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誤 第一百章 轉折(一)-《宋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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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師成僵著一張臉,看著跪滿一地前來通傳噩耗的這些內使們。在一瞬間怒火簡直要從天庭蓋當中冒出來。這個蕭言,到底是什么人物托生?直這般難對付!什么山窮水盡的地步,都能給他硬生生闖出一條道來!在下一刻,他簡直都想撒手,從此對這蕭言避道。倒不是蕭言權勢能大過他——那還差得遠呢。而是蕭言這般怎么都折騰不倒,運數之強,小命之硬,讓梁師成都有了束手無策的感覺!
但是這種負面情緒,對于久居上位的梁師成輩而言,只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激憤惶恐從來不能解決問題,頭腦清醒,冷靜應對,才是立身法門。梁師成很快就明白,定然是昨夜官家在李師師處那里出了岔子。不過想破腦袋,梁師成也不能明白,蕭言怎么是在他竭力阻隔下,在短短時間內走通李師師門路,李師師再說動官家,而蕭言就用這一夜功夫,讓官家立場完全扭轉了過來!
官家就是再輕易,再行事荒唐,也該有個限度罷。而蕭言,必然有足以打動官家的要緊處!
對于蕭言到底挾著什么法寶,梁師成隱隱約約的也猜到些什么。但是要確認,也只有到官家面前。這個時候,必須馬上趕往官家那里,搞清楚來龍去脈,才好對癥下藥,趕緊將這一局再翻過來!還有,環慶軍那里,該如何是好?得讓他們趕緊先停下來,以待后命。官家是個好面子的人,在沒說得他回心轉意之前,貿然發動,可是大大惡了官家!
在一瞬間中,梁師成心里已經轉過無數念頭,立刻一疊連聲的傳令,雖然說得快,卻是有條不紊。
“來人,去環慶軍處,告訴吳樞府與王正臣輩,暫緩行事,以待后命!取我朝服來,我取見官家!這等大事,豈能輕易?再遣人手,盯緊球市子處,尤其是蕭言所在。看他還有沒有什么舉動!一定將他與李師師處隔絕開來!還有相關人等,去禁中諸人處打招呼,我梁師成還在官家身邊,別看錯了火候!此刻要是有人不明白,貿然在官家處多說什么,我梁師成可都一筆筆的記著!就如此幾條措置,各人都去忙去,再有什么差錯,梁某人絕不寬待!”
他一聲聲號令,讓這些慌亂內使都像得了主心骨也似。忙不迭的起身各自去忙各自的。梁師成也再沒有用早飯的心思,背著手在室內走來走去。一眾服侍他的小內使們忙不迭的去拿朝服為梁師成更換。在換衣服的時候,梁師成容色平靜,仿佛一切還是如常。直到小內使們碰倒梁師成的手,才發現這位隱相,早就已經氣急得手足冰涼!
~~~~~~~~~~~~~~~~~~~~~~~~~~~~~~~~~~~~~~~~~~~~~~~~~~~~~~~~一騎快馬,飛也似的直臨金梁橋蔡太師府邸。此刻天光還算甚早,金梁橋街上面行人無多,這騎快馬前來,頓時驚動了守在大門外的太師門政。已經有幾名在太師府門外巡視的家奴迎上去,大聲喝道:“此處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亂沖撞得的?”
馬上人長衫飄飄,勒住坐騎輕巧跳下來。隨手就將馬鞭丟到一個豪奴手中。他目瞪口呆的接著,看著來人。來人一副輕簡文士裝束,眉目清朗,舉止瀟灑。怎么看怎么也不是個尋常人物。當下就瞧著來人一笑:“某方騰也,通傳去罷。太師得知,必馬上迎某入內。告之太師一聲,看著蕭顯謨在汴梁竭力掙扎,現在火候已足,也該太師出手了。難道真的讓隱相從此就壓著老公相一頭不成?”
這幾個豪奴身后,就是迎上來的門政。作為門政,對朝中人物必然是要了解。每日那些拜帖能接,哪些拜客該延入內,哪些就該婉拒,哪些正眼也不必瞧上一眼,都要心里有數。不然通傳錯了拜帖,都是老大的干系。方騰此人,他如何能不知道,也曾經在太師府邸出入過的,很得太師青眼。這兩年雖然絕了往來,可還未曾忘記。既然是此人來,通傳一下,就沒什么大礙。其他的,就不是他的干系了。
當下笑道:“大人何必如此急急而來?且進耳房稍候,男女這就為大人通傳入內。只是實在太早,到底如何,卻不是男女能說的…………男女投貼,也只能到二門為止,里面還有七八道門戶!到時候大人不要責怪男女不夠殷勤就是。”
方騰一笑:“太師門政,氣象就是與他人府邸不同。回頭賞你!快去通傳罷,耳房就不必進了,接到方某到來消息,太師只會馬上延客!”
門口諸人,都覺得方騰口氣太大。太師老公相,這些日子深居簡出,見人比不在位的時候還少。方騰雖然也算是曾經出入過此間,太師記得的人物,哪里就夠得上這種待遇了。了不得就是在大門外稍待一陣,這拜帖不知道在哪道門就打了回來,都不必直到太師面前的。來時意氣風發,走的時候灰溜溜的,大抵如是。要不是這些日子府邸內交代,大家都要深自收斂,不要惹出什么事體來,單單在這大門外,說不定就能沖他一個跟頭!
方騰下馬之后,還真不如門內耳房等候,負手就站在門口。態度竟似頗為悠閑。真正有心人才能發覺他的兩手在背后,早就交錯著扭得緊緊的。不過藏在袖子里面,等閑發現不了罷了。
讓大門外諸人驚訝的是,帖子投進去沒有一刻的時間,就有幾名蔡京身邊貼身的內管事按著小帽匆匆而出,態度恭謹的對方騰行禮:“勞方大夫久候,罪過罪過!太師尚未起身,得大夫到來消息,立刻就起身去了內書房等候,且請方大夫隨男女輩入內。太師已然在候著了…………”
接著又瞪幾個大門門政:“豈有讓方大夫在外面等候的道理?回頭再料理你們幾個廝鳥!”
方騰也不管他們這些家務,一笑伸手示意他們在前面引路,自己就緩步跟上。手伸出去的時候,才發覺手心里濕漉漉的都是冷汗。
這絕境當中,硬給蕭言走出一條路來!對自己選定的這個恩主,方騰是越來越佩服。在燕地是能戰有血性,忠心之心遠超諸位領軍相公。回到汴梁卻又顯出多方面的才華本事,讓方騰都有些目不暇接。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在汴梁留給他極小空間內騰挪展布,一點點的拓展自家的生存空間。
可是梁師成的壓力太大,蔡京又是袖手。蕭言再怎么能掙扎,方騰都不表太為樂觀。在他想來,蕭言本來就已經升遷太速了。風頭太勁,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就算出外,也不是沒有將來奮斗的余地。知一軍州,踏實經營一軍州,也不是將來沒有作用。唯一可惜的就是棄了對神武常勝軍的影響力罷了。在外間避避風頭,善養資望。將來大宋用兵的時候還多,一旦不利,總會想起這個平燕的蕭言來。到時候再有展布,這根基就踏實許多。
但是方騰也承認,這不過是最好的打算罷了。很有可能,蕭言一旦出外,那就此沒頂。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方騰也想得明白,既然如此,自己還有什么好出力的?大宋是誰也挽救不了了,自家披發山林,做一個自了漢也就罷了。逃禪而去,不看這個荒唐世道就是。
從始至終,他也未曾想過離開蕭言一步。
卻沒想到,蕭言對著梁師成也昂然不拒,從李師師處居然見到了官家。一時間將整個局勢都扭轉了過來!
但是蕭言和方騰都很清醒,在和方騰推斷以后事情變化的時候。也想到了梁師成必然不肯罷休。但蕭言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再難以施加對此時局勢的什么影響力。
不過蕭言不成,卻不代表別人不成。還有一個潛藏在一旁,最近安靜得讓別人都忘記了他存在的,曾經獨掌重權垂數十年,現在卻似乎被梁師成壓得抬不起頭來的老公相蔡京!
火候已經足夠,也該這只老狐貍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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