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城隍-《山海斬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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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來來往往行人不斷,隔著好遠便能看見南邊青煙升騰而起,香燭燃燒的氣味在難得的潮濕天氣里,顯得更加溫和。
朝峰遠遠注視那條青煙,這在別人看來再平常不過的景象,影射在他眼里,猶如一條蛟龍在細雨絲絲中直上青云。
朝峰有些期待和這位城隍爺見面了。
城隍廟規格并不大,只有一間牌坊和三進殿宇,各有東西影壁和照壁屏門,牌坊上設有匾額,上書“保安黎庶”,凡此種種皆與他地城隍廟宇無有不同。
最大的區別則是,縣民薦神和縣令祭祀拜神都設在了同一場所,這在他鄉是絕對看不到的異事。
也正是這座大殿設有那怪異的城隍造像。
朝峰和林鳶到時,已有許多人在此敬香。
牌坊內有一座石碑,碑上用雄渾有力的字體刻滿了疏文,“伏以城堅社稷安寧,賴神光而保赤子,隍固金湯綏靖,仗圣化而衛黎民……誠惶誠恐,稽首頓首……至心上獻,當境城隍角蚩老爺,……巧計因禍,十惡忤逆,百辟臨身,難逃城隍耳目,神恩加祐良輩,國泰民安百福臻。”
朝峰斷斷續續將疏文念了一遍,對林鳶感慨道,“沒想到這城隍爺居然還有名字,也不知是誰人所取。”
林鳶回道:“黑面神都有名字,堂堂一境城隍怎能無名無姓。”
二人還未邁入大堂,一尊威嚴中帶著怪異的城隍造像就從門口映入眼簾。
那塑像端坐大堂供桌前,身著青色官服,身軀修長。
雖然早有耳聞說正陽城隍樣貌奇詭,但朝峰自己親眼看到時,還是不由得暗暗心驚這樣的手筆。
那城隍,哪里是怪異,壓根就不是人。
青色官服下隱藏著的是如同蟒蛇一般的身軀,鱗片聳峙,一截帶著魚鰭和尖刺的尾巴縈繞在側,修長的脖頸上頂著個似虎又不是虎的頭顱,有鱗而無毛,雙目圓睜,巨嘴微張,額頭生有一對直角。
城隍爺捧玉笏的雙手也不曾有,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巨爪,趾間有蹼,手捧龍珠。
這是什么城隍,分明是一尊妖邪。
這樣的形象甚至可以稱得上淫祀邪祠,而正陽的這尊,居然還受了朝廷的正統冊封。
“角蚩……蛟螭……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朝峰的笑聲立刻引來旁邊燒香老人的棒喝:“不知禮節的小子,怎敢直呼城隍老爺名諱。”
朝峰連連作揖道歉,這種把信仰強加到他人身上的人往往難纏,稍不注意就要被其揪住凌辱一番。
哪怕朝峰是個通脈境的武人,也不敢與之正面抗衡。
看到朝峰躬身如啄米,那人這才替城隍爺說了原諒。
朝峰抹了把汗,好似剛與一只散妖對陣完畢。
轉頭小聲對看戲的林鳶談起正事。“我覺得我們可能還是小看這位縣官背后的能量了。”
林鳶從容答道:“得到欽天監的默許弄這么個東西來當城隍,可不是光憑政績卓越就能做到的。”
“看樣子我們真是來了個不得了的地方。”
朝峰非要進去拜一拜,還說什么香燭紙錢都帶了,不能浪費,畢竟來都來了。
林鳶無語凝噎,二人一同踏入大殿,到了近前,朝峰納頭便拜,屁股撅上天,真像個虔誠的信徒。
林鳶只是拿著香燭佇立一旁,他知道這就是一尊除了外形沒有任何特別的塑像,城隍廟正真的秘密,只怕還隱藏在更里面的殿宇中。
朝峰將帶來的線香點了,對著城隍擺了擺手,“期待下次見面。”
殿外有一方銘文銅鼎,所有的紙錢都在此地集中燒化,先前的那一條青煙的源頭也在此處。
朝峰將幾刀紙錢盡數放進銅鼎,似乎是受到雨水影響,今天的煙霧格外的大。
升起的煙云中,有一小股更濃的青煙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從大隊人馬中脫離出來,游離在十幾丈開外的高空,在朝峰林鳶的注視下,朝著圍水河的方向遠去。
為了進入城隍廟內那座終年緊閉的大殿一探究竟,二人在燒完紙錢后并未離開,而是趁這時間去野外逛了一圈。
這附近都是良田,阡陌縱橫,林埂交錯。
這時節已無人勞作,僅有秸稈草垛默然佇立地頭,他們和此間的農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關于那殿里究竟有什么,二人意見不一。
朝峰覺得那里應該是一尊真正的沒有經過美化和雕飾的城隍造像,而林鳶則認為其中應該隱藏著用于收集業力的法陣。
終于隨著天色漸晚,信士們都傾訴完自家的心愿,帶著滿足和心安踏上歸途,負責看守廟宇的差人關上大門,他們要抓緊時間趕回縣城,以免違了宵禁。
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即使在城隍爺腳下,也無法補全黑夜帶來的安全感缺失。
城隍廟恢復寧靜,只有供桌上的長明燈還保持著躍動,為神圣而妖冶的城隍大人留下最后的光明。
已經等待到無趣的兩人披著夜色,輕而易舉登上樓頂,目光越過主殿,投向更深處的樓宇內部。
城隍廟向來不設防,一些低級的精魅自然不會靠近這里,更不會有人敢犯眾怒來此搗亂。
于是兩人就在城隍爺的目送下,光明正大踏入了那片“禁地”。
而大殿里的陳設兩人都沒有猜中,甚至可以說完全超出預料。
偌大的樓宇內部,沒有塑像,沒有法陣,連尋常供桌貢品也不曾看見,兀然出現在二人眼前的,只有一口老井。
與此同時,主殿內安坐于主殿內的長明燈,火焰漸漸縮小熄滅,然而被照亮的空氣卻沒有就此消散,反而開始不安的扭曲起來。
那光影在不斷皺縮中于城隍像面前凝聚出了別無而致的模樣,兩張臉對視一眼,光影消散,化作點點毫光穿過門縫。
最終在兩位闖入者的面前重新凝聚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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