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第二天早上,秋華年在一陣陣爆竹聲中悠悠睜開雙眼。 這幾年杜家村的村民們生活水平越來越高,鄉親們除了吃飽穿暖,也有了其他追求,這不還要一天就是除夕了,有些閑錢的人家都買了爆竹與炮仗,在一年的末尾盡情地去晦氣迎喜神。 隔著高大的院墻,爆竹的聲音并不刺耳,噼里啪啦的動靜和孩童們笑鬧的聲音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其中還夾雜著許多聽不清具體內容的鄉音,帶來充足的年味。 秋華年簡單洗漱后披上斗篷出來,家里人差不多都起來了,春生正在院子里擺從天津帶來的新型炮仗,看見秋華年后歡呼一聲。 “太好啦,華哥哥醒了,我們可以放炮仗了!” 秋華年轉頭,西廂房的屋檐下放著一個半人高的銅火爐,打開的爐蓋里悶著紅薯和栗子,許多栗子已經炸開了殼,紅薯也散發出焦香的味道。 谷谷、秧秧連同青梅和小阿糕四個小豆丁圍在爐子旁邊,都在眼巴巴地等春生放炮仗,再早熟的孩子,也抵擋不了聲響和火光的誘惑。 秋華年笑道,“放吧,當心別炸到人,也別把耳朵震聾了。” 秋華年聽著身后響起的爆竹聲和孩子們的笑聲,勾起唇角,走向西南側衛櫟和梅望舒住的小院子。 剛出角門進入夾道,就碰上了九九,九九手里抱著一個柿柿如意紋樣的精巧手爐,衣服鞋襪齊整,像是剛出了一趟門。 “這么早出去,是去找存蘭玩了嗎?” 九九點頭,秋華年見她神情感慨,問道,“剛才遇到了什么事嗎?” 九九看著眼前的小院子開口,“華哥哥記不記得,這塊地以前是莊嬸子家的房子。” 九九一提,秋華年就記了起來,莊嬸子是他們在杜家村時的鄰居,早早守寡,膝下無人,曾經照顧過九九和春生,秋華年也經常給她送一些吃的喝的。 后來莊嬸子的女兒杜紫蓉被夫家趕出來后帶著一雙兒女回村,掀起了一堆矛盾,兩家人的關系不復以往。 莊嬸子為了幫女兒,把自己偷看到的秋華年的高粱飴配方賣給了衛櫟的生父衛德興,事情暴露后,紫蓉和兒女被趕出了杜家村,秋華年也再沒有和莊嬸子來往過。 想起多年前的舊事,秋華年嘆了口氣,“這塊地賣給我們,莊嬸子應該已經走了吧,也差不多是歲數了。” 九九說起自己早上打聽到的事,“莊嬸子的后事,是她的外孫女白玉釧回來料理的。” “玉釧?”秋華年一愣,“她怎么會回來?” 兩人說到這里,梅望舒和衛櫟正巧一前一后從院子里出來,梅望舒記得這個人,接話道,“當初為了查庶人嘉泓漪的陰私之事,我們從漳縣秘密帶走了他手下商人白彥文的妾室杜紫蓉和庶子庶女,還有杜紫蓉再嫁的小商人衛德興。” “白玉釧被母親和繼父送給年近五十的縣令做妾,心有怨恨,審訊時主動交代了許多有用的情報,事情結束后,我給了她一筆錢放她離開了。” 衛櫟猝不及防聽見自己生父的名字,下意識瞪大眼睛,一時間甚至沒反應過來。 梅望舒沒有說除了玉釧之外的其他人如何了,衛櫟也沒有問。 他想起自己還在京城皇莊旁秋華年的小莊子上當管事時,有次看到了衛德興的身影,因此解開了一些心結。 他本以為這是一個巧合,甚至是一個錯覺,現在回想,才明白這應該是梅望舒有意為之。 從很早之前開始,梅望舒就在盡力幫助家人們了。 “謝謝你,舒哥兒……” 梅望舒不自在地避開準表嫂的視線,板著臉看向別處,“不必客氣。” 秋華年忍住笑,向衛櫟提議,“我們難得回來一趟,你想回漳縣見一見故人們的話,可以讓七表舅陪你一起去一趟。” 衛櫟抿了下嘴,想起看著自己陷入泥潭卻無動于衷,甚至為了利益推波助瀾的母親與兄姐們,突然重重點頭。 “好,我年后就回去。” 帶著自己的良人風風光光地回去,告訴他們,那個針扎都不敢出一個聲的懦弱小哥兒,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了新的天地。 九九由衷地替衛櫟高興,她想起傳聞中料理完了莊嬸子的后事便主動找到官府自愿移民去交州的白玉釧,緩緩舒了口氣。 為了吸引更多裕朝百姓前往交州,朝廷政令規定,凡自愿前往交州的女子和哥兒都可單獨立戶,還能分到和男子一樣多的田地,這成了許多在故土難以生活的人的希望。九九已經不太記得曾經的恩怨了,她默默祝福,希望白玉釧能在那個陌生的地方開啟新的人生。 一家人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過早飯后,趁天光正好,出發去后山給親人們掃墓。 這是一個團圓的日子,是一個一切都得償所愿的佳節,秋華年提前說好了,每個人都要開開心心的,把這次回鄉掃墓當成一個喜事。 昨晚眾人都休息后,文暉陽獨自悄悄出門,提著燈籠去后山尋找梅爭春的墳墓。秋華年和杜云瑟知道后,讓禁軍侍衛遠遠跟著保證安全,沒有點破。 靜謐的深夜明月高懸,墳冢四周無人打擾,文暉陽倚靠著戀人的墓碑,把二十多年的思念、痛苦與愛戀訴說了個痛快。 清風吹過干枯的樹梢,發出沙沙聲響,月影移動投下淡淡的影子,仿佛有人隔著時空輕拂已兩鬢斑白的少年郎的肩膀。 昨夜宣泄過了最深沉的情緒,今天再次來到梅爭春的墳前,文暉陽沒有在孩子們面前太過失態,但眼底的烏青與微微顫抖的胡須還是出賣了他。 秋華年教谷谷與秧秧叫了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文暉陽應了一聲,激動得雙眼泛淚,摸遍全身沒有摸出一個拿得出手的禮物,最后只能蹲下來給失望的秧秧保證,回到京中一定給寶貝外孫準備一堆好東西。 “老師,您這半年的俸祿不是又捐出去了嗎?”杜云瑟無奈地提醒他。文暉陽手里從來留不住錢,今年過年的衣裳和年貨都是秋華年包辦的。 文暉陽胡子一抖,嘴硬道,“為師回去多賣一些字畫,再寫幾篇小文賺一些潤筆費,錢不就又有了。” “錢錢!姥爺有錢錢!”秧秧歡呼。 杜云瑟搖頭閉嘴,刮了下秧秧的小鼻子。老師疼孩子,他還能說什么呢,就算他自己也逃不開自家這個小懶蛋的撒嬌攻勢。 秋華年沒有看到這場秧秧完勝的小插曲,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回到了剛剛離開的李寡婦與杜寶言的合葬墳前,在六年前埋下荷包與銀鐲的地方蹲下。 這里的土色已經和周圍看不出區別,長著連片的干枯的野草,看上去綿密柔軟。 秋華年伸手撫摸野草,沒有把它們拔去。 “我回來看你了,你在我的世界過得還好嗎?”秋華年笑了笑,“我們交換了彼此的世界,那之后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人生,沒有真正認識過你,還是有些遺憾啊……在那個美好的世界盡情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 秋華年起身的時候,腿有些發麻,一只有力的大手從后面扶住他,杜云瑟不知何時發現他的去向,跟了過來。 秋華年沖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兩人和爹娘打過招呼,回去與大部隊會合。 ……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這天,這本該是所有人留在家中團聚的時候,寶義卻經不住存蘭和云英的央求,答應帶孩子們去十幾里外的山腳獵場打獵,來秋華年家問了一聲,又烏拉拉帶走一串人,九九、春生全都去了,還硬拉上了小舅舅梅望舒。 秋華年推著梅望舒的肩膀,硬是把他推出了門,在馬后面揮手喊道,“發點力啊小舅舅!獵不到年夜飯的食材,可要丟人一年的!” 青梅雙手抱著新鍛出來的有梅氏族紋的短劍,這是她提前收到的新年禮物,秋華年看著和自己的伏暑劍差不多樣式的寶劍,心想回去后要給伏暑劍也刻上族紋。 “青梅。” “華哥哥。”青梅口齒清晰地回應。 “你抱著的是什么呀?”秋華年逗她。 “劍。” “劍是用來做什么的?” “保護人。” 秋華年笑起來,這個答案顯然是青梅的爹爹梅望舒教的,從“殺人”變成“保護人”,那籠罩著皇室幾代人的詛咒,或許真的有消解的一日。 溫暖的太陽在蒼白的天空中走過,看著宅子四處掛上桃符,換上簇新的對聯,紅紅的燈籠從入門處一直串聯到夾道,秋華年的心也一點點被無處不在的暖紅色浸染,在胸膛中存在感極強的跳動著。 他來到書房,杜云瑟剛剛收到了從京中八百里加急送到的邸報。 “京中發生什么事了嗎?偏偏在今日到。” “是好事。”杜云瑟把打開的邸報遞給秋華年,“十日前有一法蘭西商船停靠天津港,帶來了一種與甘薯很像表皮粗糙黃褐的糧食,天津港的官員覺得,這與你常提到的馬鈴薯很像。” 秋華年雙眼發亮,當即轉頭吩咐人,“和邸報一起送來的其他東西呢?快拿過來!” 為了盡快送達,天津港的官員只附送了兩顆法蘭西商船帶來的主糧,秋華年看了一眼,便確定了這東西就是被譽為埋在土里的金疙瘩,為世界人口爆發增長奠定基礎的傳奇植物馬鈴薯。 這是秋華年當初努力推進海禁開放時最先想到的東西,鋪墊等待了這么久后,它終于姍姍來遲,來到了大裕的土地上。 有了馬鈴薯,搭配上科學的種植方法,只要當權者的政令不出無法挽回的問題,華夏大地幾乎不會再有饑荒! 秋華年歡呼一聲,一時想不起別的,就這么捧著馬鈴薯撲進杜云瑟懷里。 “我要吃土豆泥、炸薯條、土豆片夾饃、熗炒土豆絲和青椒火腿土豆餅!” 杜云瑟單手攬住他的背,后退半步,防止兩人摔倒,“好,等明年田里豐收了,我們全部吃一遍。” “你知道嗎,云瑟,在我的世界,精心培育品種優良的土豆畝產能達到五千斤,甚至更多!只種一畝,就足以讓一大家子人有飯吃活下去……云瑟,我……” 秋華年突然失去了言語能力,杜云瑟明白他想說什么,一下下撫摸他光滑的脊背。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此生何其有幸,遇到這樣一個志趣相投,品行天成的人,成為他的夫君,攜手一生的同時,也一起青云直上,走向兩人共同的抱負。 這顆璀璨耀目的明珠,終究是被他證明了自己定是那個最配得上的良人。 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去打獵的人們回來了,春生大大咧咧的聲音隔著院墻也無比清晰。 “兄長!華哥哥!我們獵了好大一頭鹿!晚上烤鹿肉吃!” 秋華年和杜云瑟分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往外走了一步,又回頭拉住杜云瑟的手。 “四海萬邦的事先放一放,去吃我們的烤鹿肉吧。” 杜云瑟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緊緊握住掌心的手,明媚的陽光透過窗紙浸入室內,在地板上留下兩道長長的連接在一起的影子,光影與不約而同勾起的唇角交融,時光仿佛在此刻凝固。 滄海云帆依日盡,猶喜新火煨小爐。 【第四卷四海萬邦(完)】 【狀元家的卷王小夫郎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說: 4月11日開文,12月5日正文完結,247章,106萬字,八個月啦…… 本來以為會有很多想說的話,手放在鍵盤上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總之,謝謝大家看到這里,明天開始更新后日談和番外,之前欠下的幾章加更會在更番外時補上。 秋華年沒有看到這場秧秧完勝的小插曲,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回到了剛剛離開的李寡婦與杜寶言的合葬墳前,在六年前埋下荷包與銀鐲的地方蹲下。 這里的土色已經和周圍看不出區別,長著連片的干枯的野草,看上去綿密柔軟。 秋華年伸手撫摸野草,沒有把它們拔去。 “我回來看你了,你在我的世界過得還好嗎?”秋華年笑了笑,“我們交換了彼此的世界,那之后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人生,沒有真正認識過你,還是有些遺憾啊……在那個美好的世界盡情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 秋華年起身的時候,腿有些發麻,一只有力的大手從后面扶住他,杜云瑟不知何時發現他的去向,跟了過來。 秋華年沖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兩人和爹娘打過招呼,回去與大部隊會合。 ……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這天,這本該是所有人留在家中團聚的時候,寶義卻經不住存蘭和云英的央求,答應帶孩子們去十幾里外的山腳獵場打獵,來秋華年家問了一聲,又烏拉拉帶走一串人,九九、春生全都去了,還硬拉上了小舅舅梅望舒。 秋華年推著梅望舒的肩膀,硬是把他推出了門,在馬后面揮手喊道,“發點力啊小舅舅!獵不到年夜飯的食材,可要丟人一年的!” 青梅雙手抱著新鍛出來的有梅氏族紋的短劍,這是她提前收到的新年禮物,秋華年看著和自己的伏暑劍差不多樣式的寶劍,心想回去后要給伏暑劍也刻上族紋。 “青梅。” “華哥哥。”青梅口齒清晰地回應。 “你抱著的是什么呀?”秋華年逗她。 “劍。” “劍是用來做什么的?” “保護人。” 秋華年笑起來,這個答案顯然是青梅的爹爹梅望舒教的,從“殺人”變成“保護人”,那籠罩著皇室幾代人的詛咒,或許真的有消解的一日。 溫暖的太陽在蒼白的天空中走過,看著宅子四處掛上桃符,換上簇新的對聯,紅紅的燈籠從入門處一直串聯到夾道,秋華年的心也一點點被無處不在的暖紅色浸染,在胸膛中存在感極強的跳動著。 他來到書房,杜云瑟剛剛收到了從京中八百里加急送到的邸報。 “京中發生什么事了嗎?偏偏在今日到。” “是好事。”杜云瑟把打開的邸報遞給秋華年,“十日前有一法蘭西商船停靠天津港,帶來了一種與甘薯很像表皮粗糙黃褐的糧食,天津港的官員覺得,這與你常提到的馬鈴薯很像。” 秋華年雙眼發亮,當即轉頭吩咐人,“和邸報一起送來的其他東西呢?快拿過來!” 為了盡快送達,天津港的官員只附送了兩顆法蘭西商船帶來的主糧,秋華年看了一眼,便確定了這東西就是被譽為埋在土里的金疙瘩,為世界人口爆發增長奠定基礎的傳奇植物馬鈴薯。 這是秋華年當初努力推進海禁開放時最先想到的東西,鋪墊等待了這么久后,它終于姍姍來遲,來到了大裕的土地上。 有了馬鈴薯,搭配上科學的種植方法,只要當權者的政令不出無法挽回的問題,華夏大地幾乎不會再有饑荒! 秋華年歡呼一聲,一時想不起別的,就這么捧著馬鈴薯撲進杜云瑟懷里。 “我要吃土豆泥、炸薯條、土豆片夾饃、熗炒土豆絲和青椒火腿土豆餅!” 杜云瑟單手攬住他的背,后退半步,防止兩人摔倒,“好,等明年田里豐收了,我們全部吃一遍。” “你知道嗎,云瑟,在我的世界,精心培育品種優良的土豆畝產能達到五千斤,甚至更多!只種一畝,就足以讓一大家子人有飯吃活下去……云瑟,我……” 秋華年突然失去了言語能力,杜云瑟明白他想說什么,一下下撫摸他光滑的脊背。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此生何其有幸,遇到這樣一個志趣相投,品行天成的人,成為他的夫君,攜手一生的同時,也一起青云直上,走向兩人共同的抱負。 這顆璀璨耀目的明珠,終究是被他證明了自己定是那個最配得上的良人。 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去打獵的人們回來了,春生大大咧咧的聲音隔著院墻也無比清晰。 “兄長!華哥哥!我們獵了好大一頭鹿!晚上烤鹿肉吃!” 秋華年和杜云瑟分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往外走了一步,又回頭拉住杜云瑟的手。 “四海萬邦的事先放一放,去吃我們的烤鹿肉吧。” 杜云瑟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緊緊握住掌心的手,明媚的陽光透過窗紙浸入室內,在地板上留下兩道長長的連接在一起的影子,光影與不約而同勾起的唇角交融,時光仿佛在此刻凝固。 滄海云帆依日盡,猶喜新火煨小爐。 【第四卷四海萬邦(完)】 【狀元家的卷王小夫郎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說: 4月11日開文,12月5日正文完結,247章,106萬字,八個月啦…… 本來以為會有很多想說的話,手放在鍵盤上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總之,謝謝大家看到這里,明天開始更新后日談和番外,之前欠下的幾章加更會在更番外時補上。 秋華年沒有看到這場秧秧完勝的小插曲,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回到了剛剛離開的李寡婦與杜寶言的合葬墳前,在六年前埋下荷包與銀鐲的地方蹲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