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山路之上,一行人艱難的向上逶迤攀登。 應(yīng)州城塞,外間小堡守軍不論,城內(nèi)守軍新軍舊部相加,近千軍將士卒,現(xiàn)在僅剩的就這么二三十名。縱然其間神武常勝軍出身的只不過占一半不到。但是神武常勝軍成軍以來,一城一地,一場戰(zhàn)事當(dāng)中,損失如此之重,卻從來未曾有過! 經(jīng)過如此慘烈的戰(zhàn)斗,現(xiàn)在在這陡峭山路上,每前進一步都顯得是那樣的艱難。向腳下望,仍能看到不時有弩矢擊發(fā),而女真軍馬亂紛紛的猬集在山道之外,為斷后將士逼迫得不能上前。 向上而望,龍首寨亮起燈火,卻讓人覺得前路不遠(yuǎn),就是這點燈火,支撐著大家榨干最后一絲體力,手足并用,竭力向上。 湯懷為兩名士卒架著,晃晃悠悠的拉扯上半山腰,終于醒了過來。他睜眼四顧一下,突然就掙扎開來。郭蓉離他不遠(yuǎn),站定腳步問了一句:“四哥,做什么?” 湯懷沙啞著嗓門低聲怒吼:“還將俺逃命做甚?在燕地,俺逃過一次了!這么多兒郎在俺麾下葬送了,俺怎么還有臉去見顯謨,見岳家哥哥?”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山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吶喊呼喝之聲。所有人都轉(zhuǎn)頭向下望去,就見女真軍陣當(dāng)中,又組織起一支步戰(zhàn)甲士隊伍。這個時候正越過射手陣列,直搶向山道。 所有人忍不住都是乍舌。 這女真韃子,當(dāng)真都是牲口!以命換命的重甲戰(zhàn)士死戰(zhàn)今夜從頭打到尾,拼掉那么多性命。身在其間,縱然是鐵人都得酥了。這些女真韃子居然還組織得起沖陣! 再仔細(xì)一看,火光映照當(dāng)中覷得分明。當(dāng)先一名甲士粗壯高大,身上甲胄不僅厚實,還鎏金錯銀,比尋常軍將華麗得多。分明就是女真大將又再度上陣,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銀術(shù)可!跟隨他陷陣的女真甲士,也就二三十人之?dāng)?shù)。看來是將他身邊親衛(wèi)也全部都拉上來,才組織起這么一支沖陣隊伍。 看明白這一點,眾人先是松口氣。這般廝殺,女真人也拼到山窮水盡了。這給人吹到天上去的女真韃子,要不是人多,要不是有孟暖這個叛賊,說什么也壓不倒俺們神武常勝軍!不高看也不小瞧這女真韃子,數(shù)量對等,和這些女真韃子俺們有得拼!等顯謨帶領(lǐng)大軍到來,讓這些女真韃子血還血,命還命! 接下來人人又忍不住痛心,斷后的弟兄們完了! 現(xiàn)在女真韃子用射士壓制他們,陷陣步戰(zhàn)甲士雖然銀術(shù)可親自上陣也就湊得起來這么多。可也足夠了,在射士掩護下沖進,這些已然傷痕累累的斷后弟兄們,只有被這些女真韃子淹沒了。 所有得脫之人都欠他們一命,也欠今夜拼死而戰(zhàn),與敵同殉的那么多勇士一命! 湯懷的掙扎頓時就劇烈起來,他也不開口說話,就是用盡全身氣力想掙脫出去,與斷后弟兄死在一處。 這個沉默寡言的湯四郎心思簡單得很,當(dāng)日在燕地,他負(fù)責(zé)監(jiān)視耶律大石所部,結(jié)果為董大郎所襲,兵敗重傷僥幸得脫。雖然他從來不說出來,可心中負(fù)疚恥辱,從來未曾消褪過。不肯為神武常勝軍軍將,甘在燕地這艱辛所在為蕭言看守基業(yè),就是他贖罪表現(xiàn)。 現(xiàn)在留他鎮(zhèn)守應(yīng)州,結(jié)果又是這般結(jié)局,讓他如何還有臉活著回去? 兩名士卒,眼看就要抓不住湯懷。郭蓉大步走過來,看著湯懷,輕聲道:“四哥,現(xiàn)在就這么多弟兄們活著,你們要去尋死,我也不活著,就是這句話…………你要回頭,我也一般。” 湯懷一怔,臉漲得通紅:“…………你…………蕭顯謨…………你不一樣…………” 郭蓉淡淡答話:“有什么不一樣?看著這么多弟兄在我眼前就這樣斷送了,你覺得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是燕地軍中長大的女兒,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既然活下來,就要親眼看著這些韃子的下場!現(xiàn)在開始,誰也不許輕易去死!誰也不許為了保護我,自家送命!死了這么多弟兄,大家性命,現(xiàn)在都是一般!” 湯懷胸膛劇烈起伏,最終吐了一口氣,重重點頭:“報仇!” 山道之上,幾十名軍將士卒死死盯著女真軍馬搶上山道入口,而斷后的兒郎們大呼而起,與他們做最后一搏,全都切齒應(yīng)和:“報仇!” 郭蓉再不多說,轉(zhuǎn)頭就朝上攀爬。一眾軍將士卒,全都默默跟上,再不回顧。 十三不論什么時候,都跟在郭蓉身邊。這個女將軍,雖然地位高得很,自家阿爺在她面前都恭謹(jǐn)?shù)煤堋?墒菑脑谠苾?nèi)莫名其妙的投軍之后,這個馬尾巴年輕俏麗的女將軍,就讓十三覺得莫名的親近。 在他模糊的記憶當(dāng)中,自己在為奚人小牧奴的時候,似乎在自家主人帳中,也有這樣一個小姐姐。到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是這位女將軍的歲數(shù)了。最要緊的是,那個小姐姐,和這位女將軍有依稀仿佛的倔犟眼神。為牧奴最深的印象,就是永遠(yuǎn)的饑惡,可那小姐姐,每次見到他,總會給他尋覓一點吃的。在他狼吞虎咽的時候,還會摸摸他的腦袋。 在遇到阿爺之前,這就是他人生當(dāng)中最為溫暖的記憶了。 說實在的,十三還根本沒有刻意討好拍馬屁的本事,就是因為這份莫名的親近感就緊緊跟在郭蓉左右。山道上不必說死戰(zhàn)一夜的那些將士,就是從龍首寨下來接應(yīng)的軍將士卒,經(jīng)過滾山而下,短暫時間的死戰(zhàn),體力都大量消耗,在這山道上攀援得艱難。就十三一個人在山道上步履如飛,小猴子也似的靈巧。不僅照應(yīng)著郭蓉,還將別人手中的兵刃器械接了不少背著,半點疲累的樣子也看不出。 一行人再向上走了幾丈路,十三突然站住,低聲道:“不對!” 郭蓉在一側(cè)只是悶著頭攀援向上,實在也再沒有說話的氣力。聽到旁邊十三動靜,才站住腳,晃了晃身子喘口氣,擦了把已然變了冰涼的額頭汗珠,訝道:“怎么了?” 十三不說話,只是指指上面。 龍首寨靜靜的盤踞在頭頂,寨墻上火把上火焰被扯得忽長忽短,映照出站在寨墻上幾個黑沉沉的身影,寨門卻緊緊的閉著。 郭蓉心下也忍不住一沉,這寨門為何不打開? 可是現(xiàn)在如不上前,難道還有退路么?而且龍首寨高懸山巔,猿媃難度,還會有什么突然變故?許是大部軍馬已然下山接應(yīng),寨中不過只有寥寥數(shù)人留守,為防萬一,才將寨門緊閉罷? 十三摘下身上背負(fù)的器械兵刃,又開始卸甲。郭蓉訝道:“你做什么?” 十三看看郭蓉,囁嚅著不知道如何開口。看著十三純?nèi)贿€是少年的模樣,郭蓉一笑:“就叫我姐姐罷。” 十三笑笑,他可從來都沒忘記自己是個小牧奴,眼前這位女將軍是阿爺都要仰視的人物。這聲姐姐高低未曾敢叫出口,只是道:“俺偷偷的掩到寨門邊上,就算寨上有人,輕易也發(fā)現(xiàn)不了俺,有什么不對,俺也派得上用場。”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