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魔主雙眼深邃如淵,直撲云巔之上,一斧揮出。 斧鋒劈開云海,留下一道深黑的裂縫,宛如給天空撕裂出一道傷口。 仙帝后退,拉開距離,腳下流云盡散。他白袍翻涌,金色眼眸中不見絲毫波瀾,唯有冰冷與死寂。 他引弓,搭弦,動作行云流水,優(yōu)雅得近乎傲慢。弓弦震顫之聲,如同萬道長風齊聲呼嘯—— 嗤! 千萬只由金光凝結(jié)而成的光箭,匯聚成一片避無可避、無堅不摧的光雨,一時間,整個天界都將被這無盡的金色鋒鏑射成篩子。 “轟隆——!” 巨斧吹魂的魔氣,與射日弓的箭雨,是兩股截然相反、卻同樣毀天滅地的力量。 兩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劇烈的氣浪如海嘯般撲來,引得眾人腳下的地面劇顫。只見無數(shù)巍峨的瓊樓玉宇,在瞬間碎裂傾塌,化為漫天的齏粉。 天上打的激烈,下方的廝殺也從未停下。 瓊霄殿外,還活著的仙君們都祭出了自己的神器,一時間華光熠熠。他們結(jié)成一片極大的結(jié)界,把魔族拼死抵擋在外。 而另一邊,是不斷在射出箭雨的仙帝皞玄。 一時間,魔族被兩面夾擊,進退不得。 簇幽扭斷一個仙兵的脖子,急促地呼吸了一下,抬頭望向那道閃爍著星輝的屏障。 十余位仙君守在各自的星位,輸出仙力。神器上溢出的光華如同春蠶吐絲,片刻間就織出一個發(fā)光的結(jié)界。 結(jié)界之上,氣息奧妙,星光明滅,浮沉流轉(zhuǎn)。 耀眼,璀璨,美不勝收……卻也令簇幽厭惡至極。 要如何攻下這個結(jié)界? 她下意識望向荀妙菱。 只見荀妙菱停滯在空中,仙君們磅礴的仙力拍打而來,卻被輕描淡寫地化解,除了點點漣漪外什么痕跡都沒有。 荀妙菱拔劍了。 長劍如游龍,破淵而出。 她的速度快到了極致,但更令人心悸的,是她的準頭。 劍鋒所向,就是那屏障的最薄弱處,中間缺了的那個星位—— 本該屬于仙帝皞玄的位置。 荀妙菱輕笑道:“皞玄不在,這個結(jié)界也只是徒有其型罷了。” “咔嚓!” 清脆的碎裂聲。 一劍既出,結(jié)界上驟然出現(xiàn)一道裂痕。隨后,徹底炸開。 “啊!!!” 結(jié)界被毀,仙君們被反噬的力量撞飛,神器上的靈光頓時熄滅,衣裳也被撕的破破爛爛。他們無力地跪在地上,抬頭望向荀妙菱,眼里滿是驚恐—— 荀妙菱卻沒有看他們。 她身姿依舊挺拔,衣衫在風中輕輕拂動,仔細看,臉上卻帶著一絲迷茫和疑惑。 隨著她的視線,仙君們將目光落在她的劍上。 錚…… 一聲令人精神驟緊的輕鳴聲。 只見,那柄清麗幽冷的長劍中央,緩緩出現(xiàn)一道清晰無比的裂痕。 從劍身,一直蔓延至劍尖。 然后,從劍端氤氳出的靈光越來越暗—— 叮當一聲。 閃爍著清冷寒光的半截劍身,跌落在地,發(fā)出叮地一響。 她的劍斷了。 “…………” 荀妙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昆侖鏡也嚇了一跳,見她愣在原地,急忙安慰道:“哎呦,摸摸毛嚇不著,碎碎平安哈。” 荀妙菱只覺得不可思議,語氣都微微變調(diào):“息心劍怎么突然斷了?” 昆侖鏡:“因為之前謝行雪的地魂走了。息心劍的一部分靈力本來就是謝行雪帶來的。現(xiàn)在他不在,這劍承載不住你越來越強的力量,會折斷也正常。” 這,帶回去給宋師伯,還能修好嗎? ……但息心劍從來沒有斷成兩截過啊! 荀妙菱的心情瞬間跌至谷底。 她一轉(zhuǎn)身,冰冷的目光投向那些瑟瑟發(fā)抖的仙君們。 仙君們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咿!!” 膽小的悶聲道:“閣下饒命啊!在下、在下精通鑄劍,說不定能幫您把寶物給修復好……” 膽大的怒斥她:“魔頭,你也講點道理!你的劍會斷,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說跟你們有關(guān)系了嗎?” 荀妙菱懶得聽他們廢話。 公事公辦一般,她當即祭出混天轉(zhuǎn)息輪。 殿內(nèi)金光暴漲,如烈日降臨,溫度也瞬間高了起來。 隨后,仙君們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但很快又歸于寧靜。 到此,混天轉(zhuǎn)息輪幾乎已經(jīng)融合所有神器。 金色圓盤越來越亮,中央的陰陽魚互相咬尾旋轉(zhuǎn),金光四濺。忽然,它們的身體被不斷拉長,化為兩條金龍,腳踩云霧,盤旋升天—— 鐺…… 高天深處,似乎傳來了陣陣鐘聲。 那鐘聲寧靜悠遠,像是為舊日劃上句點,又似在向天地昭告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風云變幻間,一道溫潤的白玉階梯泛著柔光,自天際垂落。 純粹的神明之力,無窮無盡的力量,順著長階流淌下來。 ……仿佛,只要踏上這天梯,就能走到三界眾生的頂點,成為此方世界的至尊。 遠遠的,仙帝皞玄看見了這一幕,五官徹底扭曲,雙眼中怒火燃燒。 ……憑什么?憑什么仙族幾乎全滅,天庭被毀,荀妙菱卻可以成神?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望向那登神階梯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怎樣的渴望和癡迷。 他仰起頭,轉(zhuǎn)身向天梯的方向掠去。 “別想跑!” 身后,傳來歲淵的怒吼。 他身上紅光一閃,將所有的力量傾盡于斧刃之上。吹魂一劈,雷動閃動,以終結(jié)萬物之勢,朝著皞玄當頭斬落! 皞玄的身影驟然一滯。 他已被歲淵的殺意鎖定,再無閃避的余地。 就在斧刃即將觸及仙袍的剎那,他轉(zhuǎn)身引弓,弓弦最后一次顫動,弦音空靈而孤絕。 一支與以往不同的箭矢,悄然離弦。 它所過之處,巨斧發(fā)出的恐怖威壓,如冰雪遇見烈陽般無聲消融。但它也僅僅能保證自己的飛行不受阻礙,無法將傾瀉下來的力量全部攪散。 撲哧一聲。 斧刃深深嵌入皞玄的頸側(cè)。 仙帝的血——淡金色的血液,噴薄而出,在空中飄起一片金色的血霧。 幾乎在同一瞬間,那支無聲的箭矢,也穿過了它的終點。 魔主的心臟。 箭矢穿心而過,沒有發(fā)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動靜,只是歲淵的身軀猛地一震,血紅色的雙眼也瞬間黯淡了幾分。 仙與魔,兩股糾纏搏殺了不知多久的力量,在這一刻達成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平衡—— 共赴滅亡。 皞玄捂著自己頸側(cè)的傷口,噗通一聲,倒在天梯前。 華麗的冠冕落地,黑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滑落下來。 他朝著天梯的方向抬手,眼中的金色神光在飛速流逝: “我、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 銳利的斧光一閃而過。 歲淵有些踉蹌地落地,然后如猛虎般撲了過去,抬起斧頭,又給了來了他一下。 皞玄的頭顱滾落在地,五官尚停留在一個不可置信的神情上,眼珠子飛速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陰翳。 不久,他的軀體、頭顱,都化為點點沙子般的金光,徹底消失。 仙帝伏誅,戰(zhàn)場上的局勢終于開始了一邊倒的情況。 剩余的天兵天將被反攻的魔族快速拿下。 但天庭的仙族數(shù)量本就比魔族高出一大截。當一切塵埃落地的時候,魔族那邊卻也不剩多少人了。 他們圍在奄奄一息的歲淵身邊,跪了一地。 “魔主……” 一聲聲的呼喚。 歲淵跪在地上,身形已經(jīng)開始如煙般慢慢消散。 但他的眼睛,正在一點點褪去紅色,重現(xiàn)往昔的濃黑,那股兇狠、嗜血的味道也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他身上的魔氣正在散去,這無疑加速了他死亡的過程。 不過,即將歸于黃泉的,也不止他一人。 天上的仙族死盡,清澈的靈氣在空中回蕩,幻化成漫天金葉。 每當葉片拂過,這些魔族的身形也變得更加透明一些。 就像是蕭瑟的秋風,無聲無息地帶領(lǐng)萬物進入枯竭的狀態(tài)。這場生命的消逝如四季更迭般自然——他們只覺得有股無比輕盈的風穿過自己的身軀,把往昔的仇恨、痛苦,全都輕飄飄地吹散,就連靈魂也快飄起來了。 歲淵明顯也有同樣的感受。 但他還是撐著,撐到看著那些魔族一個個向他告別,然后消失。 但他們的命運在停滯數(shù)千年后,終于能往前走了。即使仍有遺憾,但也是釋然的。 當然,也會有不舍和悔恨…… 簇幽的告別對象就不是魔主。 當年那一切發(fā)生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對歲淵印象并不深刻。 縱使大限將至,她也表現(xiàn)得很坦率,說:“把這個留給你師妹吧。我知道,她不是鐘飲真。但我只是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 她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里面是阿丑,我已經(jīng)修好了。”簇幽淡然地道,“我把我和鐘飲真的記憶,全都留在了它身上。以后,你們隨便給它派個打雜的活計,讓它能有個容身之所便好。反正它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丑,不會敗壞你們歸藏宗的臉面的。” 說完,她微微一笑,闔眸。 她滿身的倦意,可心底卻蟄伏著隱隱的期待和雀躍—— 等死后……她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嗎?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樣?她將見到生前的故人,還是像兆慶臨死前說的那樣,他們這些魔族只能墜入地獄呢?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要入地獄的。那么,如果沒見到鐘飲真,也沒什么要緊了。 只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無憂集。 和煦的夜風吹著她的衣袂,她手里捏著一串糖葫蘆,被一個只溫熱的手牽著,走在青石板街上。 “往這里走。”是鐘飲真的聲音,她們停留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院落前,院子里的梨花樹長到了院墻之外,花尚未全開,但已經(jīng)星星點點地掛在枝頭,白的像云絮一樣,“小幽,先把路認熟了。這里以后就是咱們的家,可別迷路走到別處去了……” 簇幽想,她又不是笨蛋,怎么會迷路呢? 她馬上就回家了…… 另一邊,荀妙菱捏著簇幽遞給她的儲物袋,剛想說:不如你再撐一撐,我去接阿姣過來。 然而,一晃眼,簇幽的身影就如晨曦下的露水般,徹底消失不見了。 荀妙菱:“……” 最后,只剩她和歲淵。 流云在身側(cè)翻涌如浪,十分安靜。 兩人四目相對,歲淵的聲音還是那么沙啞:“你……不去登天梯嗎?” 他知道荀妙菱是個好人。 但放著成神的誘惑不理睬,把天梯就放在那兒晾著,安安靜靜地把它們這些魔族都送走——這已經(jīng)不是一句“好人”就能解釋的了。 “我其實不是那么想成神。”荀妙菱道,“當然,我一會兒會去天梯盡頭看看的,但也只是看看,一切都還要考慮考慮再說。” 她臉上流露出謹慎的表情:“萬一這又是天道的陷阱呢?” 歲淵:“……”也對,仙族和巫族被算計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至于。 就像當年他一眼就識出神皇不安好心一樣。 荀妙菱自己大概也是有數(shù)的。她留到現(xiàn)在,真的只是因為她是個很好的人而已。 歲淵咳嗽了兩聲,道:“不是每個人臨死前都希望有人陪著的。” “既然你這么說,那我真走了?” “等等。”歲淵沉默了一下,突然道,“皞玄留下的射日弓,你拿走。” 荀妙菱:“我……” 荀妙菱剛想說“我拿這東西干嘛”,就聽歲淵道:“那家伙的弓是用天外隕鐵制成。我沒記錯的話,天外隕鐵也可以拿來鑄劍。正好,你的劍斷了。” 荀妙菱:“?!” 當即就過去把射日弓給揣進儲物袋里了。 空中傳來歲淵的一聲低啞的嘆息: “我的吹魂,也留給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 荀妙菱轉(zhuǎn)身,還想和他客套兩句。 就見那地方空了,只并排放著一對巨斧,仍在散發(fā)著幽幽的暗光。 “……” 最終,荀妙菱孤身一人上了天梯。 她剛踩在白色的玉階上,就有溫柔的風從她身后吹來,把她往上面推,像是一種催促。周圍仙音緲緲,很難辨認出是哪種樂器,但很動聽,清越至極,直上云霄。 最終,她停留在一個金色的漩渦之前。 耳邊傳來混天轉(zhuǎn)息輪的聲音: “你可愿成神?從此后,三界盡在你手。你無所不知,亦無所不能。與天地同壽,與天道同歸。” 荀妙菱聲音輕快:“有什么代價?” “代價就是,你要跳脫三界之外。既然成神,就不能身在紅塵之中了。從此以后,你不能有私心、私情,否則,這對天下的其他蒼生不公平。” 荀妙菱的這個神位,強大的前所未有。再加上現(xiàn)在天道好不容易擺脫神皇、真正拿到了主導權(quán),它自然不愿意荀妙菱變成下一個神皇。 但荀妙菱的資質(zhì),它也確實割舍不下,她會是一個很好的天道代言人。 為示誠心,天道給了她一部分力量。 自此刻起,天地間風云聚散、草木榮枯,皆隨她心緒流轉(zhuǎn)。萬物生滅,盡在瞬息之中。 ……原來,成神是這種滋味? 一秒鐘就能讓人上癮。 許久之后,那聲音問道: “你考慮的如何?” 荀妙菱垂下眼眸,忽然笑道:“還是算了吧,我要回去了——” “我的劍折了,還沒修好呢。” 對面的聲音沒有說話。 反倒是昆侖鏡不可思議地喊道:“等等,你不做神?!那我怎么辦,你不要我了?” 所有神器已經(jīng)融為一體。 荀妙菱不做神,自然也帶不走那些神器。 “你以后就好好發(fā)揮你神器的職責吧。” “我走了,回見。” 她輕快地轉(zhuǎn)過身。 身后突兀地傳來一句: “若是你什么時候反悔,可以來找我。” 荀妙菱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云霧繚繞間,她身姿翩然,循著來路,一階階走下天梯。 她回到凡間時,恰逢旭日初升。 海面與天際相連,碧浪千頃,浮光躍金,一眼看不到盡頭。 遠方,歸藏宗的山門正靜靜佇立。 無數(shù)黑色的小點正在移動著——是歸藏宗的門人回來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那股混著草木與海風的自由氣息漫進鼻腔,唇角不由自主揚起一抹笑意。 她化身流光,向煙火人間墜去。 不久,他的軀體、頭顱,都化為點點沙子般的金光,徹底消失。 仙帝伏誅,戰(zhàn)場上的局勢終于開始了一邊倒的情況。 剩余的天兵天將被反攻的魔族快速拿下。 但天庭的仙族數(shù)量本就比魔族高出一大截。當一切塵埃落地的時候,魔族那邊卻也不剩多少人了。 他們圍在奄奄一息的歲淵身邊,跪了一地。 “魔主……” 一聲聲的呼喚。 歲淵跪在地上,身形已經(jīng)開始如煙般慢慢消散。 但他的眼睛,正在一點點褪去紅色,重現(xiàn)往昔的濃黑,那股兇狠、嗜血的味道也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他身上的魔氣正在散去,這無疑加速了他死亡的過程。 不過,即將歸于黃泉的,也不止他一人。 天上的仙族死盡,清澈的靈氣在空中回蕩,幻化成漫天金葉。 每當葉片拂過,這些魔族的身形也變得更加透明一些。 就像是蕭瑟的秋風,無聲無息地帶領(lǐng)萬物進入枯竭的狀態(tài)。這場生命的消逝如四季更迭般自然——他們只覺得有股無比輕盈的風穿過自己的身軀,把往昔的仇恨、痛苦,全都輕飄飄地吹散,就連靈魂也快飄起來了。 歲淵明顯也有同樣的感受。 但他還是撐著,撐到看著那些魔族一個個向他告別,然后消失。 但他們的命運在停滯數(shù)千年后,終于能往前走了。即使仍有遺憾,但也是釋然的。 當然,也會有不舍和悔恨…… 簇幽的告別對象就不是魔主。 當年那一切發(fā)生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對歲淵印象并不深刻。 縱使大限將至,她也表現(xiàn)得很坦率,說:“把這個留給你師妹吧。我知道,她不是鐘飲真。但我只是找不到其他可以托付的人了……” 她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里面是阿丑,我已經(jīng)修好了。”簇幽淡然地道,“我把我和鐘飲真的記憶,全都留在了它身上。以后,你們隨便給它派個打雜的活計,讓它能有個容身之所便好。反正它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丑,不會敗壞你們歸藏宗的臉面的。” 說完,她微微一笑,闔眸。 她滿身的倦意,可心底卻蟄伏著隱隱的期待和雀躍—— 等死后……她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嗎?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樣?她將見到生前的故人,還是像兆慶臨死前說的那樣,他們這些魔族只能墜入地獄呢?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要入地獄的。那么,如果沒見到鐘飲真,也沒什么要緊了。 只一瞬間,她好像回到了無憂集。 和煦的夜風吹著她的衣袂,她手里捏著一串糖葫蘆,被一個只溫熱的手牽著,走在青石板街上。 “往這里走。”是鐘飲真的聲音,她們停留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院落前,院子里的梨花樹長到了院墻之外,花尚未全開,但已經(jīng)星星點點地掛在枝頭,白的像云絮一樣,“小幽,先把路認熟了。這里以后就是咱們的家,可別迷路走到別處去了……” 簇幽想,她又不是笨蛋,怎么會迷路呢? 她馬上就回家了…… 另一邊,荀妙菱捏著簇幽遞給她的儲物袋,剛想說:不如你再撐一撐,我去接阿姣過來。 然而,一晃眼,簇幽的身影就如晨曦下的露水般,徹底消失不見了。 荀妙菱:“……” 最后,只剩她和歲淵。 流云在身側(cè)翻涌如浪,十分安靜。 兩人四目相對,歲淵的聲音還是那么沙啞:“你……不去登天梯嗎?” 他知道荀妙菱是個好人。 但放著成神的誘惑不理睬,把天梯就放在那兒晾著,安安靜靜地把它們這些魔族都送走——這已經(jīng)不是一句“好人”就能解釋的了。 “我其實不是那么想成神。”荀妙菱道,“當然,我一會兒會去天梯盡頭看看的,但也只是看看,一切都還要考慮考慮再說。” 她臉上流露出謹慎的表情:“萬一這又是天道的陷阱呢?” 歲淵:“……”也對,仙族和巫族被算計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至于。 就像當年他一眼就識出神皇不安好心一樣。 荀妙菱自己大概也是有數(shù)的。她留到現(xiàn)在,真的只是因為她是個很好的人而已。 歲淵咳嗽了兩聲,道:“不是每個人臨死前都希望有人陪著的。” “既然你這么說,那我真走了?” “等等。”歲淵沉默了一下,突然道,“皞玄留下的射日弓,你拿走。” 荀妙菱:“我……” 荀妙菱剛想說“我拿這東西干嘛”,就聽歲淵道:“那家伙的弓是用天外隕鐵制成。我沒記錯的話,天外隕鐵也可以拿來鑄劍。正好,你的劍斷了。” 荀妙菱:“?!” 當即就過去把射日弓給揣進儲物袋里了。 空中傳來歲淵的一聲低啞的嘆息: “我的吹魂,也留給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 荀妙菱轉(zhuǎn)身,還想和他客套兩句。 就見那地方空了,只并排放著一對巨斧,仍在散發(fā)著幽幽的暗光。 “……” 最終,荀妙菱孤身一人上了天梯。 她剛踩在白色的玉階上,就有溫柔的風從她身后吹來,把她往上面推,像是一種催促。周圍仙音緲緲,很難辨認出是哪種樂器,但很動聽,清越至極,直上云霄。 最終,她停留在一個金色的漩渦之前。 耳邊傳來混天轉(zhuǎn)息輪的聲音: “你可愿成神?從此后,三界盡在你手。你無所不知,亦無所不能。與天地同壽,與天道同歸。” 荀妙菱聲音輕快:“有什么代價?” “代價就是,你要跳脫三界之外。既然成神,就不能身在紅塵之中了。從此以后,你不能有私心、私情,否則,這對天下的其他蒼生不公平。” 荀妙菱的這個神位,強大的前所未有。再加上現(xiàn)在天道好不容易擺脫神皇、真正拿到了主導權(quán),它自然不愿意荀妙菱變成下一個神皇。 但荀妙菱的資質(zhì),它也確實割舍不下,她會是一個很好的天道代言人。 為示誠心,天道給了她一部分力量。 自此刻起,天地間風云聚散、草木榮枯,皆隨她心緒流轉(zhuǎn)。萬物生滅,盡在瞬息之中。 ……原來,成神是這種滋味? 一秒鐘就能讓人上癮。 許久之后,那聲音問道: “你考慮的如何?” 荀妙菱垂下眼眸,忽然笑道:“還是算了吧,我要回去了——” “我的劍折了,還沒修好呢。” 對面的聲音沒有說話。 反倒是昆侖鏡不可思議地喊道:“等等,你不做神?!那我怎么辦,你不要我了?” 所有神器已經(jīng)融為一體。 荀妙菱不做神,自然也帶不走那些神器。 “你以后就好好發(fā)揮你神器的職責吧。” “我走了,回見。” 她輕快地轉(zhuǎn)過身。 身后突兀地傳來一句: “若是你什么時候反悔,可以來找我。” 荀妙菱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云霧繚繞間,她身姿翩然,循著來路,一階階走下天梯。 她回到凡間時,恰逢旭日初升。 海面與天際相連,碧浪千頃,浮光躍金,一眼看不到盡頭。 遠方,歸藏宗的山門正靜靜佇立。 無數(shù)黑色的小點正在移動著——是歸藏宗的門人回來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那股混著草木與海風的自由氣息漫進鼻腔,唇角不由自主揚起一抹笑意。 她化身流光,向煙火人間墜去。 不久,他的軀體、頭顱,都化為點點沙子般的金光,徹底消失。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