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正文完-《天雷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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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很多,但還不到迷人眼的地步。
選擇紙人,那就是成為下一個牧童,以靈魂的腐朽為代價倘若入河,輪回轉世后記憶身份重置,哪里還是現在的自己?
再者五蘊和尚散眾生愿引渡亡魂,真進去了,對方的修行怕會受損,聚魂陣是最合適的選擇,可惜成功概率太低,與其去拼那三成概率,倒不如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
先前的防御大陣還未徹底潰散,趁著天罰被擋,杜圣蘭毫不遲疑地直接朝天雷飛去。
化龍劫的力量不容小覷,夾雜在眾多弧形的電流中,重傷的杜圣蘭如今只是一個享不起眼的小角色。
化龍劫共分三道,一凝筋骨,二聚龍珠,三誕角。
投身第一道雷的時候,杜圣蘭就已經感覺到了雷霆的浩瀚,強行奪舍只會魂飛魄散。
滾滾雷霾咆哮,顧崖木的肉軀在雷劫落下前就已經皮開肉綻,銀龍的軀體又延伸了百丈,游走間吐出的烈焰光速燃燒著一部分雷劫。
化龍劫也開始膨脹,粗壯程度不亞于龍軀。杜圣蘭掛在雷柱邊緣摸魚。
銀龍斷角處血一直沒有止住,目光卻十分清醒,他果斷地作出判斷∶“奪舍第二道雷劫。”
龍珠尚未完全粉碎,只要自己能夠快速渡完第一道化龍劫,第二道雷不會太強。雷劫還在勢如破竹地爆發,銀龍幾乎從盤旋在蒼穹下至低空處,爪子上血跡斑斑。
面對來勢洶洶的化龍劫,作為局外人,羅剎道君被逼得后退。他聽不到顧崖木和杜圣蘭的交流,神情愈發凝重,按理第一道雷劫不會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再看銀龍的傷口幾乎分布在尾部和前一截龍身,頓時明白這是在保龍珠。
留大部分真氣護住龍珠,繼而控制住第二道雷的強度,好給杜圣蘭創造一個良好的奪舍環境。
串寶物的名目從腦海中閃過,最后化為口中的一道嘆息?;埥俚牡燃夁h在一般突破天劫之上,羅剎門的那些寶物,沒什么能派上用場的。
雷光的穿透力很強,杜圣蘭近距離貼著顧崖木,正想要施展淬體法,龍目好像發現了它,微微搖頭∶“把精力都留給奪舍?!?
這是最合適的法子,如果能奪舍成功,杜圣蘭就可以反控制最后一道天劫的強度,提升顧崖木的渡劫成功率。
可他望著全身都在流血的龍軀,喉頭堵著很多話,心中的酸澀難以言喻,最后只是輕聲說∶“我在?!?
他會一直在。
正如顧崖木說得那般,同生,也同死。
轟鳴的閃電中,銀龍主動飛身而去,爪子接觸雷劫的剎那,它的身體像是被劈成了兩截。劇痛下,銀龍也只是微微一顫,遂即直接用爪子去抓向雷霆中最洶涌的一片劫光。
顧崖木強撐著一口氣,不能有任何放松,否則便會在下一刻爆體而亡。
雷霆被扯裂,融化在了烈焰當中。
杜圣蘭游離在邊緣地帶,主動沖向火焰,他想試試重新復蘇時,會不會好轉一點。殘酷的現實證明,完全沒有用,參與天劫前是什么狀態,每次復活時便是什么樣的。
閃電苗子中的元神小人,依舊是缺胳膊斷腿的狀態。
狂風呼嘯,電流疾速融合,微微夾雜著一絲異常紫色的雷劫在轟鳴聲中凝聚。
與此同時,天罰之力攻破了防御大陣,再次沖杜圣蘭而來。恐怖的死亡之光蔓延,被無形的屏障阻止,下界包括夾縫空間,不能干預渡劫者是鐵則。
任何想要削弱雷劫的行為都不被允許。
這是一場天劫和天罰之間的較量,確切說,是天道意志和天道之力間的角逐,前者在試圖重新掌握后者。
兩種不同的劫光對沖,紫紅和黑色的光芒融合蠶食,整個場面絢麗異常。光芒甚至透過界壁,上下兩界不少修士也能看到。
凡是和天道掛鉤,威嚴無盡,意志薄弱的修士在天威下忍不住屈膝。
“打起來,打起來……”
眼看膝蓋就要挨地,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
看好戲的自然是杜圣蘭,苦中作樂的本事他向來不缺。似乎想到了什么,杜圣蘭和其他天劫抱團成功,待到第二道雷降下時,主動朝著近處天罰和天劫交手的地方而去。
恐怖的摩擦中帶出一串電花,作為罪魁禍首,杜圣蘭拼命往雷柱的中心區域鉆。電柱被削了一層皮,真正降下去的剎那,體積縮小了不少。
杜圣蘭正式開始奪舍。
兩個“老弱病殘”∶顧崖木和杜圣蘭正在雷海中掙扎。
最關心結果的杜青光和天道碎片卻從顧崖木斷角前,便被迫遠離夾縫空間。
無他,天道碎片發現了飛雪道君來了,不但他來了,準帝級傀儡的氣息也在接近。獻祭了一絲天道之力,碎片現在并非傀儡的對手,只能暫時撤離那片區域。
杜青光選擇退到梵門舊址,果然沒有被傀儡搜尋到。
曾經無比輝煌的梵門,門口的石碑都被削了一半。不受荒涼的氣息影響,在這里看不見夾縫空間的景象,碎片仍舊死死遙望那個方向。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等到飛升?!?
碎片修煉出的靈識暫時離體,但本體還在杜青光腦海中。只顧著看遠方,天道碎片絲毫沒有注意到杜青光沉冷的面色。
遲則生變。
正常情況下,天罰根本不可能拖延這么久。
空氣過分沉默,碎片終于回頭看了杜青光一眼,后者目光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是死局,沒有人可以從天罰中逃生?!彼槠滩蛔≡俅螐娬{了一遍。
杜青光略敷衍地點了下頭,心中卻在思考一個問題∶這世上存在真正的死局嗎?
大腦袋恨不得塞進去,雪花獅子遲遲沒有感覺到紙人回應,忍不住上前兩步,最后是被陰犬咬著脖子提了出來。
“他在奪舍?!标幦苯拥莱龃迨ヌm的目的。
雪花獅子眼睛瞪得滾圓,在貫穿天地的光芒間,終于看到缺胳膊斷腿的元神小人。
念咒,施法,掠奪。
元神小人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好像業務很熟練的樣子。
實際杜圣蘭遠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從容,他覺得自己炸開了。一直到現在,杜圣蘭都不敢徹底讓元神出竅,微微遲疑了一瞬,望著周圍的雷壁,他終于下定決心,元神猛地飛出。
連續碰撞了兩次,僅剩的元神小人更加支離破碎。杜圣蘭咬著牙往前沖,他不能后退,如果不能奪舍最弱的第二道化龍劫,第三道就更加沒有希望。
“嘶”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體會到的痛苦遠比想象中要多。
這奪舍功法可以改名叫奪命功法。
其中那條道心如蓮般澄澈,全盛狀態下便也罷了,此刻元神都快要崩碎了,哪里還能澄澈得起來。
咚!咚!
杜圣蘭竟然清楚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不同于不斷消失的手腳,最脆弱的心臟如今生機過分旺盛,仿佛就算身體毀了,它還能存在,似有額外的力量在注入。
“信仰之力。”
羅剎道君第一個辨別出來,看熱鬧的上界修士也陸續發現。曾幾何時,梵海尊者為了收集信仰之力,想要大肆在下界建廟,沒有仙人不渴望得到信仰,這是游離在修煉體系外的力量。
如今這股力量正從心臟流出,護住了僅存無幾的元神小人。
一位仙人差點直接跳腳∶“瘋了嗎?誰會信仰他?”
來自仙界界壁處無限疑問的目光投向下界。
隔著一片劫光和夾縫空間,即便互相看不見,但下界修士隱約有所感覺。九奴下意識望向牧童,收童惱羞成怒∶“我又不是變態!”
邊說視線轉移到雪花獅子身上,大腦袋被看得滿是疑惑。
“不是它。”陰犬冷冷開口。
這孩子對村圣蘭有著絕對的依賴和信任,但不屬于這個范疇。信仰這東西,多少是有一點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在一眾猜測中,搜尋幕后黑手無果的傀儡進入夾縫空間。
它用冷漠的聲音說∶“為了愛,為了奉獻,國主,福樂國的子民與你同在?!?
話音落下,信仰之力更加旺盛。
杜圣蘭想起了老婆婆,事實上小世界的原住民并不多,還落了不少在奪城戰中,照理群眾基礎不可能這么渾厚。
莫非奉天女帝最近又在開疆拓土?
無暇去環琢磨小世界里發生了什么,傷勢得到緩解的情況下,杜圣蘭迅速進入狀態。他用全部修為去推動奪舍法,掠奪的瞬間,元神轟然潰散,每一個分解的粒子死死扒住化龍劫融入。
熟悉的被劈裂的感覺。
幾平麻木的浮沉中,杜圣蘭隱約看到銀龍在用爪子扯去雷劫的邊邊角角。
顧崖木處在渡劫狀態中,但他要準確地拖延時間,在杜圣蘭成功前,進一步幫其控制雷劫強度。
-個呼吸如今對雙方都很漫長,虛空中的漩渦逐漸變得平靜,化龍劫模糊了一瞬,內部突然閃爍出強烈的光芒,好像有什么東西終于從桎梏中掙脫。
“顧崖木。”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在雷光下也即將快要到達極限的銀龍,目光罕見地溫柔,它想要回應,但實在是太過疲憊,扒拉著雷劫的爪子脫力地下滑。
就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第二道化龍劫已經快要消散,元神小人在回歸天上前,突然輕輕在斷角處吻了一下。
很輕,仿佛是個錯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施加了淬體法,讓人意亂情迷。而后小天雷輕輕對著傷口吹了口氣,用帶著輕哄的語氣說∶“不疼?!?
銀龍半闔的雙目重新睜開。
…它還能活!
第三道化龍劫是最重要的一道,杜圣蘭正在努力控分。期間余光瞥了眼旁邊,天罰尚未徹底消失,不由暗嘆一聲可惜。
劫光下都很難抽身,否則完全可以讓顧崖木去上界渡劫,叫上傀儡一起控分。
不過是幾個呼吸間,他便被迫和一堆游走的閃電直沖而下。
最后一道雷劫是最關鍵的,也是最難的,
杜圣蘭好像要說什么,聲音卻被雷劫模糊,銀龍反而安慰他道∶“沒有退路,放心,我一定成功?!?
五蘊和尚念了句“阿彌陀佛”,金色的河流不知不覺間流淌到銀龍下方。
牧童手一揮,聚魂陣飛到了顧崖木那邊。
紙人也搖擺著停在他身前不遠處。
先前落選的三個選項,現在成了顧崖木的備選。
盡管杜圣蘭全力削弱,但最后一道化龍劫的威勢依舊恐怖,冥冥中力量的牽引下,它化為了一把刀,刀芒泛著紅光,沖著銀龍無情斬去。
雷劫觸及到肉身,刀尖一點點下沉。
這把恐怖的大刀原本是要向著丹田處砍去,杜圣蘭硬生生扭轉到尾部,順著刀尖擴散的電流強勢灼傷了皮肉。
任誰都能看出顧崖木渡過這道雷劫的概率不高。
通常隕落的修士中,一半是死在廝殺中,另一半就是天劫。聯系到自身,倒沒有多少幸災樂禍者,有人感慨∶“道途坎坷,天雷無情?!?
還沒等他再感嘆一句,雷劫裹挾著杜圣蘭的聲音,這一次格外清楚地傳出-
“等你化龍,我們就結為道侶?!?
這一刻,銀龍又可以了!
它猛地一甩尾,瞬間爆發出的能量都快要趕得上化龍劫的兇殘。鱗片炸起,不復從前明亮,但依舊鋒利,雷劫所化的長刀遭到橫掃,斷裂一分為二。
“去?!睆男乜诔冻鋈俳锏男哪В瑏G到了天上。
獨立心魔便是有這種好處,雖有時刻被吞噬的風險,但用得好了,能成為一大戰將。
心魔一路高歌,也許是罵臟話,只不過在電光火石間聽著像是吟唱。黑色的拳頭帶著無窮的怒火,仿佛那雷不是雷,而是某個人臉,一錘頭揮了上去。
先前那說天雷無情的修士,臉色鐵青,憋出一個“日”字。
“好!”陰柔男子撫掌∶“現在有希望了。”
九奴瞇著眼∶“我干兒子在哪里?有沒有被打到?”
杜圣蘭早就恢復了一開始的摸魚狀態,還在最邊緣的地方掛著,準備等化龍劫支撐不下去的時候,自然散開。
被斬斷后的化龍劫,不過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刀。剛剛心魔對天打了一拳后,劫光反彈,不幸從三百斤縮回了拳頭大小,銀龍一鼓作氣,踏著虛空,用早已血肉模糊的龍爪沖豁口處又是一劃。
化龍劫層層崩裂,直到最后全部粉碎,伴隨一聲清亮的龍吟,龍珠的裂縫一點點愈合,龍首恐怖的血洞里,斷角也正在重生。
夾縫空間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另一邊天道碎片幾乎要望眼欲穿。
再等等。
它不斷重復沒人能逃脫天罰之力,不同于一開始和杜青光強調,現在更像是一種自我安慰地洗腦
-秒鐘像是一個紀元。
漫長的等待中,它飛了起來。
“是要飛升了嗎?”碎片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
杜青光忽然覺得這碎片比那只狗還蠢。
夾縫空間的天罰已經耗盡,道源卻遲遲沒有回歸,巨大的天地之力牽引,將他們拉往虛無之處。天道碎片驚恐地拼命掙扎∶“不,不!”
它不甘心,它不要去補天。
碎片拼命感應著道源,然而一絲都沒有等到。
驚恐讓它失去了戒備,直到劇痛傳來,天道碎片突然發現更近的危險就在身邊,它的力量在不斷被杜青光吞噬。
“干你祖宗!沒有道源,又失去了天道之力,大家都要去補天?!彼槠辉匐[瞞失敗的代價,破口大罵∶“再有力量有個屁用!”
杜青光不知道杜圣蘭是怎么扛過天道之力,但他已經和碎片融合,僅靠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脫困。當下唯有保住識海,縱使補天來日也未必沒有脫身的可能,天道如果是銅墻鐵壁,就不會出現碎片殘缺。
遠處一道流光正在靠近,小天雷坐在銀龍的腦袋上,靠著龍角似笑非笑望著他們。
“還真是躲在這里?!?
顧崖木渡劫成功后,傀儡說感覺到了天道碎片的氣息,但一直找不到,杜圣蘭立刻想到了梵門。梵門衰落,流落在外的弟子生怕和師門扯上關系,以至于這里格外冷清,適合藏身。
不過在杜青光和天道碎片被迫起飛后,藏得再好也無用。
銀龍控制著速度,和他們一起上升。
村圣蘭就像送死刑犯進刑場,在做最后的家屬陪同,畫面感人但家屬卻是微笑的∶“父親。記得你教過我,走對捷徑比走捷徑更難?!?
上次他這樣稱呼時,還是第一次取得突破來找杜青光。
那時的幼童負劍吃力前行,目光看著的是大廳里高高在上的家主,后來他依舊在負劍吃力前行,只不過不需要再看著誰。
沒有理會他話中帶刺,杜青光右手抬起,抓住天道碎片的靈識,不顧它的慘叫聲,汲取著其中能郵。
“大道無情,道途上走的皆是殉道者?!?
他的瞳孔好像跟著虛空一樣扭曲∶“區別不過是殉眾生,還是殉自己?!?
親眼看著他在吸收天道碎片,杜圣蘭冷笑一聲∶“都要去補天了,何必苦苦掙扎?有沒有自我意識,最后都會成為天道的一部分?!?
當初正是仗著這一點,四大家族強勢地想推他去補天。
上到千丈,虛空中有一股超凡的力量繚繞,謹慎起見,銀龍沒有再跟著。
蒼彎中出現一個如巨型島嶼的漩渦,杜青光的身體幾乎就要融入其中,滔天的壓力哪怕在下方都能感受到,死死盯著這一幕,杜圣蘭忽然揚聲問∶“你可知敗在哪里?”
天空中一片白暈,虛無的白光中,無法看清杜青光的表情,他的身影也在消散。
杜圣蘭又道∶“不妨想想我的名字。”
一段久遠的記憶,橫跨了二十年的光景而來。
杜圣蘭剛出生時,天生蘭花怒放的異象,一向避世的天機道人親自來道賀。
“恭喜杜家主得償所愿。蘭有花中君子的美譽,這孩子必定前途無量?!?
“花中君子……”杜青光負手而立,久久凝視異象,末了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他這一脈剛好走到“圣”字輩,杜圣蘭的名字便就這么定了下來。
剛出生的孩子身上寄予了四大家主飛升的希望,他們希望的自強不息,是杜圣蘭能在規劃下成長,磨練出堅韌的心性去補天。天道碎片在尋找幽蘭尊者轉世的時候,杜青光正是想到那年的異象,才壓下最后一絲不確定。
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那時異象的真假。
杜青光的身體在這一刻直接潰散,蒼穹中看不見的無底洞時隔近萬年,終于再次補全。
最后的一瞬,他的思緒還沒有從當年的回憶中掙脫,同裴九星清空附近看到異象修士記憶的時候,天機道人站在厚厚的磚墻外,一直站到日落黃昏,方才轉身離開。
他留下了一顆親手打磨的,晶瑩剔透的棋子,放在門口石階上。
這么多年,杜青光一直以為那顆棋子指得是杜圣蘭,現在想來,天機道人諷刺得是自己,從他知道了天生道體一說,就成了對方手中的一顆棋子。
杜圣蘭根本不是什么幽蘭尊者轉世。
“天機…哈哈哈……好一個天機……”
補天時,都能異常平靜的杜青光,卻在消散時爆發出了略帶不甘的笑聲。
杜圣蘭也笑了,但那笑容格外復雜,最后嘴角幾乎沒有弧度。
如此精于算計的一個人,不知杜青光回望這二十年時,會不會覺得諷刺。
笑聲消散,天地間重新歸于平靜。
杜圣蘭閉著眼,明顯感覺到了靈氣要更加濃郁。當他再睜開眼時,遠處一道身影失魂落魄走來。
笑笑沒有習慣性穿梭空間,終于停下腳步時,肩膀微微顫抖。
黑布下,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
一直到羅剎道君和飛雪道君出現,笑笑猛地跪在地上,凄厲地哭喊著∶“二師兄,二師兄他……”
羅剎道君和飛雪道君同時一怔,好像知道未說完的話代表著什么,后方喜氣洋洋抱著一堆妖獸的靈青道君呆愣道∶“你說什么?”
“太遲了……”笑笑低吼著∶“我找到他的時候太遲了。”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杜圣蘭垂下眼,不是遲了一刻,已經遲了二十年。
羅剎道君腦海中似乎有微微的嗡鳴聲,半晌他痛苦地闔上眼。
除了笑笑,從天罰降臨的一刻,其他人隱約猜到了對方在算計什么。劍心鏡空間,杜圣蘭搶先一步去拔劍,雁劫劍不會易主,如果杜圣蘭不是幽蘭尊者轉世,那便是它受到蒙蔽。
顧崖木看向杜圣蘭,后者沉默了一下,取出雁劫劍。
顧崖木的指尖觸及劍柄,雁劫劍正要震開,突然收斂住劍氣,去感知他的靈魂。
“唉?!!”
雁劫劍嚇得掉到地上。
怎么會有兩個主人?
雁劫劍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羅剎道君等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十分復雜,靈青道君喃喃∶“明明一點都不像?!?
幽蘭尊者為人溫和,偶爾喜歡搞一下惡作劇,比如將機緣留在最顯眼的位置,甚至直接塞進石頭里。更多時候,他睿智沉穩,那種風采縱使忽略修為丟進人群中也無法忽視。
杜圣蘭忽然道∶“前世今生,本就不同?!?
他不愿意踏入那條河流轉世,也是因為這一點。
不過再給顧崖木一千年,不是沒可能變為一個有耐心的長者,至少教雪花獅子時,他還是挺耐心的。
頓了一下,杜圣蘭開口道∶“天機道人還有一個徒孫在下界?!?
笑笑卻是直接搖頭∶“二師兄不可能有子嗣的。”
走這一道的,幾乎是子嗣斷絕。
“或許是認養的一個徒孫。”羅剎道君看了一眼靈青,靈青道君拿出一本秘籍和丹藥給杜圣蘭∶“幫師兄一個忙,把這些帶給他。”
上界有靈壓,直接帶人過來是不可能了。
杜圣蘭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等等。”靈青道君叫住他,突然伸出手,像是對待一個小孩子輕輕摸了下他的腦袋,嘆息道∶“二師兄的事,你受委屈了。”
杜圣蘭并未回答。
坐在銀龍身上趕往下界的時候,一道聲音飄向后方∶“最后的選擇,是我心之所愿。”
靈青道君一怔,不由失笑搖頭。
一路上,顧崖木并未責怪杜圣蘭主動替他擋災,杜圣蘭也沒有再提斷角墮蛟一事。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他們知道有些事情無需多言。
是心之所愿,是心之所向。
也是心上人。
界壁。
杜圣蘭沖著五蘊大師和牧童等人揮手∶“回頭成仙宴上見,記得來?!?
穿過界壁,一路飛越百萬大山,路過斬月山時,龍尾輕輕一擺,斬月山上空頓時黑浪滾滾。
副掌門李道子連忙率一眾長老出來,嚴陣以待。
然而那兩道身影早已走遠,刑堂長老緊張道∶“要不要通知宗主回來?”
李道子想了想∶“就算報仇,牽連斬月山的可能不大。”
他們只會去對付宗主。
人走遠了,李道子還站在原地。
以為他是在防止杜圣蘭和顧崖木去而復返,長老們跟著守在周圍。熟不知李道子只是想到惡龍掙脫封印離開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漫天濁浪和火焰。
良久,他目露奇光∶“世間緣分,當真神奇。”
時過境遷,這一人一龍竟還糾纏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打下最后的一個字的時候,心中感慨萬分。我曾經想過,如果是真君子,能不能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活下去,后來又覺得這個想法過干淺薄,好人不代表迂腐,他們更加能堅守本性,隨機應變……感謝一路陪伴,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它猛地一甩尾,瞬間爆發出的能量都快要趕得上化龍劫的兇殘。鱗片炸起,不復從前明亮,但依舊鋒利,雷劫所化的長刀遭到橫掃,斷裂一分為二。
“去?!睆男乜诔冻鋈俳锏男哪?,丟到了天上。
獨立心魔便是有這種好處,雖有時刻被吞噬的風險,但用得好了,能成為一大戰將。
心魔一路高歌,也許是罵臟話,只不過在電光火石間聽著像是吟唱。黑色的拳頭帶著無窮的怒火,仿佛那雷不是雷,而是某個人臉,一錘頭揮了上去。
先前那說天雷無情的修士,臉色鐵青,憋出一個“日”字。
“好!”陰柔男子撫掌∶“現在有希望了?!?
九奴瞇著眼∶“我干兒子在哪里?有沒有被打到?”
杜圣蘭早就恢復了一開始的摸魚狀態,還在最邊緣的地方掛著,準備等化龍劫支撐不下去的時候,自然散開。
被斬斷后的化龍劫,不過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刀。剛剛心魔對天打了一拳后,劫光反彈,不幸從三百斤縮回了拳頭大小,銀龍一鼓作氣,踏著虛空,用早已血肉模糊的龍爪沖豁口處又是一劃。
化龍劫層層崩裂,直到最后全部粉碎,伴隨一聲清亮的龍吟,龍珠的裂縫一點點愈合,龍首恐怖的血洞里,斷角也正在重生。
夾縫空間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另一邊天道碎片幾乎要望眼欲穿。
再等等。
它不斷重復沒人能逃脫天罰之力,不同于一開始和杜青光強調,現在更像是一種自我安慰地洗腦
-秒鐘像是一個紀元。
漫長的等待中,它飛了起來。
“是要飛升了嗎?”碎片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
杜青光忽然覺得這碎片比那只狗還蠢。
夾縫空間的天罰已經耗盡,道源卻遲遲沒有回歸,巨大的天地之力牽引,將他們拉往虛無之處。天道碎片驚恐地拼命掙扎∶“不,不!”
它不甘心,它不要去補天。
碎片拼命感應著道源,然而一絲都沒有等到。
驚恐讓它失去了戒備,直到劇痛傳來,天道碎片突然發現更近的危險就在身邊,它的力量在不斷被杜青光吞噬。
“干你祖宗!沒有道源,又失去了天道之力,大家都要去補天?!彼槠辉匐[瞞失敗的代價,破口大罵∶“再有力量有個屁用!”
杜青光不知道杜圣蘭是怎么扛過天道之力,但他已經和碎片融合,僅靠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脫困。當下唯有保住識海,縱使補天來日也未必沒有脫身的可能,天道如果是銅墻鐵壁,就不會出現碎片殘缺。
遠處一道流光正在靠近,小天雷坐在銀龍的腦袋上,靠著龍角似笑非笑望著他們。
“還真是躲在這里?!?
顧崖木渡劫成功后,傀儡說感覺到了天道碎片的氣息,但一直找不到,杜圣蘭立刻想到了梵門。梵門衰落,流落在外的弟子生怕和師門扯上關系,以至于這里格外冷清,適合藏身。
不過在杜青光和天道碎片被迫起飛后,藏得再好也無用。
銀龍控制著速度,和他們一起上升。
村圣蘭就像送死刑犯進刑場,在做最后的家屬陪同,畫面感人但家屬卻是微笑的∶“父親。記得你教過我,走對捷徑比走捷徑更難。”
上次他這樣稱呼時,還是第一次取得突破來找杜青光。
那時的幼童負劍吃力前行,目光看著的是大廳里高高在上的家主,后來他依舊在負劍吃力前行,只不過不需要再看著誰。
沒有理會他話中帶刺,杜青光右手抬起,抓住天道碎片的靈識,不顧它的慘叫聲,汲取著其中能郵。
“大道無情,道途上走的皆是殉道者。”
他的瞳孔好像跟著虛空一樣扭曲∶“區別不過是殉眾生,還是殉自己?!?
親眼看著他在吸收天道碎片,杜圣蘭冷笑一聲∶“都要去補天了,何必苦苦掙扎?有沒有自我意識,最后都會成為天道的一部分。”
當初正是仗著這一點,四大家族強勢地想推他去補天。
上到千丈,虛空中有一股超凡的力量繚繞,謹慎起見,銀龍沒有再跟著。
蒼彎中出現一個如巨型島嶼的漩渦,杜青光的身體幾乎就要融入其中,滔天的壓力哪怕在下方都能感受到,死死盯著這一幕,杜圣蘭忽然揚聲問∶“你可知敗在哪里?”
天空中一片白暈,虛無的白光中,無法看清杜青光的表情,他的身影也在消散。
杜圣蘭又道∶“不妨想想我的名字?!?
一段久遠的記憶,橫跨了二十年的光景而來。
杜圣蘭剛出生時,天生蘭花怒放的異象,一向避世的天機道人親自來道賀。
“恭喜杜家主得償所愿。蘭有花中君子的美譽,這孩子必定前途無量。”
“花中君子……”杜青光負手而立,久久凝視異象,末了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他這一脈剛好走到“圣”字輩,杜圣蘭的名字便就這么定了下來。
剛出生的孩子身上寄予了四大家主飛升的希望,他們希望的自強不息,是杜圣蘭能在規劃下成長,磨練出堅韌的心性去補天。天道碎片在尋找幽蘭尊者轉世的時候,杜青光正是想到那年的異象,才壓下最后一絲不確定。
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那時異象的真假。
杜青光的身體在這一刻直接潰散,蒼穹中看不見的無底洞時隔近萬年,終于再次補全。
最后的一瞬,他的思緒還沒有從當年的回憶中掙脫,同裴九星清空附近看到異象修士記憶的時候,天機道人站在厚厚的磚墻外,一直站到日落黃昏,方才轉身離開。
他留下了一顆親手打磨的,晶瑩剔透的棋子,放在門口石階上。
這么多年,杜青光一直以為那顆棋子指得是杜圣蘭,現在想來,天機道人諷刺得是自己,從他知道了天生道體一說,就成了對方手中的一顆棋子。
杜圣蘭根本不是什么幽蘭尊者轉世。
“天機…哈哈哈……好一個天機……”
補天時,都能異常平靜的杜青光,卻在消散時爆發出了略帶不甘的笑聲。
杜圣蘭也笑了,但那笑容格外復雜,最后嘴角幾乎沒有弧度。
如此精于算計的一個人,不知杜青光回望這二十年時,會不會覺得諷刺。
笑聲消散,天地間重新歸于平靜。
杜圣蘭閉著眼,明顯感覺到了靈氣要更加濃郁。當他再睜開眼時,遠處一道身影失魂落魄走來。
笑笑沒有習慣性穿梭空間,終于停下腳步時,肩膀微微顫抖。
黑布下,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
一直到羅剎道君和飛雪道君出現,笑笑猛地跪在地上,凄厲地哭喊著∶“二師兄,二師兄他……”
羅剎道君和飛雪道君同時一怔,好像知道未說完的話代表著什么,后方喜氣洋洋抱著一堆妖獸的靈青道君呆愣道∶“你說什么?”
“太遲了……”笑笑低吼著∶“我找到他的時候太遲了?!?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杜圣蘭垂下眼,不是遲了一刻,已經遲了二十年。
羅剎道君腦海中似乎有微微的嗡鳴聲,半晌他痛苦地闔上眼。
除了笑笑,從天罰降臨的一刻,其他人隱約猜到了對方在算計什么。劍心鏡空間,杜圣蘭搶先一步去拔劍,雁劫劍不會易主,如果杜圣蘭不是幽蘭尊者轉世,那便是它受到蒙蔽。
顧崖木看向杜圣蘭,后者沉默了一下,取出雁劫劍。
顧崖木的指尖觸及劍柄,雁劫劍正要震開,突然收斂住劍氣,去感知他的靈魂。
“唉?!!”
雁劫劍嚇得掉到地上。
怎么會有兩個主人?
雁劫劍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羅剎道君等人的目光頓時變得十分復雜,靈青道君喃喃∶“明明一點都不像。”
幽蘭尊者為人溫和,偶爾喜歡搞一下惡作劇,比如將機緣留在最顯眼的位置,甚至直接塞進石頭里。更多時候,他睿智沉穩,那種風采縱使忽略修為丟進人群中也無法忽視。
杜圣蘭忽然道∶“前世今生,本就不同?!?
他不愿意踏入那條河流轉世,也是因為這一點。
不過再給顧崖木一千年,不是沒可能變為一個有耐心的長者,至少教雪花獅子時,他還是挺耐心的。
頓了一下,杜圣蘭開口道∶“天機道人還有一個徒孫在下界?!?
笑笑卻是直接搖頭∶“二師兄不可能有子嗣的?!?
走這一道的,幾乎是子嗣斷絕。
“或許是認養的一個徒孫?!绷_剎道君看了一眼靈青,靈青道君拿出一本秘籍和丹藥給杜圣蘭∶“幫師兄一個忙,把這些帶給他。”
上界有靈壓,直接帶人過來是不可能了。
杜圣蘭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等等?!膘`青道君叫住他,突然伸出手,像是對待一個小孩子輕輕摸了下他的腦袋,嘆息道∶“二師兄的事,你受委屈了。”
杜圣蘭并未回答。
坐在銀龍身上趕往下界的時候,一道聲音飄向后方∶“最后的選擇,是我心之所愿。”
靈青道君一怔,不由失笑搖頭。
一路上,顧崖木并未責怪杜圣蘭主動替他擋災,杜圣蘭也沒有再提斷角墮蛟一事。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他們知道有些事情無需多言。
是心之所愿,是心之所向。
也是心上人。
界壁。
杜圣蘭沖著五蘊大師和牧童等人揮手∶“回頭成仙宴上見,記得來?!?
穿過界壁,一路飛越百萬大山,路過斬月山時,龍尾輕輕一擺,斬月山上空頓時黑浪滾滾。
副掌門李道子連忙率一眾長老出來,嚴陣以待。
然而那兩道身影早已走遠,刑堂長老緊張道∶“要不要通知宗主回來?”
李道子想了想∶“就算報仇,牽連斬月山的可能不大。”
他們只會去對付宗主。
人走遠了,李道子還站在原地。
以為他是在防止杜圣蘭和顧崖木去而復返,長老們跟著守在周圍。熟不知李道子只是想到惡龍掙脫封印離開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漫天濁浪和火焰。
良久,他目露奇光∶“世間緣分,當真神奇?!?
時過境遷,這一人一龍竟還糾纏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打下最后的一個字的時候,心中感慨萬分。我曾經想過,如果是真君子,能不能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活下去,后來又覺得這個想法過干淺薄,好人不代表迂腐,他們更加能堅守本性,隨機應變……感謝一路陪伴,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它猛地一甩尾,瞬間爆發出的能量都快要趕得上化龍劫的兇殘。鱗片炸起,不復從前明亮,但依舊鋒利,雷劫所化的長刀遭到橫掃,斷裂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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