那一刻的震撼,是空前的。 然則十幾二十日之后,那一日的悲壯蒼涼,在汴梁這個太過于輕軟富麗的城市,就近乎煙消云散。百姓們談論的,又是另外的新鮮花樣了。百官們一時震懾,這個時候又在不約而同的晾著他這個復燕統帥,在挖空心思怎樣分化瓦解這支太過于強悍了一些的神武常勝軍。一切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宋太繁華了,太富庶了。卻忘記了這種繁華富庶,是百萬邊軍拋尸無定河邊才苦苦守衛下來的。大宋關山,有名臣墓,有文壇盛事遺跡。誰卻知道,潘美墓何在,曹彬墓何在,狄青墓何在?大宋邊軍歷史犧牲軍將士卒,他們忠魂在那里可稍做憑籍,可供垂吊? 直到四年之后,當女真南下,掃平河北。河北漢民銳減至僅剩八十七萬戶。這個現在在自己麾下遭遇十二道金牌故事的岳飛岳鵬舉之后,西湖之側,才有了岳王墳,才有了這個民族永遠不會忘記的慘痛記憶! 毫不夸張客氣的說,自己這等可統大軍,御侮邊關,平滅敵國的統帥。應該是國之重寶,應該為大宋呵護重用。縱然是要平衡分權,也絕不該不聞不問。哪怕是用一個清貴名義養起來,也來禮重之,結納之。等到需要用的時候再鄭重請出來,假節鉞行征伐以討不臣。大宋真要能這樣,蕭言也不介意放棄自己的軍權。他可沒有多少篡宋自立的心思。 可是偏偏是自己想貼上去都沒人搭理,那位官家就當沒這么個人。朝中站在另一黨的人物在拼命挖自己墻角,只等時機合適就做最后一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