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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有趣，是因為他沒想到凱蘭崔爾真的能夠引導他抵達他自己的基因深處，而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他眼眸之中的，無疑便是他軀殼內(nèi)基因結構所共同演化的底層場景。

    姜玉曾經(jīng)聽過一個理論。

    這個理論被稱作‘基因主導論’，它的核心理念為——人體的真正主人，其實是細胞內(nèi)部的遺傳物質(zhì)。因為所有的細胞器和衍生結構，其本質(zhì)的功效都不過是為了確保遺傳物質(zhì)能夠延續(xù)的工具。而龐雜的細胞結構所構成的各項臟器，腺體相互統(tǒng)合，最終產(chǎn)生了人類自我認知的主觀意識。但在設計層面上，自我意識也不過是用以確保遺傳物質(zhì)傳承延續(xù)的道具之一，因為植物人一樣可以生育。

    在這理論之下，‘我’對于‘我’的身體而言，其實只是一個重要，但卻并非不可或缺的東西。而它究竟是真是偽，也難以辨明。

    畢竟在姜玉的前世之中，基因又不會和自我意識搶奪主控權力?；蛟S某些前沿科學站中會有相關的研究，但姜玉顯然也沒有了解它們的興趣。

    然而，在基因鎖體系極度重要的無限多元之中，一切或許……

    “唔。”

    姜玉輕輕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停止了自己的思緒。他知道自己不會沒來由地心生這個念頭，而這毫無疑問地代表戰(zhàn)爭已然開啟。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你知道嗎？”他抬起頭，看上水盆上方的大方鏡。方鏡里面的姜玉，也正整理著衣領?！拔乙詾槲乙降谒碾A的中段，和心魔決一死戰(zhàn)的時候，才會抵達這里。因為我不用想就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它只可能是穿越者那與生俱來的恐懼。”

    “恐懼一切都不過是幻夢，恐懼我實際正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甚至車禍現(xiàn)場的血泊中，而我眼中所見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瀕死之人腦補的枯妄幻影。畢竟雖然我并不知道我是否是走得泥頭車穿越通道，但我好歹也明白受到極端驚嚇的人，會應激式地忘記一部分記憶?！?

    “穿越怪都躲不開這一問，而我遲早要面對它。但現(xiàn)在，還不是正確的時機?！?

    他說，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那一動不動的嘴型。這方世界的本質(zhì)是基因衍化的聯(lián)合記憶，而在這記憶世界的最深處，自然只有‘自己’。

    “你讓我提前重溫舊夢了，這一點，我很感激?；蛟S當我真正直面它的時候，能夠有更高一點的把握去贏得勝利?！?

    他從水盆面前離開，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迎面遇到了數(shù)量龐大的老師和學生站在沿途，而他們無一例外的，全部都是姜玉。

    意氣風發(fā)的姜玉，謙虛好學的姜玉，陰沉死宅的姜玉，暴躁易怒的姜玉。

    家境貧寒的姜玉，少年老成的姜玉，落魄潦倒的姜玉，功成名就的姜玉。

    他們?nèi)伎粗?，他們目視著他向著食堂走去?

    姜玉沒有理他們。

    不認識的人，無需理會，認識的人，懶得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地走到食堂，排了和記憶中同樣漫長但卻并不移動的隊，然后，遇上了在食堂窗內(nèi)打菜的廚師姜玉。

    “土豆燒牛肉，清炒空心菜，再來碗紫菜湯和五毛錢的飯，謝謝。”姜玉說了他所需要的，而他很快就拿到了他所獲得的。他的盤中裝滿了螺母和鋼釘，碗里則盛裝了融化的鋁和鐵。

    菜式確實有點特色，但打菜的欄位和姜玉記憶中的一致所以正確。而姜玉倒也不在意，他端著這么一盤表象上的工業(yè)垃圾，就此前往了自己記憶中在中午用餐的區(qū)域。

    味道其實還不錯。自己的牙齒本來就可以咬碎精金。味道和記憶中一模一樣，雖說外表看上去有些不如人意。

    他吃得慢條斯理——用餐時還不忘一只手翻閱著手機，復刻舊時的記憶。他在用餐時數(shù)以百計的姜玉也在餐廳中看著他，像是一群傀儡一樣，維持著僵硬的注目禮。

    飯到一半——姜玉記得自己那天腸胃不好，只吃到了一半。

    他放下了手機，他也記得自己在考慮是不是要強撐著把飯菜全部吃完而不是直奔WC時，有過一段時間放下了從不離手的爪機。

    “我在一開始，還以為你會裝一勺潲水給我，那我就只能夠破壞這既定的程序。直接進入對你我雙方都不怎么愉快的環(huán)節(jié)。”他的聲音依舊慢條斯理?！澳敲矗蛟S我應該說一聲謝謝？”

    一陣寂靜。

    食堂內(nèi)突然變得人聲鼎沸，但所有的‘姜玉’都仍舊站在原地。

    “你終歸是我們之中的一員?！绷硪粋€姜玉，坐在他放置餐盤的對面?！斑@件事情，還不需要弄得如此不體面。以及……”

    “你應該說你們，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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