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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一章:爾朱入洛(四)-《北朝漢月》

    不僅如此,見周家拋棄祖宅和作坊遷離縣內(nèi),附近的不少鄉(xiāng)黨也動了心思,紛紛跟著遷移到了陽城郡。

    這樣的情形非常普遍。每逢世道將亂之前,普通民戶都會跟隨本地的大族一同遷徙,一則大族消息靈通,更兼家大業(yè)大,會慎重的選擇避亂之地,跟著他們比較安全;二來作為鄉(xiāng)黨,跟隨著本地大族,也能夠相互支援,并且得到不少照拂。如前幾年六鎮(zhèn)肆虐河北,冀州的高乾、高昂兄弟遷往河、濟一帶,就有上千戶鄉(xiāng)黨追隨,以至于朝廷僑立東冀州時,很自然的就任命其父高翼擔(dān)任東冀州刺史的職務(wù)。

    對于這些上門投靠的鄉(xiāng)黨,周惠自然不會慢待,很快替他們安排好住處,按照魏朝《均田制》中的遷徙條例劃給露田和桑田。其中有些農(nóng)戶和周家一樣,乃是河南府戶出身,甚至還有子弟在河南府的府戶東軍之中,周惠更是安排得殷勤備至,還特地行文尚書民部曹,給他們爭取到了應(yīng)有的免除租賦待遇。

    等到處理完這樁事情,時間已經(jīng)到了八月初,距離婚期的日子已經(jīng)屈指可數(shù)。好在兩家早已訂親,“六禮”之中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這五禮都已經(jīng)完成,只剩下最后的“親迎”這一項,周惠向司州報備之后,獲得了為期九天的假期。

    這是朝廷的制度,官員除了每月的休沐之外,成親時有九天婚假。正室待產(chǎn)時有半個月的產(chǎn)假,任期滿三年后還有三十五天的省親假,司州沒有任何道理阻攔。

    于是,八月初十的時候,周惠和伯父周植、伯母王氏、一同來到洛陽,住進了伊水酒肆。到了八月十五日傍晚,周惠懷抱一只用彩絲綁住翅膀的大雁。帶著手執(zhí)火炬的迎親花車隊列,和作為儐相的李苗盛裝出門,馭馬前往城西南陽郡公府。迎接未婚妻元明月過門。

    經(jīng)過一番繁文縟節(jié),以及女方家屬的重重刁難,周惠終于登堂入室。進入到后院閨樓之內(nèi),見到了自己那位聞名已久的新娘。彼時新娘并不蓋頭,故而周惠得以目睹元明月的容貌,果然如歷史上所言,有傾國傾城之姿容。周惠早有心理準(zhǔn)備,又夾雜著許多別的心思,對此倒是極為淡定。只不過,讓他奇怪的是,這新娘看上去頗有些面熟,倒像是曾經(jīng)在哪個地方見過一般。

    直到將元明月迎到自家。周惠依然納悶不已。想他自來到這個時代以來,一直殫精竭慮,為自家的前途甚至性命掙扎著,除了自家親眷和曾經(jīng)探監(jiān)的張家三娘以外,何曾見過什么年輕女子?可是他卻沒有功夫去細(xì)細(xì)思索。應(yīng)付女方家中的重重關(guān)卡,回家后又要合巹結(jié)發(fā),招待賓客,幾乎耗掉了他的全部精神。最后入青廬之前,面對楊孝邕、夏侯敬、長孫毅等同輩的嘻鬧,還是元明月?lián)崆俅汀椭饬藘扇说膰?

    元明月彈奏的,是后漢樂府名曲《董嬌饒》:“洛陽城東路,桃李生路旁;花花自相對,葉葉自相當(dāng)。春風(fēng)東北起,花葉正低昂;不知誰家子,提籠行采桑。纖手折其枝,花落何飄飏;請謝彼姝子,何為見損傷。高秋**月,白露變?yōu)樗唤K年會飄墮,安得久馨香。秋時自零落,春月復(fù)芬芳;何時盛年去,歡愛永相忘。吾欲竟此曲,此曲愁人腸;歸來酌美酒,挾瑟上高堂。”

    這悠揚動聽的琴聲,一時間傳遍了整個伊水酒肆。酒肆雅座中的楊元慎,本不耐這些繁文縟節(jié),來此全為暢飲周家的酴釄美酒,然而聽到這琴曲,卻也暫時止住了酒樽。

    傾聽了好一陣,楊元慎輕輕的嘆了口氣:“琴曲美則美矣,可惜不是什么好兆頭。”

    同座的是楊元慎的好友李苗,也是這場婚禮的儐相。他素知楊元慎善于占卜,頗有神驗,聞言連忙追問道:“元慎兄何出此言呢?”

    “從琴曲中可以得知,”楊元慎略一思索,“此曲乃是古曲,借花繁必謝之意,以寓女子盛年早逝之命,本與允宣家無關(guān)。然而曲中第一句‘洛陽城東’,最后一句‘挾美酒’,卻和允宣家產(chǎn)生了關(guān)聯(lián)。他家正好在洛陽城東,家中又擅長釀造美酒,豈不正好應(yīng)了這古曲中的詞句?所謂冥冥中自有天意,新婦過門,正是易命改運之時,然而新婦卻彈出這一曲來,我恐怕她是難以善終。”

    “這!”李苗大驚,“元慎兄,先失陪了!我這就去和允宣說!”

    “琴曲已經(jīng)彈完,說了有什么用?徒增煩惱而已,”楊元慎搖了搖頭,“再說了,如今這世道,別說一女子的命運,就是貴為天子和宗室又如何?我聽說新婦乃南陽郡公之妹,而南陽郡公家遭難的人還少了?上至其父京兆王,下至其侄幼帝元釗,哪個能逃脫不幸之命?”

    “是啊!”說起死于前年的三歲幼帝元釗,李苗也很是唏噓,同時還想到了將其沉于黃河的爾朱榮,想到了如今這混亂的時局。雖然他這個太府少卿乃是清閑職務(wù),在朝堂上是大半個邊緣人,卻依然為時局擔(dān)憂不已:“自從爾朱氏入京師以來,京師之內(nèi)暗流涌動,已經(jīng)顯出了末世氣象。不少朝臣都棄官而去,舉家出逃,或者返回鄉(xiāng)里,或者隱居嵩高……元慎兄,你對這時局怎么看?”

    “我一介閑人,早已不問世事,平生所好唯有美酒而已,你問我有用嗎?”楊元慎隨意的伸了個懶腰,放開雙腿箕坐席前,舉樽一飲而盡,“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如今末世氣象已現(xiàn),天下從此多事,這河南地方自然首當(dāng)其沖。所以,我準(zhǔn)備近日前往嵩高山隱居,避開這是非之地,不時還能找允宣要些酒喝。”

    “……如此也好,”李苗沉默了片刻,贊同的點了點頭,替他斟滿了酒樽,“元慎兄素來淡泊名利,又好山水,如今隱居正當(dāng)其時。我是個俗人,身當(dāng)朝廷之任,無法效仿君子,就在這里借花獻佛,預(yù)祝元慎兄一路順風(fē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