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噫,這什么啊——”吃飯的時候,沈婕用兩根手指捏過那捆襪子,好像提著一只死老鼠的尾巴,又甩回了肖堯的肚子上:“我才不要穿呢!” “你干嘛——”肖堯有點不高興。 “你買的這是什么啊,連包裝都沒有,一看就是劣質(zhì)三無產(chǎn)品,”沈婕沒好氣道:“天韻,你干嘛?” 肖堯扭頭一看,沈天韻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那捆肉色襪子拿了過去,正把其中的一只抽出來往腳上套:“伱不穿我穿——哎呀,挺好看的啊。” “好看?”沈婕難以置信道。 “還挺舒服的,”沈天韻穿好一只襪子,還特意將襪筒向上提了提,又用兩根指頭提起腳背上的襪面,搓了兩下,再啪一聲松手放開:“質(zhì)量不錯。” 肖堯透過晶瑩剔透的絲襪看到,沈天韻的腳趾也是食指最長,與沈婕的一樣。她的指甲上涂著紅紅的指甲油。 “媽你什么表情啊,”沈天韻注意到沈婕的眼神,不以為然地撇嘴道:“現(xiàn)在行的呀!(注,魔都方言,“行”hang意即“流行”)” “現(xiàn)在行的呀?”沈婕重復了一遍。 “對啊,這叫復古風,2034年的新風尚。”沈天韻得意洋洋道:“肖堯眼光真好!” “冊那,”肖堯一拍桌子:“我愛死2034年了。” “那你也不能穿這種地攤貨呀,尤其是這種貼身的衣物,回頭我給你買——” “對了,沈天韻,你為什么要涂指甲油,體校生就不用遵守《中學生日常行為規(guī)范》嗎?” 沈婕和肖堯同時開口了。 “一個一個說,一個一個說,”沈天韻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起說話我是要聽誰的?” “我是說,你這個指甲油——”肖堯開口道。 “哎呀,你們倆煩死了,我吃好了,要去跳廣場舞了。”沈天韻拉開櫥門就往鏡子里鉆。 肖堯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包裹在絲襪中的可愛小腳最后消失在鏡面中。 “哎,老婆,”肖堯說:“我們也去跳廣場舞吧?” “十三點,阿姨跳舞那么好看的嗎?”沈婕沒好氣道:“你不要復習準備考試啦?” “哎呀,我穩(wěn)的,我穩(wěn)的。”肖堯說。 “你穩(wěn)你穩(wěn),我看你到時候——” “哎呀你也好煩啊,”肖堯吐槽道:“哎,我問你啊,你居然認識郁璐穎的表妹?” “啊,”沈婕呆了一下,悶悶不樂道:“不是很熟,算是認識。” 肖堯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看著沈婕托著自己的腮幫子娓娓道來:“郁家也是家族型企業(yè),和我們集團有過一些商業(yè)上的往來,但不算多。” “昂。”肖堯說。 “我和郁雅歌也是在一場商業(yè)酒會上認識的,好像是初中……小學……對,初中預備班的時候。”沈婕說。 “預備班是啥?”肖堯問。 “預備班就是預備班呀!”沈婕莫名其妙道。 “?” “初中預備班,然后初一,初二,初三呀。” “魔都的初中是四年制的?”肖堯一驚。 “昂。”沈婕理所當然道。 “那你們上高中不是普遍比我們晚一年?”肖堯說。 “哎呀不是啦,”沈婕一拍桌子道:“我想起來了,你們小學是六年吧?” “對啊。” “我們是五年,所以加起來還是九年。” “好怪喔。”肖堯說。 “你來魔都都快一年了,怎么還跟……”沈婕吐槽道。 “還跟個鄉(xiāng)毋寧一樣。”肖堯笑道。 二人對望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不是,我就是覺得,”沈婕說:“你這人,好像從來不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和生活,就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樣。” “被你這么一說,好像是有一點兒。”肖堯承認道。 “所以呀,你這樣就很容易讀不懂空氣,所以你們班那些人才那樣對你——怎么了,不開心了?那我不說了。”沈婕輕輕吐了一下舌頭。 “沒有,”肖堯不動聲色地拉過椅子,在沈婕面前坐下:“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謝謝你不嫌棄這樣的我,以后多教教我。” 沈婕狐疑地打量著肖堯:“不過我覺得,你最近好很多了——是有進步?jīng)]錯。” “嗯,好事。”肖堯淡淡地說:“所以繼續(xù)說郁雅歌?” “也沒什么好說的呀,哦對了,郁雅歌這個人,給人感覺有點……神叨叨的。”沈婕回憶道。 “神叨叨?她也是天主教?”肖堯說。 “他們郁家整個都是,”沈婕說:“其實我剛認識郁璐穎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她可能是郁家的人了——姓郁,信教,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了,硬是一點兒也沒往那上面想。” “那也很正常,”肖堯想了想說:“人都有思維盲區(qū),何況你和郁雅歌也不熟,無非就是上流社會的人互相都認識,對吧?” “哎呀,什么上流不上流社會的啦……” “你說神叨叨,就是跟郁璐穎那樣唄。”肖堯問。 “哪有,郁璐穎很世俗很正常好伐,”沈婕搖頭道:“郁雅歌就完全不一樣,我覺得她更接近……出家人的樣子?” “這樣……好像是有點內(nèi)個味兒。”肖堯回憶道。 “啊,我想起來了,”沈婕一拍腦袋說:“她也練空手道的,以前在道館碰到過幾次,她很厲害的,我不是她的對手。” “比你還厲害?空手道是不是你們大小姐的祖?zhèn)骷妓嚢。俊? “長得高而已,泰森也打不過大高個不是?”沈婕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之情。 “打不過可以咬耳頭啊——沒事兒,你看看天韻那個子,就是我的功勞,你們家的基因以后就由我來改善。”肖堯笑道。 “嘶——”沈婕剜了他一眼:“我剛還在夸你最近情商有所提高呢。” “哎呀,這不就開個玩笑嘛……”肖堯有點小尷尬。 好在沈婕并未真的在意,而是繼續(xù)回憶道:“不過后來就很少在道館碰到她了,可能也是去另一家訓練了吧。” “哎你說,”肖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說這郁家很有錢是吧?” “昂,還可以。”沈婕一仰頭。 “那這個郁璐穎家怎么過的這么……拮據(jù)啊,也住在那種破房子里,家境從任何方面來看都很一般啊。” “我怎么知道啦?”沈婕道:“魔都人都是各過各的,小家庭,不像北方人一大家子的——難道你就沒有特別有錢的親戚?” “嘶,這話倒也有理,”肖堯點頭道:“這就是我很不喜歡你們魔都人的一點,人情冷淡。” “我們魔都人,”沈婕把重音落在了前兩個字上:“你又是哪里人啊?” “我——” “你的身份證戶口在這里,你的父母也都在這里出生長大,你和土著一樣,會說一口流利的魔都話——如果你自己都把自己定義為外鄉(xiāng)人,你怎么好怪別人讓你融入不進去呢?”沈婕的身體微微前傾:“有些時候,會不會是我們自己選擇讓自己格格不入的呢?” “……”肖堯沉默。 沈婕伸手摸了摸肖堯的胳膊。 “沒事兒,”肖堯笑了笑:“話說,她和她那個有錢的修女妹妹好像關系不太好。” 沈婕聳了聳肩,意為“我怎么知道”。 “我們扯太遠了,”肖堯站起身來道:“其實我就是擔心,如果那個郁雅歌認出了你,然后她們家又和你爸爸有聯(lián)系的話——” “這個事情我白天的時候已經(jīng)想過了,”沈婕輕嘆了一口氣:“首先我們兩家的來往,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密切,其次就算,就算她把我給賣了,我爸和張正凱也只是坐實了我和你在一起而已,他們還是不知道你住哪里。” “郁璐穎知道我住在哪里,她應該不會出賣我——我們,”肖堯說:“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再提醒她一聲。” “嗯,”沈婕點頭道:“還有就是,繼續(xù)做好反跟蹤工作,反正沒幾天就放假了。” “嗯……” “還有你那三個好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肖堯擺擺手道:“我剛在想,如果我是你爸爸,知道你在我家,我應該會去找圣方濟各校方索要這個家庭住址。” 沈婕的心頭蒙上一層陰云:“就算是……我爸爸,學校方面也不好隨便透露學生個人資料的吧?” “按理來說是這樣,但你是未成年人,如果你爸爸報警呢?讓警方出面去找校方,不,警方應該直接就有我的地址吧?” “頭疼哎,”沈婕雙手抱住腦袋:“要么我們想辦法出去找個短租房?” “Emmmmmm”自己出去租房子這種事,還是稍微有些超綱了:“我,研究研究吧。” “嗯,我也找信得過的朋友打聽打聽,”沈婕點頭道:“還可以找個有抽水馬桶和浴室的地方住。只是這樣,就不能每天和沈天韻在一起了……” “這,頭疼。”肖堯說。 二人各懷心事,當天晚上并沒有討論出一個明確的結果。沈婕說等天韻跳舞回來和她也討論討論,肖堯則一個人抱著枕頭入眠。 這樣的美好生活,隨時隨地可能被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給打斷和破壞。 一旦意識到了這一點,肖堯便陷入了一種難以自制的焦慮情緒中。 ——分割線—— 周三。 少女今天起得很早,這時候臨近七月的天才剛蒙蒙亮。 前天之所以睡到中午,實在是因為過于疲憊,以及大姨媽所致。 生理期既然已經(jīng)結束,昨天又是正常時間入眠的,便沒有理由再放縱自己的懈怠。 元氣滿滿的一天從晨跑開始,少女在做好了護膚后,戴上口罩,拿上保溫杯,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在周圍踩了一圈點。 出于滿足新鮮感,昨天的晨跑路線是小馬路小弄堂,對于現(xiàn)在天還蒙蒙亮的時間,感覺不太安全。 畢竟淹死會水的,打死犟嘴的,套死追高還不止損的。 今天就試試看走大路邊上的人行道吧,現(xiàn)在剛好還沒什么人,戴個口罩也應該不會被認出來。 少女低頭看了一下時間,四十五分鐘的有氧運動,時間剛剛好。 對于少女來說,自己還處在發(fā)育期,跑步有利于增高。 畢竟,除了對自己身高的不滿,少女什么也不缺。 話說,肖堯?qū)W校旁邊是不是有個公園綠地來著? 運動結束后,她摘下口罩,拿起保溫杯,喝了口鹽糖水補充水分,緩解了一下方才的疲勞,準備回家。 是的,家,她的新家。 在回家的路上,她買了兩客生煎,一碗蔥油拌面和一碗小餛飩,隨后回去試圖喚醒還睡得呼啦呼啦的男生。 好像,不太容易呢。今天沒有昨天乖,自己搬來以前,他是怎么做到每天自己去上學的? “起,床,了!”少女返身回到廚房,拿了一個平底鍋,然后,對著那個扁扁的腦袋,不輕不重地,砸下去。 Duang!!! “殺人啦!”肖堯一躍而起:“這個國家還有沒有人管家暴了?” 少女笑得直不起腰。 “刷牙刷仔細一點,上面,下面……”皂片間中,少女一手叉腰,另一手指著那少年。 “你好煩啊。”肖堯嘴里含著泡沫嘟噥道。 “胡子該剃了,”少女端詳著那張說不上英俊帥氣但也勉強看得過去的臉:“鼻毛露出來了。” 她把他按在沙發(fā)上,單腿跪在已經(jīng)堆得亂七八糟的雜物中間,用電動剔須刀刮了他的臉,又拿剪刀伸進鼻孔簡單修剪。 肖堯覺得癢癢的,很不習慣:“別剪到肉……” 這樣就清爽多了。 少女歪著頭,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作品。 她更滿意的是,少年對她的工作感到滿意。 對少女來說,滿足他人的期待一直是一件快樂的事。 而“未來丈夫”的身份則讓她認為自己有義務這樣做。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說?”肖堯吃著生煎饅頭,眼里終于閃過了一絲警惕。 “怎么,對你好還不愿意了?”少女故意撅起嘴。 “沈婕……”少年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看這架勢,下一秒好像又要抱上來了,少女趕緊扯過一張抽紙——這還是她之前自己買的——輕柔地擦了一下少年的唇角:“該走了,不然遲到了。” “急什么,這不才——”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