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陸地神仙-《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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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時空下的他,都長著與他前世一模一樣的面容,卻都沒有他的記憶。
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生活背景下,或悠閑或勤懇或忙碌的生活著,強烈而細膩的情感,就像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王文的僵硬的思維隨著他們的視角,不斷變換著場景。
釣魚佬空軍歸來,遇到落水的少女,毫不猶豫的扔了小電驢跳進了湍急的河水中。
貧苦少年郎不顧父母的勸阻,放下了扁擔,拿起了紅纓槍,投入了抗擊東瀛小鬼子的偉大戰斗中。
滄桑的垃圾佬緊緊的捏著撿垃圾得來的血汗錢,路過一個跪在醫院門口為病重的丈夫籌錢的婦女時,猶猶豫豫、摳摳搜搜的從兜里掏出了一半血汗錢,放到了婦女身前。
王文的意志無法干涉每一個人的決定,但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每一個人心頭的復雜心緒。
釣魚佬清楚的知道救人可能會把自己搭進去,也知道妻兒還在家等著自己吃飯。
少年郎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頂梁柱,也知道自己這一去,怕是就再也回不來了。
垃圾佬也知道,自己放下的,是自己一個星期的口糧……
后來,救起落水少女的釣魚佬,非但沒能得到一句感謝,反倒被少女誣陷猥褻,回到家被父親妻兒結結實實數落了一頓。
少年郎在戰斗中抱著比自己強壯一大圈的小鬼子滾落山坡,被戰友送回營地后足足昏迷了三天,才僥幸的撿回了一條性命。
節衣縮食好不容易才捱到第二個月的垃圾佬,又一次在醫院門口看到了那個舉著為重病的丈夫籌錢的婦女,只是牌子上的換了一個病因……
王文體會著他們復雜的心理活動,跟隨著他們的視角繼續向前。
背時的釣魚佬,在暴龍婆娘“老紫蜀道山”的威脅下空軍歸來,又一次遇到了一個落水的少年,他停下小電驢猶豫了三秒,而后掏出手機扔到小電驢上,又一次縱身跳進了湍急的河水里,成功的救起了少年郎,只是自己卻沒有力氣再爬上岸。
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看著岸上那個與自家兒子一樣大的少年郎,心頭琢磨著:‘好像不虧’。
英勇的少年郎,傷愈后重新投入戰斗,在一次慘烈的陣地戰中,身邊的戰友接連戰死,小鬼子的王八殼子卻已經快要沖上陣地,而他們的身后就是還未能撤離的根據地,他沒有多想,扯下子彈帶塞進戰友的懷里,從腰間拔出兩顆手榴彈拿在手里,用牙齒扯下引信,高喊著“兒子不孝”,沖出陣地撲到小鬼子的王八殼子上……
生命的最后時刻,他俯瞰著趴窩的王八殼子和三個同樣在空中飛的小鬼子,自豪的暗道了一聲“賺了兩個”。
越發不修邊幅的垃圾佬,又一次在那間醫院門前,遇到了一個為病重的兒子籌錢的貧窮老夫婦,他看著老夫婦哭腫的雙眼,聽著圍觀的人群們議論著這對老夫婦一連三天都在這里乞討的言語,猶豫許久,又一次掏出了兜里還未捂熱乎的血汗錢,數出一半放到了老夫婦面前。
離開之時,他聽到了人群中有人說他是托兒,但他并沒有在意,他只是在心頭默默的想道:‘萬一他們不是騙子呢?’
時空的走馬燈不住飛速閃爍,不斷有時空泯滅,又不斷有新的時空誕生。
他時而是了無生氣的社畜。
時而是文質彬彬的主政官員。
時而又是黢黑的快遞小哥……
社畜為了接住從四樓墜落的孩童,斷了好幾根肋骨。
快遞小哥為了搶救車禍起火的司機,被燒成了重傷。
官員為了抓住城市轉型的良機釘死在老城區活活熬死了自己……
王文的意識漸漸迷失在了這些人生當中,這些人物不是拙劣創作者筆下的臉譜式人物,也不是那種正的發邪的英雄人物,每一個都有著十分復雜的人性。
背時的釣魚佬,在空軍的時候,會賊眉鼠眼的從老鄉田里偷兩根黃瓜或南瓜揣在懷里,實在沒有黃瓜南瓜掐把紅薯葉也絕不走空,好幾次被老鄉抓住罵的面紅耳赤,卻打死不改,他從未想過要做見義勇為的好人,他只是碰巧遇上了。
瘸腿的垃圾佬,也時常會為了一兩個空瓶子、空紙板箱,和其他垃圾佬污言穢語的吵得不可開交,他比大多數人都更清楚生活到底有艱辛,他也比絕大多數人更節儉,平日里買點鹵豬頭肉改善一下伙食都得猶豫很久,他從未沒想過要做慷慨解囊的好人,他只是碰巧遇見了而已。
文質彬彬的官員,暗地里同樣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小算計,他也一門心思的想要做出政績,升遷更高的職位、做更大的官,嘴里總叫旁人不要面子功夫,實則心里卻很享受別人對他的禮敬,他同樣從未想過要在那個舊城改造項目上奉獻此生所有的光和熱,他也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太多太多生動而立體的人物,像前赴后繼的海浪一樣沖擊著王文意識中“我”的概念。
他漸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誰又是自己。
直到一個接一個生動立體、活靈活現的人物,從無盡時空之中走出來,勾肩搭背的組成“眾”,再組成“城”,最終組成厚厚的歷史書……
直到所有時空,提煉出同一股生機勃勃的意志力,像一條線一樣穿起所有時空,將成千上萬個不同身份、不同境遇的人物重迭成同一張面孔……
王文的意識,才終于從無窮無盡的時空漫游當中超脫出來。
“是了……”
他恍然大悟的在輕聲呢喃道。
他不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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