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花朝之夜后的汴梁清晨,本來應該滿滿都是屠蘇的酒氣,脂粉的香氣。四下仿佛還裊繞著歌妓的曲聲。整座城市,帶著一點宿醉之后的慵懶醒來。 水車咯吱咯吱的走過街巷,瓦子里的小使女睡眼惺忪,鬢發散亂的將姐姐昨夜用過的殘湯傾出。街巷中開始飄揚出早餐的香氣。而各處正店瓦子里面通宵高樂的各色人等打著哈欠出門,拱手作別而去,回到自家補一場好眠。 走街穿巷唱晨善的道人,一頭挨著被擾了清夢之人的喝罵,一頭袖子里面囊著功德錢。也正安步當車的準備回到掛單的庵觀宮院。要應圣人揲封的道官們點卯。走一路哼一路的道情,悠悠揚揚,頗為好聽。 斯時汴梁,連河道中流淌的都是滿滿脂粉氣,滿滿都是安閑升平的意味。 而這般景象,卻在花朝之夜之后,為之完全打破。 汴梁滿城數十萬民居,家家閉戶。街市之上,冷冷清清。在自家中的人還好說,生個小茶炊子燒點熱水,將就弄點吃食。就小心翼翼的從門縫窗縫向外觀望。膽子大一點還在墻頭上露出半個腦袋,看著空蕩蕩的街面。 那些夜間留宿在瓦子里面的就遭了殃,既擔心家里,又輕易不敢出門。愁眉苦臉的在相熟大姐的香閨里打轉。哪怕身邊女娘再風情萬種,也沒了在床單上滾她一滾的心思。 七十二家正店,家家都未曾下門板。大相國寺,景靈宮,玉清宮等佛道宮觀,重門深鎖。往日高門貴第門戶森嚴,寂無人聲。 街道上紛亂成一團,到處都是昨夜亂后景象。什么破爛器物都有。跑丟的鞋子都不知道有幾百上千雙。什么刀槍哨棒,門杠火叉。昨夜禁軍軍漢據以作亂的器械,也丟得滿途都是。還有亂軍被踏傷了腰胯,挨到一半走不得了,只能縮在門戶之下,低低呻吟,等著有人前來救治。有好心人家,就從墻頭送一甌熱水下來,卻也絕不敢出門招禍。 昨夜燃起的火頭,為水社次第撲息。絕了這個迫在眉睫的禍患之后,水社中人丟了水車水龍也各自歸家。火場余灰無人清掃,為風一卷,紛紛揚揚而下,給這座突然變得死寂的都城更添三分凄涼景況。 密布城中的多少官衙,此刻同樣重門深鎖。門口值守老軍都不見了蹤影。大宋官員本來就不以勤奮著稱,往常都難得準時準點前來畫卯。今日更不用說,絕無一人還想到自家差遣。各處往日氣象森嚴的衙門,全都成了空堂。 就連開封府,今日同樣是門戶緊閉!往日府衙前面天色未明就開始熱鬧起來。多少三班壯快,早早就要來等著班頭分派今日差使,要弄到多少公中錢等著大家分派。寫狀先生也安步當車,夾著白星布的紙筆包來討今日生活。這么多人猬集在府衙外頭,賣早食的小販也早就挑著擔子過來,大家你三文我五文的湊起來,先吃點熱乎的墊墊。少不得還有爭多論少,呼斥吆喝的擾攘之聲。 而在今日,什么樣的響動聲都不見了。 此刻在汴梁城中,響動的只有一隊隊新編的神武常勝軍軍漢的列隊走動聲,領隊的貂帽都親衛甲士馬蹄敲擊青石板聲。還有一名名禁軍軍將門戶被砸開,往日騎在軍漢頭上作威作福的軍將被押出門,家人在后追趕的哭喊聲! 這些都門禁軍軍將,每年從大宋生民辛辛苦苦繳納的稅賦當中撈取幾千萬貫的資財,將大宋拖得疲敝不堪。占役驅使幾十萬禁軍軍漢,將大宋都門禁軍折騰得絲毫派不上用場。在真實歷史上,面對胡虜又是望風先逃,將幾千萬漢家子女拱手葬送在胡騎鐵蹄之下。他們可曾想到,竟然有今日? 文臣壓制武臣,固然是錯。可這絕不是持戈之輩,對這民族,這文明的生死大敵,北向不敢發一矢的借口! 和文臣士大夫輩的周旋,蕭言尚可為了顧全大宋局面不至于大亂,緩上一口氣。可是對于都門禁軍,不管是從自固權位的角度,還是為了準備幾年之后的那場決戰。也必須將都門禁軍這毒瘤鏟除!在其灰燼之上,再打造出一支強軍來! 一隊隊的前拱衛禁軍的軍漢在貂帽都甲士的率領下于汴梁城中穿梭往來。所有人都是奔走了一夜了,累得跟什么也似。不過精神都繃足了,完全奉貂帽都甲士號令行事。甚或還稱得上有些興高采烈。 一則自然就是最為簡單的復仇心理,這些前拱衛禁軍輩,在都門禁軍軍將手里遭際豈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的?多少人因為這一場折騰而破家,只能孤身在汴梁討生活,挨一日算一日。現今卻將這些大口喝兵血,對軍漢肆無忌憚百般欺凌的將主們一個個押出來,解出汴梁南薰門外。多年積怨,一朝而盡,誰不是喜極欲狂? 二則就是想拼一個出身了,昨夜亂事。陰差陽錯的弄出這么個結果出來。多少在冊軍漢,在貂帽都甲騎前作鳥獸散。多少禁軍軍將,一個個這般被拖出來。他們這些前拱衛禁軍的倒霉軍漢,卻成了蕭顯謨親領的神武常勝軍,且現今天子,都是蕭顯謨扶保上臺的!這般機會落在手里,還不忠勤奮發拼命些,難道一輩子就苦死算完? 這些新鮮出爐的神武常勝軍,今日當真是一聲號令,就奮勇向前,聽約束,不避苦。真好像是沾了神武常勝軍這強軍軍號,一下就變成了精銳之師也似。 此刻汴梁,宛然就全在這些軍漢,連同帶領軍漢們的那些貂帽甲士,還有為這些甲士軍漢奉若神明般的蕭言掌控之中。 ~~~~~~~~~~~~~~~~~~~~~~~~~~~~~~~~~~~~~~~~~~~~~~~~~~~幾百名神武常勝軍軍漢,為甲士所領,轉到一個闊大些的里巷出口,稍坐歇息。隨著帶隊甲士一聲號令,這些軍漢們亂紛紛的都坐下歇息。 畢竟是倉促成軍,這些軍漢們現在還是服色雜亂,手中器械不全。行事的時侯靠著一股氣撐著,現在能休息就全散了架子,癱在路邊直不起腰來了。 只有幾名貂帽都甲士,雖然翻身下馬,坐在路邊石階上也是腰背筆直。幾個有眼色一些的軍漢殷勤的前去想服侍他們解甲,卻為貂帽都甲士揮手止住了。 “…………現在豈是解甲的時侯?萬一有人不開眼,還想擾亂顯謨大事,上了馬就能廝殺!解了盔甲,俺傷了死了,算是誰的?” 這些滿口北地口音的甲士雖然都是軍將了,或領一都,或率一營。可還沒有禁軍將門那些架子,對麾下軍漢,還能說笑兩句。 看到這些渾身瘊子甲,手腳長大,殺氣森然的軍將對兒郎們還算和氣。幾名軍漢膽子頓時就大了一點,陪笑道:“將主,忙亂了一夜,兒郎們連口熱湯也沒有。是不是敲開幾家門戶,弄點熱湯水什么的?就是幾位將主,也有個舒服地方歇息一下…………將主盡管放心,俺們定然不稍松懈,誰想生事,都逃不過俺們的眼睛去!” 那貂帽都甲士橫了他一眼:“你也是神武常勝軍了,什么時侯讓你在岳將主手下走一遭才知道厲害!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岳將主便是這般要求,犯在他手里,這番心思,打死都有份!俺將來還要在岳將主麾下廝殺的,你們若是犯了這個,就連累俺領軍法。在這前頭,俺就先和你們算清這帳!” 幾名軍漢嚇得舌頭都伸出來,這般森嚴軍法,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那個岳將主真能協助蕭顯謨將全軍約束如此,神武常勝軍強軍之名,當真得來不枉! 那貂帽都甲士其實也是肚子餓得咕咕亂叫,披幾十斤重甲奔走一夜,豈是輕易的。這個時侯渾身亂摸,也沒找出點吃食來。最后只是將束甲皮絳狠狠又勒了一把,就不管了。 軍將若此,周遭那些打量著四下民居,心思活動的軍漢們也就老實不動,兩兩相顧乍舌。 有如此強軍在手,蕭顯謨地位還不是穩穩的?大家跟定蕭顯謨效力,只要命大不死,這前程不也是穩穩的? 幾名軍漢身上也沒吃食,拍不上這馬屁。只能沒話找話:“現今圣人,就是三大王了罷?不知道蕭顯謨會得什么封賞…………幾位將主必然是要入橫班的。小人們就在這里預賀,預賀。”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