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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章:異變之初(一)-《北朝漢月》

    差不多在元修進入寺院的同時,另有一行數人也來到了寺外,其為首之人,赫然就是現任員外散騎常侍、折沖將軍、陽城太守的周惠周允宣

    按說周惠牧守陽城,身負屯田、建軍重任,應該是非常繁忙才對。在年初的時候,他甚至連家都沒回,才在洛陽和元明月訂下婚事,便急匆匆的趕回了任所。可如今正值chūn播前夕,他卻為何有此閑暇,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這就要從上月訂婚時說起了。當時周惠之所以阻止家中大興土木,除了拖延婚期以外,還有另外一重原因,那就是為遷居作準備。依他的想法,如今天下將亂,鞏縣正位于虎牢關和京師之間,極易遭到兵火,應當早早遷離才行。可是鞏縣有周氏兩代祖墳,有三代人辛辛苦苦經營的故居和產業,周惠自忖刻下還無法說服周植。可如果任由他擴建家宅,不僅耗費人力和錢糧,也會加重遷居的阻力。尤其是宗族祠堂,一旦新建起來、遷入先祖牌位后,遷居的阻力將達到極大的程度,因此周惠無論如何都要阻止。

    此外,返回陽城的這一個月中,周惠共接到三次邸報,每次都是壞消息:

    第一次是去年年末的事情,假鎮南將軍、都督三州諸軍事、梁州刺史傅豎眼之子圖謀叛魏自立,割據南鄭,為城中守軍所執,告訴傅豎眼后殺死,傅豎眼本已纏綿病榻多時,聞訊便發病身亡之前被傅豎眼拘于城中、又被其子私自放走的巴州刺史嚴始欣趁機反叛,據巴州投向南朝,朝廷任命宗室元俊繼任梁州刺史,與益州刺史長孫壽合兵擊之。

    第二次是淮南,東徐州豪族呂文欣等殺刺史元大賓,據城造反,朝廷遣都官尚書平城樊子鵠等率軍討伐。

    最后一次則為關中萬俟丑奴。萬俟丑奴乃高平鎮人。這一鎮和代北六鎮同時發動叛亂,如今六鎮已平,這一鎮屢經朝廷征討。卻依然占據豳、涇二州,而且接納了被朝廷擊破的蕭寶夤,勢力頗為強勁。令鎮守長安的關內大行臺長孫稚大感頭疼。到了最近一段時間,因軍中乏食,這伙叛軍再次侵擾關中,又有赤水蜀賊復反,遮斷潼關至長安的道路。朝廷和元天穆聞報,立刻授意西道大都督賀拔岳,令他戒備潼關,準備隨時出兵。

    這此起彼伏的叛亂,深刻的提醒著周惠,天下依然多事。大亂已經不遠。因此,當周惠聽說周植不顧他之前的勸告,執意要新建宗族祠堂時,連忙托言回鄉祭祖,離郡趕回鞏縣家中以去年兩遭兵災為理由,提前拋出了遷居的主張。周植雖然還沒有同意,卻也放棄了新建宗祠的想法,并且同意把周念、周南交給他帶往陽城,好在閑暇時教他們功課。

    恰好在這時,作坊中的第一批酴釄酒已釀好。要送往武衛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賀拔勝家中,周惠便和周懷君等人一同押著酒車離開鞏縣,準備到了官道岔路后再分道揚鑣。而這希玄寺,和向南的官道相隔不遠,周念想到半個月后就是清明節,兩月后是母親的忌rì,到時不一定能夠過來,于是央求周惠,讓他帶著來希玄寺為亡父亡母祈福,并且提前祭奠母親。

    周惠曾聽平伯說過,這希玄寺的后山,乃是京師北邙山的余脈,風水絕佳,所謂“死葬北邙”是也。因著這個緣故,但凡來寺中為亡親祈福的人,無論是達官顯貴,亦或一般平民,都習慣于去后山祭奠一番。前兩年的周惠、周念兄妹也是如此,每到清明和父母忌rì那三天,都來這為父母祈福,并且在寺院的后山施行祭奠。

    此時面對妹妹的要求,周惠自然不能拒絕。他在寺門外不遠處離開酒車,又把幾名護衛留在路旁,只領著周念、周文二女進入了寺中。

    祈福隨喜之后,周惠呈上供奉,取了一份燈燭紙錢前往后山。在后山的山門之前,周惠本該繞路上去,可是他卻驚訝的發現,山門居然沒有僧人看守,只有一條空蕩蕩的參道,其盡頭便是由宣武皇帝下旨建造的皇家石窟。

    見此情形,周惠忍不住怦然心動,想去石窟參觀一番。目的不為別的,就為第一窟中所刻的《帝后禮佛圖》。

    在周惠原本的那個后世,鞏縣石窟寺的《帝后禮佛圖》極為著名,乃全國僅存的一件孤品國寶,全世界也只有兩件。另外的那件,原是刻在龍門石窟的賓陽中洞內,卻在民國時期被盜往國外,分兩部分珍藏于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和堪薩斯納爾遜藝術博物館,令無數的文物專家扼腕嘆息。

    不僅如此,經歷了上千年的侵蝕和多次的戰亂,鞏縣的那件也免不了受到損害,如第四、第五窟內的刻圖,就很殘缺了一些,只有第一窟內的六副大致完整,而且是三處刻圖中最jīng美的一處。可惜周惠雖然久聞大名,卻始終沒有機會親眼瞻仰一番。

    如今這個機會擺在了周惠眼前,自然免不了意動。然而,稍稍考慮了片刻,周惠決定放棄這個機會。畢竟擅闖皇家石窟雖然沒有多大罪責,可他乃是借著祭祖之名離郡回鄉,若是節外生枝的話,便是罪上加罪,一旦傳揚出去,定然會遭到御史臺的彈劾,甚至還有城陽王元徽的構陷,實在得不償失。

    正當他準備轉身離去,前面石窟那邊,忽然傳來了女子的呼聲。呼聲頗為含糊,大概是被捂住了嘴,但依然可以聽出是在求救,而且語帶嗚咽,顯得十分凄楚可憐。

    眼見事態急迫,周惠顧不得禁令,飛快向石窟那邊沖去。

    循聲沖進第一窟中,周惠便見一男一女糾纏在一起。男子大約二十余,頭扎金絲冠纓,身著圓領紫袍,正用胳膊將女子勒在懷內,把頭埋在那女子的頸間,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在她胸前胡亂摸索。被他勒住雙臂的女子,身著茜紅sè的曲裾,外著交領大袖的翟紋素sè曳地深衣,頭發高高挽起,正奮力的掙扎呼救,偶一抬頭,明艷的臉上滿是淚痕。

    毫無疑問,這是哪個權貴子弟,意圖仗著身份,對這女子遂行不軌。而看著女子的凄楚模樣,周惠不由得義憤填膺,厲聲喝止對方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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