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借恐不足-《山海斬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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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大門口起敲門聲,朝峰大聲叫喚著:“有人在嗎?”
很快院子里頭就傳來一個中年男人渾厚的應答聲,“誰啊,耗子,耗子去開門!”
一陣輕快的腳步飛出院墻,隨著原本半掩著的木門被拉開,一張黑里透紅的稚嫩臉龐從門邊探出來。
黑瘦少年整個身子都躲在大門后面,眼神間帶著疑問抬頭打量著門外的兩人。
朝峰笑著打招呼道:“這才多久不見,就不認識我了嗎?”
耗子先是震驚,隨后眼里疑問被興奮取代,立刻將門全部拉開,直到木門狠狠撞上墻壁發出“嘭”的一聲。
穿著毛皮襖子的少年大喊著:“老粟老粟,你快出來看,誰來了!”
接著就向炊煙裊裊的一間伙房跑去,輕快的步伐像是梁上歡騰的雀。
而這時老粟一手拿著鍋鏟,一手端著菜盤走了出來。
可想而知結果怎樣,一大一小兩人在門檻前撞了個滿懷,老粟腳下拌蒜一個踉蹌向后倒去,手里勺子盤子摔了滿地。
“咦!你個信球,誰來了啊!老子下酒菜沒了!”
耗子趕緊上前去將老粟起,躲過了打向頭頂的巴掌。
“老粟你自己看啊!”
中年漢子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朝峰正在門口和他揮手,林鳶環抱雙手立于身后。
正在傻笑的耗子還是沒能躲過老粟的一巴掌,“耗子,你怎么能讓兩位宗師站在大門外面!”
說著趕忙三下兩下將身上的灰拍打干凈,連散落一地的碎瓷片、菜肴也不管了,快步出去迎接。
幾步外就開始作揖,“讓二位宗師看笑話了,二位宗師,快請進。”
朝峰道:“老粟啊,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們宗師,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家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愣著干啥,打招呼啊。”
最后一句話自然是對身后的林鳶說的,眼見林鳶還沒有動作,朝峰又拽了下他的袖子。
在朝峰的催促下,林鳶這才笨拙地抱拳示意。
這一幕把老粟看得摸不著頭腦,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位使劍的爺可從來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更別說行禮。
于是老粟立刻就要再次作揖,卻被林鳶按住雙手,“不用管他。”
幾人一起來到正廳,老粟吩咐耗子去將伙房的門口的狼藉打掃干凈,睜大著眼睛一會兒緊盯著朝峰,一會又上下打量著林鳶的少年一萬個不情愿。
老粟又叫來在后院鞣制皮革的老二,黝黑的漢子雙手局促,在袖套上擦了又擦,嘿嘿直笑。
幾人也算比較熟悉,畢竟都在羅迦寺死里逃生,朝峰不會計較這些,林鳶更不會搭理這些世俗的禮節,不過憨厚漢子還是逃不過老粟的巴掌。
見過面后,老粟便讓老二去賣酒菜回來,免得客人來了還要慢慢下廚,其實那天離開羅迦山的時候,老粟就曾邀請兩位救命的高人來自家做客。
不過這樣的想法提出來后,老粟又覺得自己有點拎不清身份了,自己這些人在別個眼里恐怕和朽木腐草無異。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很干脆的答應了。
更讓老粟沒想到的是,居然還真的來了。
這時老粟的妻子聽見動靜也從內室走了出來,懷里還抱著一歲多的孩子,女人一看家里多了兩個陌生人也有些手足無措。
老粟接過孩子,介紹道:“二位宗師,這是俺內人,這兩位就是俺和你說過的救了命的高人。”
只見那婦人神情激動,嘴里卻說不出話,只能發出一些模糊不成字的音節,雙膝一軟就要下跪給兩位恩人磕頭。
雖然她只是個商人的女人,卻也懂得大恩不言謝的道理。
自從自家男人說了死里逃生的事,她只覺得陣陣后怕,幾次晚上做噩夢驚醒,今天終于見到了恩人,自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朝峰袖袍飄動,以氣凌空阻隔了婦人下跪,林鳶則快速側身,躲開了這一禮。
婦人跪拜不成,只能連連啜泣。
老粟抱著孩子還要騰出手寬慰,一時間手忙腳亂,喊道:“耗子,快過來,扶你嬸子去休息。”
也許是聽到了母親的哭聲,懷里的孩子也號哭起來。
老粟尷尬地向朝峰干笑,解釋道:“俺女人也苦命,生下來就不會說話……”
朝峰示意他將孩子遞過來。奇怪的是,一到了朝峰的懷里孩子立刻就停止了哭泣,也不害怕這個生人,張著兩只小手去抓朝峰的頭發,脖子上的銀鎖鈴鐺歡快的叫著。
朝峰說道:“以前我也帶過小孩,像你這樣在外行商的人,帶孩子的時間說不定還不如我長。”
又回頭對林鳶說:“你要不要抱一下。”
后者居然露出害怕的神情,唯恐避之不及。
這讓老粟有些難以接受,這位爺在寺廟里殺起僧人來和殺雞可沒什么區別,一雙眼毫無波瀾,眼皮都不眨一下。
眼瞅著朝峰被抓住鬢角動彈不得,這時老粟忽然發現,這些平日里看起來強大神秘的武人,在人們嘴里被傳得神乎其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原來也只是普通人。
最后老粟還是將兒子接了過來,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放肆,等這小子長大了知道他曾經揍過一位武人,不知道會不會后怕。
等到老二買來酒菜,又張羅著將桌椅板凳都準備好,點了火盆,孩子終于睡著,一群人才吃起午飯來。
席間幾個男人都飲酒,林鳶本來是不喝的,只自己默默吃菜,被朝峰說了幾句后也開始接受老二的斟酒。
只有老粟媳婦和耗子不喝,一個是婦道人家不擅飲酒,一個則是吵著要喝,挨了老粟一頓瞪眼后才安分下來,往碗里猛夾菜。
談論起此行的目的,朝峰直言要在老粟家住上至少一個月,老粟當即表示同意,家里的一間房一直空著,正好收拾出來給兩位先生居住。
朝峰要給租賃的費用,老粟怎么肯要,還說只要他們二人不嫌棄地方破,盡管一直住下去。
朝峰卻說,之前救他們完全是順手,況且也付過報酬了,還附贈了兩匹馬,完全可以當作一樁生意,兩不相欠。
老粟嘴上應承心里卻不這樣認為。
最終以食宿一個月三十錠的價格成交,老粟不敢推脫,暗地里下決心要從三餐里給人家找補找補。
朝峰和林鳶的房間在西邊,屋里的陳設相當簡單,通鋪炕,四方桌,幾張椅子而已,兩人都不嫌棄。住多了山林野地,這樣的環境可以說已經相當不錯。
回到房間,林鳶便開始了打坐集氣,無論身處何地,他總能快速入定。
林鳶呼吸漸漸悠長沉穩,一絲絲肉眼不可察的氣流從此方天地間匯向他的身體。
空氣中懸浮的微塵也停止了無規則的飛舞,在氣流的帶動下形成條條川流,流向林鳶這片平湖。
朝峰察覺到異樣,他并沒有干擾,而是雙手結印,一圈光暈從他雙手處擴散開來,將浮塵盡數驅散,一直貼合到了房間各處。
朝峰這才放心躺下來,一些簡單的隱匿術法他還是會的。
隨著無形氣流的持續匯入,木門上貼著的門神畫像褪去鮮艷的顏色,房檐上的黛瓦開始風化。
一塊最外邊的瓦片承受不住壓力裂開來,搖搖欲墜。
就連在簌簌秋風中飄搖了許久的海棠樹葉也紛紛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落了滿滿一層。
老粟和老二尚在后院里對付皮革,老粟媳婦一直在納新的棉衣,身邊熟睡著他們的兒子,沒有人察覺到這些玄妙的變化。
只有窩在爐子邊被老粟逼著習字的耗子,睜大了雙眼瞪著西廂房的門。
冬天的太陽大多羞怯,只在天空中匆匆露面便隱入原野,將黑夜的簾幕潦草拉上,人們只好點燃燭火。
等到遲遲沒有亮燈的窗棱終于被映照成亮黃,老粟才放下心來,不過朝峰早就言明到了飯點也不用叫他兄弟倆,趕不上就算他們運氣差。
這時林鳶才從聚氣的狀態中轉醒過來,朝峰也適時睜開了雙眼,一抹金色光芒迅速消逝。
“進階了?”朝峰問道。
林鳶苦笑:“要真這么簡單就好了,不過也快了,到時候恐怕不能留在這城中。”
“這是自然,羅迦山外的那片荒原就是個好去處,只要做好防護,算是水到渠成,居然比我預想的還早了半年,也好,等你進階成功,接下來的行動也能多幾分把握。”
“還是不夠快啊。”
朝峰白眼:“知足吧,你已經很快了,比起那些窮其一生也只能在通脈境郁郁老死的憋屈武人好了太多。”
“這我當然知道,武道雖無止境,但人終歸有競時,我自認為天賦還看得過去,又從來沒受過大傷病,修行十二年,終于勉強摸著歸真境的門檻。這等修行速度,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優秀。”
朝峰漫不經心挑著燭火,笑道:“這居然是林大宗師說出來的話嗎,我還以為你只會聞雞起舞。”
“少廢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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