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兒臣不肖之甚,提舉皇城司不能查奸,竟使太上昨夜遭此播遷之厄。本罪當誅,不意太上不以兒臣卑鄙,竟然畀以大位,兒臣才薄識淺,如何克當?然則太上倦政,賦以兒臣收拾殘局,以振朝綱,以振宋統之重任。激于大義,兒臣方勉為其難…………兒臣連夜入皇城禁中,以安人心,以究奸黨,以定國本。竟未曾隨侍太上移駕。不孝之人若此,豈有面目存于天地間?豈能居于大位之上?還請太上收回成命,還兒臣入藩邸,日夜焚香祝禱,惟愿太上長命百歲,大宋國運綿長,則兒臣之罪,方可少贖!” 趙楷拜伏于地,一番話說得如泣如訴。到了最后,竟然俯首于地,哽咽起來。肩膀一動一動,仿佛沉痛到了極處。 趙佶坐在上首,滿面鐵青。這逆子說是要還大位于朕,口口聲聲卻還是太上太上。虛偽若此,其心可誅! 真該將你這逆子射在墻上! 趙佶正想開口譏刺兩句,就看見一直恭謹侍立在后的蕭言抬首,銳利目光一逼,就將趙佶想說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只能苦笑兩聲,揮揮手道:“起來罷,事已至此,朕既然已經倦政了,還有什么說得?將來這重任,只有在你肩上…………” 掃了蕭言一眼,又加上一句:“…………還有蕭顯謨肩上了…………朕只在此間納福而已。修道情薄,晨昏定省,日常動問,當免則免。畢竟國事為重…………朕今日內禪與你,當是定局,你也不必說什么還政的話了。世間樊籠,朕終于得脫,正是輕省,何苦再來憂朕?” 這一番話當真是咬牙切齒才說出來的。 趙楷心下松了一口大氣,表演卻越發的投入了,賴在地上就不肯起來,干脆大放悲聲,一副傷感到了骨子里面的模樣。 在外間柔福睜著圓圓的眼睛,低聲道:“三哥哥好意,父皇爹爹接過就是。哪有父皇爹爹尚在,三哥哥就接位的道理?立三哥哥為太子就是了…………” 懿肅貴妃根本未曾將小女兒的天真話語聽進去,只是在咬著牙齒輕聲冷笑。茂德輕輕摸摸妹子頭發,柔福抬頭看她,茂德勉強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趙楷表演了好大一陣,趙佶耐著性子又讓他起身。趙楷才哽咽著爬起來,為趙佶去探坐榻軟硬,去試趙佶身上衣衫厚薄。 趙佶隨口問了一句:“昨夜驚亂,人心紛擾。這善后之策,三哥當如何措置?” 趙楷目瞪口呆,一時間答不出來。一則是他驟得大位,狂喜之下,只關心這天上掉下的餡餅自己能不能咬得牢,除了有仇報仇之外,哪里還想得到如何安定朝局,善后諸般要事?二則就是,他就算有了盤算,又濟得什么事?不經過那南來子點頭,自家現在還能做什么大事?自己唯一知道的,就是該給蕭言什么樣的封賞,這是蕭言指名要的,只能乖乖奉上。 蕭言搶前一步,接過話頭:“一應事宜,陛下都已有成算,今日與重臣一會,太上當盡知矣。陛下天日龍表,圣明天生,太上親擇,正是大宋之福。還請太上安心。” 趙佶苦笑點頭,蕭言現在正是貴盛薰灼之始,只要他地位屹立不搖,自己還有什么好說得? 就看他能風光多久罷,就看大宋氣數如何,是不是當真要斷送在這南來子手中! ~~~~~~~~~~~~~~~~~~~~~~~~~~~~~~~~~~~~~~~~~~~~~~~~~~~~~~~~~多少宋臣,現在陸續來到了南薰門外。 經過數千神武常勝軍軍漢的奔走整治,此間已然有了個模樣。除了幾處為錦幔遮擋起來的被火殘垣,再看不出昨夜的驚亂景象。 多少軍漢已然換了從武庫搬出來的衣甲,挺胸凸肚的持器械警蹕四下。道路也清了出來。在別業院門外搭起了彩棚,里面設上香爐座席,還有滾熱的茶湯飲子預備。 蔡京穿得厚實,在群臣簇擁下終于趕至。又為在門外等候的內使輩迎入彩棚當中。在他座位四下又張開了厚氈擋著鉆進來的寒風,一盞盞的滾熱的飲子奉上。將這位老公相伺候得再周至不過。 群臣齊集于老公相府邸外求見,都門文臣士大夫輩皆仰望老公相行止,已然是人所共知。這些為趙楷從藩邸內帶出來的內使輩,誰還不知道趙楷要在大位上坐得穩,一則就是要依仗蕭顯謨強軍,另外就要指望蔡京代表文臣士大夫輩,認了這個新君! 當下殷勤巴結,簡直比伺候趙楷還要周到。 蔡京卻不領情,揮手就讓內使輩退出去。靜候在內,捧著茶盞出神,就等著里面新君舊主延請入內。 一眾有資格入彩棚中的重臣,也都紛紛坐下。捧著茶盞想著各自心思。不時都偷眼看向蔡京,想從他皺紋深深的老臉上看出什么端的來。 結果自然都是失望,蔡京城府已然練了幾十年了。他坐在這里不言不動,誰也弄不明白,這位老公相究竟在想些什么! 外間還有更多的文臣士大夫輩在等候,此刻一切倉促。無法如大朝會時按班排列。這些文臣士大夫輩一團團一簇簇的站得跟遇了水的螞蟻窩也似。人人都在低聲議論。 “今日圣人可是真要內禪?” “…………雖有權奸握強兵以挾,然則此刻我輩士大夫畢至,圣人當有憑仗。未必這南來子就能真個擁三大王得大位。若然成事,則我輩將為之置于何地?大丈夫立世,惟忠惟義而已矣,義之所在,在所必爭!” “…………君不見汴梁城中破家之輩否?君與耿學士輩交好,奔走其門下。這南來子咬住昨夜亂事不放,君也要小心些才是…………” “老公相毅然出馬,率同政事堂諸公,必當為士大夫輩力爭。大宋根基,豈能任權奸摧折!” “說得正是,我輩全仰老公相就是。老公相如何說,我輩便如何做。只要我輩士大夫一體,再莫分何黨,還怕立足不穩?縱然權臣一時得志,也不會長久,終有撥亂反正的那一日!” “…………昨夜亂事,總無法善了。多少人終要去位…………這空出來的美官,卻不知道作何安排?卻不能讓那權奸將自家心腹安插其間。若然如此,則朝局還堪問么?此亦是大節,我輩當在所必爭!” “…………如此時勢,還是穩住腳步罷。昨夜亂事,實在讓人破膽…………一切都靜靜觀望就是,莫為天下先,莫為天下先啊…………” 群臣議論紛紛,莫衷一是。最后只能將目光轉向彩棚,卻不知道今日老公相與政事堂諸公,能爭出個什么結果來? 士大夫輩,十成有九成不愿意看到這內禪事發生。有的是舊黨清流輩,趙楷上位,自然他們倒霉。縱然能夠保全身家性命,仕途上也難有寸進了。有的卻是看蕭言不順眼,這南來子行事,打破了大家所習慣的游戲規則,撕破了大宋的顏面,將動蕩不安的大宋末世真切的展現在所有人面前,比起現今這局面,這些人寧愿再將頭埋回沙堆,繼續當鴕鳥。還有人卻擔心蕭言擁趙楷上位,權傾當世,武人上位,則以文馭武的祖制怎么辦?士大夫團體的利益又如何能保證? 可是讓這些臣僚跳出來發丈馬之鳴,他們卻是不敢的。承平日久,昨夜亂事,今日對多少勛戚將門的搜捕查抄,嚇破了多少人的膽子!只要蕭言一日有強兵在手,只要蕭言的所依仗的力量一日未曾得到削弱,他們也只能在背后詛咒,暗自串聯籌劃些陰謀而已。 今日幾乎所有人都在指望能在這內禪事中登堂入室的政事堂諸公,政事堂幾位少宰大參,都是庸懦隨俗之輩。最后也只能根基深厚,資歷無人能比的老公相一人了。 若然成事,我輩自然在老公相背后搖旗吶喊。若然敗事,則老公相份量足夠頂缸,大家將來走一步看一步罷。反正不能讓這南來子順順當當的掌握大宋朝局! 彩棚之內,靜悄悄的不知道等候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一瞬,里面安坐的諸公就覺得已然是漫長無比,心中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念頭。 終于有一名內使躬身入內,走到蔡京身邊行禮:“太上與圣人請老公相暨政事堂諸公入內。” 蔡京睜開老眼,咕噥一聲:“大宋何來的太上?” 內使垂首,不敢多言。兩名陪坐的少宰大參,忍不住都佩服蔡京的膽色。外間甲士密布,蔡京仍然意態自若,渾不將這南來子與三大王當回事。權傾朝野數十年,當真是其來有自!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