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雪花仍然飄飄灑灑的落下,卻沒了昨日那般酷烈。雪塵不起,視線清晰。從應州城塞向下望去,雪野中的女真軍馬營寨一覽無遺,看得清清楚楚。 應州城塞各處堡寨,主城城墻,龍首寨寨墻上,已然站滿了軍將士卒,人人披甲持兵,神色緊張的看著女真軍馬營寨所在。各人守在戰位之上,抓著兵刃的指節都有些發白。寒風吹過,縱然臉上涂抹了油脂,仍如刀割一般生疼。卻沒人有閑心去跺腳搓臉御寒,在戰位上都一動不動,偶有動靜,也是緊張的咽下一口冰冷的唾沫。 城墻上生起了十幾處火頭,大鍋吊在上面,金汁已然燒得沸騰,咕嘟嘟的發出難聞的味道。城墻下還有軍將在大聲的呼喝下令,催促民夫輔兵將更多的滾木礌石箭簇弩矢搬運上來。 一眾射手,從袋子里面取出涂著油脂保存的弓弦弩弦,小心的擦干油脂,掛在弓臂弩臂上,默不作聲的調校著弦力。 除了這些響動之外,城墻上密布的軍將士卒,不交一言。人人都繃緊了精神。 應州主城塞上并無高大箭樓,只有幾處可充烽燧的敵樓。郭蓉帶著湯懷等寥寥幾名軍將,就在一處敵樓上。按著城垛同樣繃緊了面孔打量著眼前一切。郭蓉一雙柳眉高高挑起,久矣不見的殺氣從高挑的身形中滿溢而出。身后幾名軍將,也和她一般,只是死死的看著眼前遠處。 原因無他,昨夜一場驚亂稍平。天色還未曾全明就看見女真軍寨突然大量舉火,人聲騷動。接著又是更多的哨騎涌出。在應州防御體系弓弩射程之外張開了更為強大的騎兵警戒幕,防止城中軍馬突出騷擾。營寨當中女真語的粗野呼號傳令響成一團,幾千女真軍連同更多抓來的生口全都動作起來,火光通明,映得天際通紅。 應州城塞之內,頓時就被驚動。昨夜本來就經歷了一場變亂,又和城外小堡寨做了換防,到了后半夜才稍稍消停。上下眼皮才合上沒多久,女真大軍突然又如此舉動。疲憊的守軍又在軍將急切的號令聲中涌上各自戰位。 休息得不好,昨夜變亂引發的騷動人心也未曾盡數平復。就算是那些神武常勝軍貂帽都出身的軍將也都是覺得緊張,更何況那些從云內諸州新擴出來的軍馬? 從黎明前的黑暗一直到現在天色將要大亮,守軍自郭蓉以降,都繃緊了精神看著女真大軍不緊不慢的動作,還未開戰就已然覺得有些疲倦了。渾沒有半個人在此時此刻還能覺得輕松。士卒們更是不堪,在城墻上又凍又累,雖然守具完全,城防堅固,明知道眼前女真韃子沒多少攻具,極難啃得下應州堅城。卻還是相顧失色,互相惶然對視。要不是臨陣軍律森嚴,軍士不得交頭接耳,還不知道會說出什么動搖軍心的話來。 天色越來越亮,視線中所有一切也顯得越來越是清晰。就聽見蒼涼的號角聲響動,一隊隊的女真騎士卷起雪塵在城塞弓弩的射程邊緣往來馳奔,卷起漫天雪塵。馬上女真騎士大聲呼喝,對著城塞方向笑罵口哨,做足了耀武揚威的姿態。 接著又是數聲號角響動,女真騎士漸漸收攏坐騎,向兩邊張開。雪塵漸漸平息下去。人喊馬嘶之聲稍歇,就聽見幾千人踏過雪地的沙沙聲接著響起。 就見視線當中,幾千左近擄掠而來的生口穿著襤褸衣衫,推著一輛輛粗制爛造的排車在雪地上艱難前行。排車之后,就是生口們扛著的幾十架長梯。這些長梯不是云梯,既沒有加重的底座,也沒有最上面的垛鉤。更不用說那些有底座可推動,上面有懸戶可載十余甲士直薄城頭的高級貨了。 這些器具,就是這幾天來女真軍馬竭力所打造出來的攻具了。 在這些可憐的攻具之后,就是黑壓壓的人群。人人凍得臉色又青又白,神情麻木。手中所持,都是些草草砍削出來的尖頭木棍。這些生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雪地上掙扎前行,不少人赤足凍裂,就拖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女真騎士策馬在兩邊往來馳奔,大聲呼喝,彈壓催促著大隊生口前行。馬鞭揮舞得呼呼生響,劈頭蓋臉的抽打著這些生口。無人遮擋逃避,只是麻木的承受,一步步的朝前挪動。幾千人組成的黑壓壓一大群無邊無岸也似的隊伍當中,連一聲呼喊哭號之聲都聽不見。這等景象,足以讓城頭守軍頭皮發麻! 應州守軍,軍官骨干多是宋人,雖然經過不少戰陣。可是大宋軍將,開國以來,幾十年年來未曾見過驅使生口蟻附蛾博攻城的景象了。與西夏戰,與遼人戰。向來都是兵對兵將對將,征發民壯也只用于后方轉運,這般慘烈的攻城手段,也是初見! 城中士卒,縱然不少生于亂世,終日掙命。可這女真韃子一下就驅使數千人趕赴死地,待之有若豬狗的大場面,也未曾見。看女真軍馬那毫不在意的模樣,這幾千人就算是死光了,哪怕再窮搜四下,驅趕幾萬人再來送死,除了他們女真本族,其余人等這般死絕了,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